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可看到十五了?”萧天泽终于忍受不了两人如孩童般的互不相让的调侃。

    宁暮雨摇头,方才萧天泽和关仕安谈话之时,她一直在人群中找寻十五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她感叹:“可怜的十五,心心念念着出来玩,结果被小偷绊住了身。”

    “有何可怜,”关仕安豪气地说,“十五日后若想来游湖泛舟,让他来找我便是,管他的饱。 ”

    萧天泽斜了他一眼,道:“这是我西泠阁的事,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话在说十五,关仕安却突然满脸暧昧笑看着萧天泽,又将这意味深长的目光转移到宁暮雨一眼,惹得她身上浮起一层战栗。

    “船离岸!”岸边响起一声铜锣声,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道道波浪,倒勾下来的树枝往后退去,船缓缓地挪动了。

    “这锦明湖大,游一圈需要大半个时辰。这顶上看看风景还行,呆久了不如在一楼听曲来得有趣,二位不如移身至雅间吧。”关仕安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又对宁暮雨道,“今日关公子给你露一手。”

    月影下,三人的身形随着游船在湖中穿梭而下,消失在楼道拐角中。

    雅间里静悄悄的,关芷晴在萧天泽离开前便匆匆走了。

    饶是如此,萧天泽还是盯着内里隔间的珠帘看了一眼,关仕安淡淡一笑,示意他放心。

    关仕安其实有些好奇,萧天泽跟关芷晴谈了什么,能够轻易让这个粘人精消失。

    其实萧天泽也没说几句,只是十分直接地坦白了心思,他对关芷晴无任何男女之情。

    关芷晴不接受,问他既然没有心思,为何送她鹅毛粉黛画,萧天泽表明那画是凭两位祖母的交情而做,并无其他意思。

    这两句话对关芷晴的杀伤力极大,萧天泽的冷漠无情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内心固执己见的爱慕和依赖。她终于明白,隔了十年的光阴,他早已不是印象中那个他,再也不会在她受伤和哭泣时拿糖哄她。

    关仕安啧出了声,“都说你冷漠无情,我从前还不信,没想到真是如此。我那妹子虽然烦人,但好歹是个姑娘家,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是冷漠无情,但你却也出我意料当起了好哥哥。”萧天泽就着软垫坐下,扇子打开轻轻扇了一扇,“你从前总嚷嚷着这个妹妹烦人,没想到背地里还是为她筹谋打算了一番。”

    “乱说!”关仕安斜挑着一双桃花眼,满是不屑,“谁为她筹谋打算了。”

    萧天泽不紧不慢道:“你早知她来此的目的,凭你的本事,想要甩掉她有千百种办法。你知晓会是这个结局,还把她带了过来,不就是想让她得到直白的答案后,断了不合时宜的心思,长痛不如短痛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关仕安豁然一笑,又腻歪歪地道了一句,“你们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真的难以让关公子我不疼爱。”说完身影随着珠帘一轻一浅地晃动入了内里隔间。

    不多时,隔间里飘出来淡淡的琴音,宁暮雨恍然大悟,关仕安所说的露一手原来是抚琴。

    宁暮雨不懂琴,但是听着这飘逸的乐音,仿佛来到了书本上那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初春江南。曲调后半段逐渐趋于激昂,给人一种思绪万千的悲怆之感。

    一曲听完,宁暮雨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惆怅,关仕安从隔间内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问:“如何?关公子的琴技没有让你们失望吧。”

    萧天泽道:“谁不知道关公子擅抚琴,这一曲《潇湘水云》,可是你的拿手之作。”

    关仕安靠着萧天泽身旁坐下,悠悠道:“还是你懂我。”又看向坐于萧天泽对面的宁暮雨,打趣道,“小雨觉得如何?”

    宁暮雨丝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足,只是笑着调侃道:“关公子,奴婢曾在书上学到过一个词,叫做“对牛弹琴”。您今日对着奴婢抚琴,便完美地诠释了这个词的意思。”

    “没想到你挺会活学活用......”关仕安抚了抚额,之前觉她调皮,没想到是个厚脸皮。

    宁暮雨将窗边的竹帘卷起,带着暖意的夜风和岸边热闹的景象一齐透了进来,适才琴音带来的哀伤一扫而空,她笑着问:“奴婢虽不懂琴,但是听着后面的曲调有些忧郁,关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关仕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展开了惯用的笑容,举起巴掌对拍三下,吊儿郎当地说:“关公子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要美女有美女,怎会有烦心事。”

    话一说完,隔间内一紫衣女子携着香风翩然而至,她肤白貌美,唇红齿白,画着精致的妆容,身段婀娜,气质不凡,如同九天下凡的仙女,落在关仕安身旁。

    萧天泽呷了口茶,身侧的月牙灯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浸在昏黄的烛影里,沾染上世俗的味道。

    宁暮雨无意间看到他吞咽下的翻滚喉结,像是车轱辘在平地行走,倏地磕到了石头,突兀地滚颠了起来,看得她喉头一阵发紧。

    半晌后,又见他放下杯盏,淡声道:“你还玩金屋藏娇那一套。”

    “怎么谈得上藏娇,你刚进屋不就发现么。再说了,你都有小雨陪着了,我一个人孤单寂寞不得消遣消遣。”

    关仕安极尽无赖的样子,说完便笑看着紫衣女子。紫衣女子斟了一杯茶,递到关仕安嘴边。关仕安就着她的手,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紫衣女子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他身上,温柔地笑。

    宁暮雨还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么香艳的画风,脸腾地一下红了,赶忙拿起案上的茶杯,假装饮茶挡住自己的脸。

    关仕安瞧着她仓皇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抓到了她的弱点,心中涌现出一种奇妙的快感。

    萧天泽抿着唇站起身,对关仕安道:“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给你留一些私人空间。”

    宁暮雨放下茶杯,腾地站起身,再不去看关仕安一眼,毫不留恋跟在萧天泽身后抬脚出门,留下关仕安在背后大喊:“喂,说好一起游湖,你们别丢下我一人啊!”

    月明星稀,两人来到三楼,坐在敞开的青蓝色的天幕之下,半晌无话。

    宁暮雨想起适才的画面,就觉得脸红心热,她呆望着夜空,一言不发任由风吹拂着红扑扑的脸颊,好让心冷静下来。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能和关仕安成为朋友。”萧天泽突然搭话。

    宁暮雨用冰凉的手捂住了脸颊,干笑了两声,道:“既然二公子选择和关公子成为朋友,关公子定然有说得上的优点。”

    “比如说?”

    “比如说......”宁暮雨绞尽脑汁,想到一点,“关公子很关心您,害怕我在您身边别有所图,用银子考验我。”

    萧天泽侧过头注视她,声音如平静的水面没有起伏:“他表面吊儿郎当的,实则是个重感情的人。若他真愿意给你一个归宿,你会考虑吗?”

    “不考虑。”宁暮雨想也未想便答了,“奴婢要留在西泠阁照顾二公子。”

    萧天泽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你想清楚了,跟在我身边可没有锦衣玉食。”

    “锦衣玉食固然令人心动,但是容易让人迷失自我。”

    “等你到了年纪,迟早要出府去。”萧天泽说得漫不经心,侯府是个是非之地,她一直想着替自己赎身,应该是想早日离开的吧。

    宁暮雨眺望远方,将悲伤藏在豁达的笑容之下,“那等到了年纪再说吧,到时候奴婢应该已经存下一笔钱了,若是二公子身边实在没有奴婢的位置了,奴婢便去乡下买一间小院,闲暇时种种花种种菜,日子应该也能过得舒坦。”

    萧天泽心中生出一种无力之感,好像不管怎样,她都有应对之法,无奈地问:“你就打算一辈子一个人生活,就没有想过成家......之类的事吗?”这话问出来萧天泽自己先轻咳了两声,想破一破悬在空中的尴尬。

    宁暮雨也有些震惊,实在没想到二公子想得这般深远,随即道:“奴婢虽然是一个女孩家,但是跟着公子和十五学了拳脚功夫,普通的妖魔鬼怪能抵挡住。二公子还说奴婢呢,明年就是春闱,您定然能够中榜。等中了榜,您也要考虑成家之事。”

    游船在湖面上静静地前行,萧天泽看向远处的灯火,脸上一阵明一阵暗。

    宁暮雨突然想到,若是萧天泽成亲了,西泠阁便有了女主人,到时她不方便再近身伺候,很有可能会被指派出去。一旦出了西泠阁,谢瑗定然不会放过她......

    不过好在谢瑗现在怀了孕,又管着家,应该腾不出时间和精力来“照应”她。算算日子,明年正月谢瑗就会将孩子生下来,过了明年正月,她的安全日子便到头了。

    如果在谢瑗生产完之后,她都无法报仇,便只能寻找除西泠阁之外的寄居地。想来想去,这侯府里,除了太夫人的幽篁斋,好像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在无奈的叹息声中,思绪搅成一团乱麻。萧天泽看着宁暮雨眉头紧蹙,满脸忧愁,猜中了她一些想法,“你用不着担心会被撵走,就算这院里进了新人,你也可以留下来。”

    宁暮雨呆愣了一瞬,随即面露喜色,身子前倾了过去,问:“真的吗?二公子可别骗人。”转念一想,又不太放心地问:“若是二夫人不喜我怎么办?”

    “你又没做错事,为何会不喜欢你?”

    宁暮雨瞪着眼睛看他,想确认他是否真的不知道为何。

    关仕安适时从身后冒了出来,道:“看来你家二公子的聪明是有选择性的,遇到这种事,他便傻头傻脑了。”

    他转向萧天泽,道:“你想想啊,等你有了夫人,难道还会允许你身边跟个俏丫头,她不得吃醋啊。”

    “所以说,小雨,你还是考虑考虑跟了关公子我好了,反正我也不娶妻,你就先从我的丫头做起,若是咱们以后感情好,这个正头娘子便非你莫属。”

    宁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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