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纪鱼藻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今天。

    在人生的第二十八个夏日里,她即将抓获一桩绑架案的凶手。

    这是一间位于城乡结合部的红砖房,一场暴雨刚刚停歇。蛛丝布满破败的角落,锈迹斑斑的排水管折了半截,地上已经洼了一滩水渍。

    破了角的屋顶,雨水正在一滴一滴的坠落。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沉默的窝在角落里,双手被麻绳反绑着,漆黑的手掌中抓着一块吃掉一半的披萨。她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嘴巴里正在机械地咀嚼着。

    “草,什么味啊!”旁边一脸横肉的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猛地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榴莲味披萨盒。

    “大哥,你好歹让我吃完啊!”被绑的女人委屈极了,“刚买的,饭还没吃上呢就被你们抓来了!”

    这屋里另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她劝解身边的男人,“我早就说过不能把这个女人带出来,早晚坏事都在她身上。你偏不听!”

    “你懂个屁!”男人哆嗦着抽了好几口烟,“要不是你把孩子的围嘴落在屋里,我用得着返回去销毁证据吗?要不是回去就撞见了这老头的孙女,咱俩早就逃了!”

    妻子走到被绑的女人身边,打量着她被污渍糊住的脸庞,嗫喏道:“你也别怪我们。”

    被绑的女人问:“他跟你们有什么仇啊,你们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一个老人家?”

    妻子道:“谁都不怪,怪只怪他命不好。谁叫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非要赶上我们偷完了回来呢。”

    被绑的女人脸色苍白,她看起来害怕极了,哆哆嗦嗦的说:“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哪来的报应?我的儿子才两岁半,他做错什么了?造孽啊,投胎在我们这样的穷鬼家里,哪有钱去治病!那么小的人儿,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怀里断的气……”

    妻子攥紧了那个污渍斑驳的围嘴,声音嘶哑道:“我们也想老老实实的做人,可是日子过得太苦,活不下去了。”

    人质双手被麻绳绑的不能动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小心翼翼的伸出脚,绷紧了脚尖去够自己的榴莲味披萨盒。

    她真的好饿啊。

    男人一脚又给踢开了,他恶狠狠的盯着人质,埋怨的却是妻子:“你跟她废话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对讲喇叭“刺啦”“刺啦”的刺耳声。

    外面有人正在喊话:“我们是警察,里面的,你们跑不了了!赶紧出来自首吧!”

    男人跟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迅速进入戒备状态。“扣着她,咱们出去!”

    妻子低下青黄不接的脸,手往口袋里放了点什么东西。她麻木不仁的把年轻女孩从地上提起来,一把水果刀架在人质脖子上,厉声道:“跟我走!”

    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安城市安越区刑警大队关泰山带着队里两个刑警正守在外面。

    关泰山长了一张中正的国字脸,如同每个家庭里最常见的那种忠厚老实的男人,见人先笑。

    “兄弟们,赶紧结了案子,今晚不加班了啊。再不回去吃顿饭,我媳妇真得跟我离婚了!”

    剩下的两个刑警,一个叫马陆,今年四十七岁,中等身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个叫小米,二十七岁,瘦高个子。俩人异口同声道:“得嘞,关队。”

    别看男嫌犯个头不高,但他身材精瘦,力气也不小。在两个男性刑警的追捕下,他毫无章法的挥着刀,竟一时之间占了上风。

    妻子关注着丈夫的一举一动,也许是因为紧张,她手中的刀刃进了一毫,怀中女子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血线。

    “哎哟。疼。”人质叫了一声。

    “闭嘴!不许说话!”嫌犯的妻子五指紧扣着怀中的女子,她的关节处都泛着白。

    只听马陆大嗓门叫了一声,“纪鱼藻,你他娘的别演了,赶紧动手!”

    女嫌犯感觉手中扣着的女人动了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怀中的女子突然笑了一下,说:“大姐,虽然孩子没了,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去伤害无辜的老人啊。”

    女嫌犯神色大变,被挟持的女人身手太快了,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手腕突然一麻,手里的刀也“锵”的一声被击落到了地上。

    “人质”亮出手铐,将嫌犯反手铐了起来。

    “你?是警察?”

    那年轻的女人把乱糟糟的头发扎起来,露出原本被遮挡住的一张虽脏污却清秀飒爽的脸。

    “如假包换。”

    马陆和小米这边也制住了男嫌犯,兴奋道:“收工喽!”

    两边一汇合,小米看着上身穿了件水红色T恤,下身穿了条鲜黄色运动裤的纪鱼藻,摇着头说:“纪姐,你这啥打扮啊,活像盘西红柿炒鸡蛋。”

    “去你的!这已经是我衣橱里最青春靓丽的衣服了,为了扮嫩我容易吗?”

    女嫌犯一双眼睛如利刃,狠狠的盯着纪鱼藻问:“你早就知道我们是凶手了,所以才假扮成老头的孙女来抓我们?”

    “也没,我去调查现场,没想到你们又回来了,只好灵机一动装一装。”

    纪鱼藻冲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这演技,要是混娱乐圈也行吧?”

    “纪鱼藻,别瞎贫!”关泰山下指令道:“检查一下对方身体,看看藏没藏东西!”

    话音刚落,那女嫌犯就跟煮熟了的面条似的,一气儿软了下去。

    “我去,她喝药了!”纪鱼藻跺着脚悔恨道:“他奶奶的,今晚又得加班!”

    *

    安城大学附属医院急诊中心。

    接诊台小姐姐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跟实习医生何宇说,“刚接到区刑警队电话,犯人五分钟后到。”

    “夏护士,呼叫方医生!”

    “收到。”

    一辆警车鸣着笛冲进医院的大门,纪鱼藻打方向盘冲上医院门厅前的坡道上,一脚急刹又把车子给立住了。

    后面紧跟着辆120救护车,医护人员推着病人往大厅里冲。

    “快!往2号急诊室!方医生已经等在那里!”

    关泰山带着刑警队的人大步走进急诊室,男嫌犯还被拷着手,打量着身边的这几个刑警,独独选中了纪鱼藻打听事儿,年轻娘们儿嘛,应该好说话。

    “警官,您看我这种情况,我入室不是为了抢劫,能减刑吗?”

    纪鱼藻听着这不像话的想法,给气笑了:“家里就一位七十多岁独居男性,你不想抢劫你想干什么?”

    “我对他起了歹心,改判强|奸行不行?”

    纪鱼藻真想拿手铐砸他。

    “你大爷都这么大岁数了……畜生,你还不肯放过他。断案子讲的是证据,你到底有没有点常识啊?”

    “哗啦”一声,急诊室的帘子被拉开,夏护士语气焦急的正在喊人,“谁是家属?病人中毒引发急性心梗,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小米带着男嫌犯去找护士办手续。

    帘子漏了条缝,里面的男医生正在做CPR。他穿了件白袍,身材清瘦,口罩下面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那眼里淬着湛湛的黑,灯光照下来,睫毛的影子很长。

    纪鱼藻无意中瞥了一眼,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幻视了,这男医生怎么这么像方成悦啊!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毛病巨多,自己追了N多年,告白无数次才堪堪追上的高岭之花方成悦。

    “纪鱼藻,”关队叫她。

    “到。”

    “过来。”

    “是!”

    男医生正在做胸外按压的手顿了一下,他很快调整心神,对身旁按着呼吸球囊的护士道:“准备电击。”

    “好的,方医生。”

    帘子“哗啦”一声又被里面的人给拉上了。

    关泰山跟纪鱼藻交代:“我跟小米先带着嫌犯归队,你跟马陆守在这里。等人醒了,咱们再联系。”

    纪鱼藻有点犹豫,她不确定那男医生到底是不是方成悦。

    “老大,我回去,让小米待在这儿行不行?”她偷空瞥了急诊室一眼,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我一定得回去!”

    关队笑了,“咋了,这里有你老情人啊?”

    纪鱼藻跟吃了屎似的盯着他,想起自己从前吃过的苦丢过的脸,她快速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但想要撇清嫌疑的心情实在是太急迫了,她说:“也不是没有。”

    “哟,”老刑警马陆在旁边怪笑了一声。“承认的挺快啊。”

    纪鱼藻颓了。

    关泰山发话道:“嫌犯一个女同志,我们几个老爷儿们不方便。你留这儿,有事及时汇报!”

    纪鱼藻无话可说,从警校里就学来的规矩,首先得坚决服从命令。她大声喊道:“是!”

    等关队带着人都走了,马陆又转过头看向自己这小徒弟。“你跟师傅说说,这里边救人的哪个是你心上人?师傅给你把把关。”

    纪鱼藻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呢,一堆医护人员把病人从急诊室里推出来准备送手术室。

    纪鱼藻和马陆等在门外,方成悦也跟着出来了,他跟两位刑警交代了一下病人的现状。

    “患者洗过胃了,自主呼吸也已经恢复,但因为中毒引起右室心肌梗死,需要转送心内科进一步治疗。”

    马陆点头道:“行,医生您辛苦了。走吧,鲫鱼。”

    纪鱼藻听话的跟在马陆屁股后面,跟那男医生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睨着她,突然开口,话中的冷意像尖刀:“纪鱼藻,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纪鱼藻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她转身,看见方成悦居高临下打量评判的眼神,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轻蔑甚至是厌恶,纪鱼藻心中的怒火直接就熊熊燃起来了。

    她说了此生对他最硬气的一句话。“方成悦,你能别这么自作多情吗?”

    说完便趾高气昂的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

    手术室的灯亮起,纪鱼藻和马陆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候。

    马陆瞅着纪鱼藻,那笑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男医生是长得挺帅,跟师傅年轻时有的一拼,可怎么见了你就跟见了仇人似的呢?”

    纪鱼藻想起从前那些伤情的画面,叹了口气道:“以前小,不懂事,我给人带了顶绿帽子。”

    马陆略有些震惊的瞅着她,心想这“西红柿炒鸡蛋”似的小趴菜竟然把那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男医生给绿了,这倒是意想不到的反转啊。

    “这也难怪,谈感情嘛,总有厌倦的时候。长的再帅,也挨不住柴米油盐。”马陆倒是很通情达理,“你俩谈了多久分的?”

    “一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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