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纪鱼藻穿着件白底子蓝绿波点相间的圆领病号服,直筒筒的上衣,松垮垮的裤子,纤细的腰身在阔大的衣服里若隐若现。

    她安妥闲适的迈着步子,不长不短的头发窝在脖子里,与人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风会吹起她几缕发丝,露出白嫩嫩的脖子细柳柳的肩。

    方成悦盯着她的背影,似有一尾鱼在身体里啄来啄去,让他的心一阵接一阵得发着紧。

    穿越连廊时,明月当空,他惶惶的心情突然变得开阔光明。

    纪鱼藻突然回头,对上他始料未及的眼睛。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看懂他眼中的情意。

    哀愁爬上心头,她觉得很是对他不起。“有件事最好说明白,”纪鱼藻嘿嘿笑着,厚着脸皮道:“下午的事,你不要当真。”

    所以,自己是个用完就被丢掉的工具人?方成悦也不恼,纪鱼藻总觉得,他不紧不慢的笑意里像是藏了把刀,“我要是当真了呢。”

    纪鱼藻想,这不是逼着自己死不认账吗。“那你八成是失忆了。”

    方成悦不咸不淡的睨了她一眼。纪鱼藻破罐子破摔的想,他总不至于气到要给自己静推□□。

    “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吃鱼。那不然,我们去吃顿红烧鲫鱼好了?”

    纪鱼藻浑身汗毛倒立,无端就想到了被按在砧板上任他鱼肉的自己,她赶忙赔着笑说:“好啦,刚才那句话我收回还不行吗。你还没告诉我,我们到底去哪啊?”

    方成悦面无表情道:“论文写不完,劳烦你帮忙查一下资料。”

    纪鱼藻想起从前陪着他写论文时被虐的惨样,连忙握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说:“我大病初愈,伤口好像又开始疼了。”

    “纪鱼藻,”他连名带姓的叫她,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到犯规,“不然现在就去吃红烧鲫鱼啊?”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去写论文。”纪鱼藻求生欲很强的说。

    方成悦满意的往前走了,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了脚步,纪鱼藻不妨,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看着她,像是做了一个决定。

    纪鱼藻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句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纪鱼藻不再嬉皮笑脸,声音变得极度冷静。“你说。”

    “我们……要不要再试试?”

    纪鱼藻突然笑了,这样的结果,未免来的太快了一点。她竟还心怀贪恋,以为能将现在的关系再延续一段时间。

    “试试?”她的回答,冷静到没有一点温度。“你还想再被甩一次?”

    自重逢以来,方成悦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条弦,他不紧不慢的拨,不敢用力却也不肯放松,直到现在,这根弦终于崩断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往事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回旋,他想不明白,下午才悲恸得抱着自己哭过的人,为什么到了晚上竟会冷酷至此。两个成年人,彼此又不是傻子,若不是她这样毫无顾忌的袒露心意,自己又怎么会莽撞求和?

    方成悦缓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是哑的了。

    “这……就是你的回答?”

    “是。”

    他点了点头,沉静的脸上添了些自嘲和不忿。

    “抱歉,是我自作多情。”

    纪鱼藻抄进病号服上衣兜里的双手抖得厉害,她竟还笑得出来,“晚上应该不用我帮着查资料了吧?”

    “不用。”

    “那,拜拜。”

    “再见。”

    纪鱼藻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走了。

    明月孤悬,有一丝银光,顺着她双颊滚落。原来痛到极致并不一定会嚎啕大哭,也有可能会像此刻这样沉寂无声。

    周嘉心躲在暗处,将这一切全拍了下来。

    等人都走远了,她才关掉了相机,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我去,刚刚发生了什么?!方成悦……又被甩了?”

    *

    因为纪鱼藻的胳膊受了伤,司机暂时由小米担任,她坐在副驾驶座,马陆坐在后面。

    一辆老旧的白色捷达行驶在城中村一条年久失修的泥路上,路面被运送砂土的大车碾出了好几个凹凸不平的大坑,小米躲闪不及,实实在在的开过去,轮胎陷落,三个人同时从座位上飞起又落下。

    “好家伙,你这一下差点让师傅归了西。”马陆扶住自己的腰,不急不恼的跟小米开玩笑:“哎唷我这老腰。小兔崽子,好好看着点路。”

    “对不住了师傅。”小米笑嘻嘻的说,“路不好,可不敢怪司机。”

    “你是常有理。”马陆盯着手机,看着海蛟窝洗浴房老板娘提供的住宿人员名单,脑子里做着推理分析,他需要有人跟他唠唠闲嗑。“鲫鱼,你说这好端端的小伙子,怎么就非要去住洗浴房呢?”

    “可能……是为了洗去身上的痕迹。”

    “嗯,身上沾了东西,是得去洗。”马陆斟酌着,又问,“进去了,洗好了,把旧衣服和作案工具装进箱子里,换了件衣服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再通过排水系统把这些东西顺着下水道冲走,倒是说得通。后来又去作了案,可这两个受害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后边这个女大学生又能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纪鱼藻也一直在思考,她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此刻借着马陆的话头便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师傅,你说这犯人下一个的目标是不是我?”

    马陆的眼皮子惊跳,赶忙问:“你这几天又遇上可疑的人了?”

    “没啊没。”纪鱼藻连忙摆手,纳闷道:“我就是想不通,他在我面前故意露出条狐狸尾巴,等我上钩了,又送条人命当下马威,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纪姐,你是不是招上什么人了?”

    “哪能?我们家成分清白着呢!”她虽然嘴上开着玩笑,心里想的却是三年来自己一直没放弃过对纪莲池案件的追查,难道是犯人有所察觉,所以才主动出击了吗?

    马陆不下任何没有推断的断言,神色凝重道:“不管是不是冲你来的,犯了罪就是犯了罪,这受害人的血还没干呢,天理昭昭,咱们只管做好咱们的事。”

    纪鱼藻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马陆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关切问:“你这胳膊还没拆线,应该多休息几天,不用非得跟着我们出来跑。”

    纪鱼藻十分焦躁的问:“师傅,咱能不能快点抓住他?”

    “这办案子啊,说复杂是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找着个线头,一拉一拽也就出来了,沉住气,别着急。”

    小米砸了一下方向盘,突然间汽车尖锐的鸣了一声,马陆骂道:“你这又造什么孽呢,吓得我魂儿都出来了。”

    “我生气,一激动砸喇叭上了……呸呸呸,咱不说不吉利的话,师傅长命百岁。”

    “嗯,借你吉言。师傅老了,经不住吓,可握好你手中的方向盘。”

    纪鱼藻未再作声,小米从她眼中看到灼热的恨意。

    *

    冉晴刷着手机,盯着手机上外卖预计会送达的时间。

    还有一分钟。

    她站在门口,一边听着外面楼道里的动静一边看电视剧。

    果然,门被准时敲响了。

    冉晴一下子就开了门,外卖小哥很有礼貌的把东西交给她。冉晴道谢,突然从洗手间方向传来一声嚎啕大哭,天崩地裂似的,小哥被吓的一哆嗦。

    冉晴安慰他说:“没事,我姐们儿失恋了,难过着呢。”

    “哦哦,好,”小哥尴尬的笑了笑,“节哀。”

    “好嘞。”冉晴点着头给他个放心的表情,把门给关上了。

    洗手间传来水龙头被打开后涌出的哗哗水声,冉晴走过去,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哭完没有?你先出来吃个饭,吃完了才有力气再哭。”

    门从里面被打开,纪鱼藻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走出来。她面无表情的走到餐桌旁坐下,问:“你点的什么啊?”

    “绿豆凉皮,降火的。”

    “那行。”

    纪鱼藻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打开环保塑料盖,拿筷子把酱汁拌匀后往嘴巴里机械的塞了几口。

    冉晴观察着她的表情,问:“好吃吗。”

    “好吃。”刚一开口,泪水又毫无征兆的流出来,纪鱼藻拿手背抹掉,若无其事的问:“你没要辣椒吗?”

    “有啊。”

    “哦。”

    她如常的翻了一下外卖袋,从里面拿出赠送的辣椒调味袋,撕得时候眼眶里水意翻滚,她眨了下眼睛,一行热泪紧跟着滑落脸颊。声音像是泡坏了的木头,发着嘶哑的哽咽,纪鱼藻道:“一起吃吧。”

    “吃你妈,你这副鬼样子,谁吃得下!”

    “要不……再等我一会?”

    纪鱼藻起身又回到洗手间,从关紧的门板里又传来她抑制不住的大哭声。

    三年前的那次分手,也是冉晴陪着纪鱼藻一起走过来的。那时纪莲池刚失踪,她又犯了病,情绪十分低落,身体状况也不怎么好。那时正是她与方成悦感情最好的时候,身为一个卑微的暗恋者,面对着自己追了五年才追上的男人,真算得上是百般缱绻万般深情,要多甜蜜有多甜蜜,但她还是说分就分了。

    冉晴想,纪鱼藻这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脾气还爱讽刺性自嘲,但她可不是个傻白甜,她会考量会计较,目的性很强。当她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时,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会如愿到达。

    世上的人大多允许自己暗淡,只有少数人会闪闪发光。她不求万众瞩目,可也绝不允许自己流入世俗。

    人生有高有低,连绵起伏,智者专心卷自己,就不该踏入爱情的国。

    洗手间的门再度被打开,冉晴看见她红鼻子红眼睛红嘴巴的滑稽样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这次真好了?”

    “好了。”

    “吃饭吧。”

    “行。”

    纪鱼藻说到做到,此后确实没再掉过一滴眼泪。

    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冉晴怕热,把屋里的窗户全打开。

    外面的燥风将闷热的空气带进来,哗啦啦扑了一室。

    有人正从对面楼上窥视着屋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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