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她不臣服 > 玖壹.再见

玖壹.再见

    程非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她迷迷瞪瞪的坐起来,抬手抓了把睡的乱糟糟的头发,这才磨蹭的从床上爬起来。

    得幸妍言传身教,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挽简单的发髻,用清水洗过脸,她挽了个十字髻拿发带绑好,又别了两根银钗装饰。

    “不错。”程非晚点了点头,臭美道,“略施粉黛,便是倾城色,我可真漂亮。”

    说罢,她从包裹里翻出一只螺子黛,对镜描眉,心情对比昨日已然好了许多。

    她从来都是如此,内心强大,不会内耗。

    系统欣慰之余,轻笑附和:【另一个你,也很漂亮。】

    另一个她,无外乎是前世的她,那个只有他见过的模样,也只有他知晓的身份。

    程非晚大大方方的接受他的赞美,言及此也不觉得伤感,语气中颇有几分小傲娇,“那必须的,姐姐我就没丑过。”

    对于她的自恋,系统十分捧场。

    他的虚影从系统空间里钻出来,垂眸凝望着她的背影,“女孩子哪有不漂亮的。”

    人人都说温然丑陋,却不过是小人给她制造的一层枷锁,就算真的丑陋又如何呢?

    她的心灵漂亮,她宁死也不伤无辜。

    外貌从来都不该是定义一个人的标准。

    系统默不作声注视着程非晚,眼中的情绪难以形容,似不舍,又似决然,待她梳妆好后,他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晚。”

    还是那个熟悉的称呼,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名,每次叫的时候,总含着少有的温柔。

    程非晚轻轻“嗯”了一声,收起螺子黛,低头整理着包裹里的东西,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难得寡言,其实她大抵猜到了一些。

    果然,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来了。

    系统似乎很难过,像是挣扎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语气复杂的道:“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程非晚坐在简陋的妆奁前,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他就在身后,模糊的铜镜照不出他的投影,不是因为不够清晰,而是因为……他是虚构的。

    这个认知,一度让她感到难过。

    程非晚轻轻吸了口气,不再逃避,站起身来面对着他,目露忐忑,先他一步问询:“1982,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系统并不意外她能猜出来,她一贯是很聪明的,但凡抓到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找出破绽。

    他弯唇浅笑,轻轻摇头,“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么说似乎不太准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至少你的任务结束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

    闻言,程非晚松了口气,“那就好。”

    可惜这口气还没彻底放松下来,她的耳边就传来了系统的第二句话,并没比最坏的结果好多少。

    他说:“我要休眠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路,可能……需要你自己来面对了。”

    程非晚脸上的笑意一僵,“你……是不是很疼?”

    系统摇头,面目温柔,“我不会疼的。”

    “对不起。”程非晚眼眶湿润,“是我太任性。”

    书中天道对外来物有强烈的排异反应,系统默不作声的替她承担了一切反噬,又因为谢无期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一直受到各种压制。

    而她,却从来都不听话。

    她虽然有在做任务,但也一直在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例如龙吟寨被掳的那些姑娘、温詹月等人的旧恩旧怨,以及昨日那对布商怨偶。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与任务无关,且对他们毫无裨益,但她还是每一次都插手了。

    任务进度缓慢,他一直在受罚,怎可能撑得住?

    他们相依相存,自从从昨日醒来开始,她就感受到了他的虚弱,只是她怕他离开,不敢说、不敢问,妄想以此留住他。

    好在,他不是真的要离开,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虽是如此想,程非晚还是忍不住泪湿眼底。

    系统下意识的抬手,想起自己触碰不到她,又在半路停下,勉强笑着安慰道:“别哭,我只是要休息一段时间,权当放假了。”

    程非晚泪眼朦胧的问:“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系统诚恳保证,“你若遇到危险,或者想见我了,便连唤我三声,我会来的。”

    程非晚噗呲一笑,“1982,后会有期。”

    系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难掩的眷恋,他不放心的絮絮叨叨。

    “我不在,你大可随心而行,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没人会再成为你的绊脚石了,但遇到麻烦的时候切莫逞强,也不要莽撞,我还是……能够庇佑你的。”

    他的虚影渐渐消失,留下一句诚挚的祝祷:“小晚,永安之行,一路珍重,护好自身。”

    程非晚泣不成声,将所有的悲痛压抑在心底深处,她不敢放声痛哭,害怕引来大家察觉。

    她能感觉到,她跟系统的某些链接……被切断了。

    他这一觉,不知要睡上多久,她不能让他失望。

    程非晚擦干净眼泪,重新在妆奁前坐下,补好哭花的妆容,然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她是专业的演员,即使天塌下来,也依然笑得出来。

    如今遇到的这些挫折,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程非晚深吸一口气,如此反复,努力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待眼睛没那么红了之后,她才敢打开房门走出去,楼下人来人往,护卫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靠近客栈门口的地方,解西和符卿并肩而立,对面还站着一个老大爷,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对方眉飞色舞,很是激动。

    程非晚走下楼去,离得近了方听清楚内容:“这套针法,夫人当真愿意赠予老朽吗?”

    符卿失笑,耐心的重复回答:“愿意。”

    她轻声解释:“医术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医病救人,这也是我等研习它的初衷不是吗?恩师所授我不敢乱传,但这套针法是我所创,我有权利决定谁能学习,老伯无须担心,您再传给他人也是无妨的。”

    老大爷抱着青简不住的点头,嘴角抖动,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半晌竟弯腰朝她拱手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又郑重,丝毫没有因为双方颠倒的年龄而生出半分不屑。

    符卿连忙搀扶,无奈的说:“老伯无须如此,它既能为月二公子缓解痛苦,亦能精进您的医术,此乃它的荣幸,所以我不藏拙。您是前辈,不必行此大礼。”

    “夫人大义,老朽自愧不如。”老大爷老泪纵横,对她敬佩不已,连声保证道,“您放心,老朽定会好生研习针法,医治二公子,不辜负夫人的期望和今日授业之恩,敬请您归来时再不吝赐教。”

    “若老伯当真需要,晚辈自是有问必答。”

    符卿实在招架不住他这般的客气,温言应下,又怕他忘记要事,细心叮嘱。

    “月二公子患病太久,伤了根本,劳您日日用此针法疏通他的筋脉,配合我开的药方服用,切记不可有一日中断。”

    老大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您放宽心办您的事。”

    符卿偏头看了一眼门外,眼中含有张狂,“我会尽早归来,还请老伯帮我转告患者一句话:我等尽全力一试,或有转机,他可不要拖后腿,我不救求死之人。”

    这后半句虽是半带威胁,却也是玩笑话,老大爷被她带动情绪,笑着应和道:“夫人放心,二公子若不乖乖配合治疗,别说家主了,老朽第一个就要揍他!”

    几人寒暄几句,便不再耽误时间,各自辞别,老大爷被等在一旁的月府侍卫搀扶上马车离开,瞧见程非晚时颔首示意,一行人便匆匆离开了,个个情绪高涨。

    应是快乐能传染,程非晚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与系统分别时的悲伤被冲散些许。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月无瑕的双腿似乎有彻底治愈的可能,一个瘫痪十年的人,符卿竟然还有把握让他重新站起来。

    程非晚喟叹不已,卿卿的医术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倒也难怪谢无期不惜搬出解西色.诱,也定要将符卿留在身边了。

    这样的人才谁人会不看重?

    也就符家那群缺心眼的,全然被权利蒙蔽了心智,非要明珠蒙尘,宝剑藏锋。

    “啪啪啪。”程非晚一边鼓掌,一遍继续踏下阶梯,“我们家卿卿真是厉害。”

    “你醒啦?”符卿转身看见她,心情更是美妙,眼睛弯起,似两轮小月牙,作势要到她身边来,“饿不……嘶!”

    谁料她刚一迈步,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显些平地拌倒,吃痛的低.吟一声,幸亏解西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揽进了怀里。

    “卿卿!”程非晚小跑上前,上下打量她,也没见哪里有伤,心生担忧,“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昨日落了什么暗伤?”

    “我又没打架。”符卿顿觉哭笑不得,眼中的紧张一闪而逝,她将解西轻轻推开,也不理会他,面向程非晚不自在的解释,“别担心,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程非晚哪里能信这种鬼话?

    她又不是没在这,人方才崴没崴脚,她能没看到?

    可符卿既然不想说,她不戳破就是了。

    “那位老伯是月家的人吗?”程非晚明知故问,语带好奇,主动将话题引开,缓解符卿的尴尬,“瞧着很面善。”

    “也不算。”符卿能懂她的理解,目露感激,耐心的解释道,“他原是隐居于山野的名医,数年前被月家主请出山,客居在月府为月二公子治疗腿疾。这老伯是个医痴,专好研究疑难杂症,只可惜他的方法不对,多年来效果寥寥,只能保证腿部神经不枯死,却无法让其康复。”

    “难怪。”程非晚当下了然,这老伯研究月无瑕的残腿数年,却始终无法根治,其人也不是眼高于顶的老顽固,如今得了符卿指点寻得门道,合该是激动不已。

    “至于面善……”符卿轻笑一声,“许是医者仁心吧。”

    说话间,她后腰处的衣服被人轻轻扯了扯,“失宠”的家伙不满意了,她不动声色的将手背了过去,果然被解西一把抓住。

    这俩人的小动作其实算不上显眼,奈何程非晚有点职业病,善于观察周围,从小就耳聪目明,想不注意很是困难。

    狗粮并不好吃,恋爱的酸臭味也不好闻,因为她是站在柠檬树下的那一位,好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程非晚转头看去,是她家的大反派来解救她了。

    她眉眼一扬,小跑着扑了过去,不就是秀恩爱吗?

    谁还不会似的,她也要秀恩爱!

    谢无期一见小姑娘那架势就配合的张开了双手,将人接个满怀,四平八稳。

    程非晚埋首在他的胸口,撒娇似的哼了一声,低语告状:“他们两个还当我看不见。”

    谢无期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关切道:“昨夜睡的可还好?”

    “嗯!”程非晚用力的点点头,星星眼似的望着他,“我睡的很好,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比安神香还好用。”

    闻言,谢无期轻声笑了笑,突然间发现她的眼球泛红,昨晚她明明没有熬夜,不禁蹙了蹙眉,猜测道:“又哭过了?”

    “哪有?”程非晚不承认,又怕他追问,连忙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你休息的如何?”

    她不愿谈及,谢无期便也没有抓着不放,轻轻白了她一眼,道:“你也好意思问?是谁拿我胳膊当枕头似的抱着不肯撒手?怎么扒都扒拉不掉,我怎么休息?”

    他越说,程非晚越觉得羞愧,她倒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以前她睡觉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黏人吧?

    谢无期本也不是要同她计较,顺口一提,哪里舍得真跟她生气,无奈的嘱咐:“一会儿老实点,路上不准再吵我。”

    抱得美人归总得付出点代价,连熬了几宿,他只能凑合凑合在路上补觉了。

    “哦。”程非晚理亏,也不敢拒绝,反正答应归答应,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谢无期把人松开,转而牵着她的手往饭桌旁走,路过小二时客气的道:“有劳店家,可以上菜了。”

    小二正在擦桌子,闻言面向他们,笑呵呵的应下,“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话落,他忙不迭的跑去后厨催菜去了。

    护卫们还在忙进忙出搬运行李,解西扫了一眼,扬声招呼:“大伙儿先别忙了,十天半月都等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吃完饭再收拾。”

    程非晚刚坐下,听见这话,倒是有些惊讶。

    一旁的谢无期也无甚反应,正拎着茶壶清洗茶杯,仿佛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解西跟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大家也不跟他套近乎,让吃饭立马撂下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

    有几个皮猴的甚至连手都没洗,往身上抹了抹就算完事,被身边人追着叫骂。

    一片嬉闹声中,程非晚抿唇笑了笑,他们像来时一样,闹闹哄哄,吃完了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日上三竿时方才启程离开。

    吃过苦头之后,她才知道自家的东西有多舒坦,且不说别的,就说马车,比前日解西在沙漠里临时找牧民们借来的那两辆强多了。

    程非晚大咧咧的躺在小床一样的软榻上,揉着自己吃撑的肚皮,满足的喟叹一声,不由得发出感慨,语气眷恋至极。

    “要是一直都能像此刻这样就好了,离恩怨、离硝烟,只有逍遥,只要快活。”

    谢无期从上了马车开始,便坐在软榻边上摆弄香料,精挑细选一大阵儿,终于扔了一块到香炉里,满意的合上盖子。

    闻言,他侧了侧眸,默了一息,旋即翻身躺下,凝望着她的半边脸颊,心中虽有些不忍,但还是直言戳破她的幻想。

    “这有点难,我的身边,能有片刻安宁都是奢侈。”这话其实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他想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所以才更要珍惜,不可浪费。”程非晚偏头看向他,沉吟片刻问,“谢无期,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四目相对,他弯唇轻笑,却是未语。

    须臾,谢无期抚上她的面庞,倾首欲索吻。

    程非晚微微一动,没让他得逞,无奈的笑道:“正经点,我认真问的,你也要认真答。”

    谢无期却不上当,讨价还价:“那你更得让我讨点好处了。”

    程非晚说不过他,撅了撅嘴,闭口不理人。

    谢无期十分得意,如愿以偿的亲到了那双红唇,亲吻好像是会上瘾的东西,有了第一次,他就想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无数次。

    程非晚被他拥进怀里,双眸紧闭,任他予取予求,十分纵容。

    待漫长的吻结束后,两人都出了些许薄汗,怕外面充当车夫的护卫察觉,彼此极轻的喘着粗气,气息絮乱,交织缠绵。

    “你不是要补觉吗?”程非晚被亲晕乎的大脑迟缓的想起来这件事,软言提醒,“马车都走出好远了,还不睡吗?”

    “要睡,但不是现在。”谢无期替她拢了拢鬓角被弄乱的碎发,温柔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现在的确有一件想做的事,所以要和你做完后,我才能安心补觉。”

    “和我一起?”程非晚略感惊讶,又有些好奇,“是什么?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谢无期吊足了她的胃口,声音既轻又果决:“不能。”

    程非晚冷哼一声,刚想同他控诉,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淡淡的,不刺鼻,有一丝酸苦,就好像……油菜花的味道。

    她看着谢无期的笑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什么,恰在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某人丝毫不觉得意外,慢悠悠的从软塌上起身,见她一动不动,哭笑不得的问:“这又发的哪门子愣?”

    程非晚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越过谢无期的身体,一把掀开了马车窗户上的帷幔。

    果不其然,大片盛开的芸薹花映入视野,金黄色和青绿色夺走了她全部的目光,花香扑面而来钻入鼻翼,令人心旷神怡。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人语气缱绻,情深似海,轻言道:“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弥补你的遗憾。”

    此话入耳的那一瞬间,程非晚骤然泪湿眼底。

    她回过头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无期仿佛能懂她的无言,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回来,指尖轻轻拭掉她的泪水,半半开玩笑的说:“这就感动了?你怎么这么好哄?以前是不是故意刁难我?嗯?”

    程非晚一噎,生生被他气笑了,反手在他肩头捶打了一把,叫骂道:“少破坏气氛,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谢无期也没躲,笑着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口,神情宛若勾人的狐狸,“那现在同我去酝酿一些开心的情绪可好?”

    程非晚憋住眼泪,不住的点头,她的手被他紧紧扣住,牵引着下马车走向花海。

    护卫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嬉闹攀谈,瞧见他们磨蹭的钻出来,挤眉弄眼的见了礼,然后继续谈天论地,斗诗作词。

    另一边,符卿折了朵花,正和幸妍琢磨芸薹入药的功效,解西则抱胸站在一旁,垂眸瞧着意中人,眼中再容不下他物。

    风和日暄,碧空如洗。

    程非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些油菜花的香味,跟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世间奇花何止上千种,或漂亮、或独特,她却唯独偏爱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油菜花。

    宋家富裕时,父母只管钱给够,其他事情从不过问。

    所以那些高处的风景,她勉强也算看过,但对于处在低处的风景却是见识短浅。

    有一次学校组织春游,她和妹妹一起参加,跟着大部队离开繁华的城镇去了乡下。

    与城市里的喧嚣不同,乡野里有着别样的安宁。

    她第一次真正见到油菜花,那是一场难忘的奇遇,以至于后来穷困潦倒的那些年,她总会抽空去乡野游逛,回顾年少。

    可这些经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时至今日以另一幅躯壳瞧见喜欢的花,不免心生感慨,甚至忽略了她身边站着的古人。

    谢无期其实没太听懂她的话,但还是好脾气的惯纵道:“你若喜欢,以后在院子里种上一片就是,年年春天皆可赏花。”

    程非晚睁开眼睛,明知故问:“我们的院子吗?”

    谢无期轻笑,未曾回答,转而问:“你为何叫它们油菜花?我从未听过此名。”

    “那是我家乡的称呼。”程非晚不想细说,凝眸眺望花田,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家乡在哪里?”符卿闻言忍不住插了句嘴,问完反应过来自己答应过的事,连忙补充道,“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程非晚轻轻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们都没见过,很远很远。”

    “远又如何?”谢无期并不放在眼里,“陆有车,水有船,还能有去不了地方吗?”

    程非晚无奈的说:“可是……没有路呀。”

    “世上本也没路。”谢无期瞥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就像这里,原是穷乡僻壤,百姓们走的多了,才成就了路。”

    听见这番熟悉的话,程非晚先是一怔,然后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曾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说过这话,你年纪轻轻就有他的觉悟,有前途,很不错!”

    谢无期欣然接受,理了理袖袍,颇为自傲的道:“待入了城,你且去街上打听打听,十人有九人都不会言孤半字不好。”

    程非晚脆生生一笑,“这么自信?”

    谢无期挑了挑眉,丝毫不悔,压根就不怕被人打脸,胜券在握的说:“这是事实,同自信没有关系,孤的好众所周知。”

    “好!”程非晚答应做赌,“若是你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情,反之亦然。”

    谢无期笑应,“好。”

    这一赌约不过是陪她玩玩罢了,她想要的东西,若非触及到底线,他哪回没满足过?

    程非晚嫣然一笑,松开他的手奔入花田,仰首顶着日光,合上双目,拥抱微风。

    “花期短暂,难得夏日还有这番美景,要是能记录下来就更好了,真是可惜。”

    谢无期却是轻笑了一下,“这有何难?”

    程非晚一愣,回头看去,“你有办法?”

    “画下来不就是了。”谢无期转身往马车边走,“自己找个喜欢的位置等着。”

    他上了马车,不一会儿端着笔墨纸砚重新下来,另一头护卫们也有眼力见,搬了几个行李箱子下来,拼出简易的桌凳。

    程非晚一看这架势,喜上眉头,朝符卿招了招手,“卿卿快来,与我一同入画,考验考验他,能否作得出一副美人图。”

    话落,周围看热闹的护卫们插科打诨,笑嘻嘻的道:“那风姑娘可捡到宝了,我们殿下丹青一绝,太傅时常夸赞呢。”

    符卿一边往程非晚身边走,一边接着玩笑道:“那就更得考验一番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帮自家主子说好话呢?”

    “就是就是。”程非晚附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无期无奈的摇了摇头,既不插嘴,也不制止,任由他们斗嘴,小孩一样闹腾。

    解西自觉的站到了他的身后,充当裁判,不过这裁判公不公允,那就另当别论了。

    待两位姑娘整理好,谢无期提笔开始作画,下笔又快又流畅,三两笔定下身形的轮廓,未至一刻钟,一幅美人图便已完成。

    程非晚拉着符卿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查看,瞧见宣纸上黑白色彩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怔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非是因为谢无期画的不好看,而是因为他画的太好了,却不是她真正的模样。

    芸薹花栩栩如生,还添了几只蝴蝶,两位漂亮的小姑娘相挽着胳膊站在花田里,一颦一笑皆入了画,定格在美好的一瞬间。

    “名副其实。”符卿赞叹,服输似的同护卫们道,“你们家主子确然画技高超。”

    他们都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在这处只有自己人的地方,卸下束缚也不藏事,听见这番话比自己得了夸奖还高兴,一个个扬眉吐气,仿佛方才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片嬉闹声中,谢无期只端详着他自己的姑娘,“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程非晚回过神来,目光虚无的落在宣纸上,答非所问:“很漂亮,但不像我。”

    话音落地,还没等谢无期发出质疑,符卿就率先提出了疑问:“哪里不像?”

    她指了指某个地方,明显调笑的道:“连这牙印的位置和形状都丁点不差。”

    牙印还是前日留下的,谢无期脖子上也有,痕迹虽淡了许多,但还没彻底消下去,因着位置靠上,高些的衣领也遮不住。

    也就他们脸皮厚,半点不知羞,顶着暧.昧的痕迹也敢到处瞎晃,会客时处之怡然。

    程非晚念起这些,浅浅笑了一下,语气和缓,坦言告知:“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话落,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她便弯腰将画取下来,旋即越过众人往马车处走去。

    少女的发丝被微风吹动,轻轻飘扬,莲步轻移,一举一动皆是雅韵,周围的花瓣为她送行,仿佛美人从画中走了出来。

    ——如果忽略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情况下:“别磨蹭了,我可不想在荒山露营。”

    所以啊,有的时候,美人还是不开口比较好。

    其实大家都不太能明白她给出的理由,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却还要将这幅画收起来。

    不过主子没表态,他们也不好追问,得了指令便老老实实的收拾好东西,驾马西行。

    谢无期登上马车,竟也是什么都没问,他挨着程非晚在软塌上坐下,然后歪头将脑袋抵在了她的肩膀上,阖上双眸,呼吸平缓有规律,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她低眉垂眼,近距离下能清晰的看见他眼睑处的乌黑,累的坐着都能睡着,这是多久没好好休息了,硬是一声不吭。

    程非晚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那是她在现代也不曾感受过的兵荒马乱,因为一个人的出现。

    谢无期啊谢无期,既是利用为何不只论利益呢?

    你待我如此好,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爱上你。

    帷幔被微风吹起,送来一阵清香,芬芳馥郁。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宁,大家自在如风,仿佛此次是前去游行,而非踏入另一场随时都有可能丢到性命的博弈。

    这条永安路他们走了十天,而故事里的人走了十年。

    有人永远留在了故事里,有人则开启了新的故事。

    那下一条永安路又要走上多少年呢?

    此时此刻的程非晚,给不了自己答案。

    因为这份答案,需要时间赠予她。

新书推荐: (文野)一定,要让太宰治后悔! 高岭之花他是恋爱脑 被妖龙强娶了之后 杀死那个冒牌货(穿书) 快穿之攻略霸总 说好的临时女友呢?! 月亮碎片 [沙丘]收藏品 岁月长年 夏日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