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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宫叙旧闺情重 良宵解语意难平(上)

    雨霁云收,风高露冷,品秀湖万里波澄,青翠初见,玉斧修成。还是一年凭栏望处,对景愁生。想佳人应念,待久西厢,可为中庭。

    翻思皓彩,未如微暗,向人多少深情。长记得、绣帐密语,花底潜行。饮散频羞烛影,梦余常怯窗明。此时此意,有谁曾问,此生无悔。

    下了大半日的暴雨终于收了赫赫威风,雨停天明,霁虹挂天庭。虽然昨夜辗转难眠,却在天明时得了甘叶送来的消息,骆允暒一直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朦胧熟睡过去,再睁开眼已是响午,叫过膳食之后,心里终归放不下灵枢宫里那一位,便叫上岭香、离香,再带着两个小太监过去望上一望。

    这春日的雨水最是珍贵,明明还是枯黄的草地,经过雨水的浇灌,竟然冒出些许绿意来,树枝上也盈盈多出许多星星点点的碎叶,雨后的空气清新甘甜,惹得人不禁贪心的多吸了几口。

    “娘娘,别贪了凉,回去再头疼。”岭香急忙在后面说道:“这初春的风啊,可硬着呢,你还是把大氅裹紧一些的好。”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帮骆允暒把身上的斗篷严严的掖了掖,又把领子往上提了提。

    骆允暒正待抱怨几句,还没开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真是个细心称职的丫头啊,娘娘好福气啊。”

    众人忙回头看过去,就见张美人带着两个侍女从美人居那边走过来。来到骆允暒面前敛身施礼:“给暒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你这是要去哪?”骆允暒微微一伸手,虚扶了一下,张美人顺势站起身子,低眉顺眼细声细气地说道:“奴婢深感昨日娘娘赠香之情,心里总想着过去给您道个谢,可今儿这雨一直下个没完,好容易等天晴了,正要过去,偏巧小宫女来报,说昨日莺妃娘娘受了委屈,直直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我这心里焦的跟火烧的似的,赶紧就换衣服出来了,正打算去瞧瞧她。”

    骆允暒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信的。以莺妃那个性子,受委屈是真的,可哭了一夜不大可能,至多也就是踢树,打鸟,摔杯子。顶天就是跑到别人宫里,要和人打上一架,眼泪是断断不会掉的。不过她心知这张美人一向往鸢禧宫跑得勤,这无非是给自己找个过去的理由罢了。

    “昨儿的事,”骆允暒顿了断说:“确实是让她受委屈了,我原该去望望她的。等我到灵枢宫坐坐就去瞧她。”

    听她这么说,张美人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娘娘,昨日那事,分明是古妃偏心,您一向待莺妃亲厚,这次可……”她一边说话一边偷眼去看骆允暒的脸色,见对方脸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立刻改口说道:“那天竺也是不懂规矩,论情,她比莺妃年纪大,理应让着些;论理,她的位份低,怎能以下犯上,冲撞莺妃,可真是番邦野人,不懂规矩礼数,以后在这宫里啊,娘娘您若遇上她,可得千万留神才是。她连莺妃都敢骂,更不用说您了。平白无故被她骂一顿,白生一肚子气。”

    听了这话,骆允暒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张美人几眼,刚要开口说点什么,远远瞧见太后身边的桂嬷嬷急急的走了过来,便停住口中的话,待得她走得近了,忙上前要施礼,被桂嬷嬷一把扶住。张美人跟在身旁,刚刚曲了曲膝,也便站直了身子。

    骆允暒面上带笑地问道:“您老人家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啊?这路上的积水还没退净,有的石头板滑得很呢,可别摔倒了,怎么也不叫两个小宫女跟着。”

    桂嬷嬷一边握着骆允暒的手,一边慢慢往前走着,嘴上说道:“汐郡主进宫了,我去御膳房叫两盅她爱吃的梨玫鸳鸯酿,这两日太后病着也顾不上这些,就只得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想着才是。”

    “那可不敢耽搁您老人家的要紧事,您快忙去吧,当心看路啊。”骆允暒笑着说,看着桂嬷嬷急急地走了远去,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么快就来了。”转头一看张美人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心下恍然,对着她说道:“你也忙你的去吧。”

    “是。”张美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带着两个小宫女向着鸢禧宫的方向急急地赶了过去。

    骆允暒则带着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向灵枢宫走来,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兴冲冲的跑出宫门,抬头看到了她,也不说话,也不见礼,急忙转身就往宫内跑,骆允暒心下奇怪,却也没停下脚步。她和素嫔一向关系亲近,平日里过来探望,在大门这边都不需要通报,只进得里面二门处,才让小宫女回一声。

    今日也是如此,刚刚走到二门处,迎面看到一个人接了出来,骆允暒仔细一看,不由得心下欢喜,竟然几步跑了上去,一把扯住对方衣袖,开心地说道:“姐姐几时进宫的?我竟不知道,也不早点告诉我。”

    从二门里迎出来的正是素嫔姚素问的同胞大姐,姚太史的长女,岑翰林的儿媳,姚素筝。她亦是骆允暒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饶是暒嫔生性冷淡,咋然一见怎能不欣喜异常。

    姚素筝一边拉着骆允暒往屋子里面走,嘴上一边解释说:“早几日听说了素问有喜的事,便打折子想要进宫来瞧瞧,原本想着得十天半月的才能批下来,不想昨儿皇上特特准了,故而今日就急急忙忙地进来了,正要着人去喊你,这不你就过来了。”

    这时正好走到门口,甘叶一挑帘子让两个人进屋,又给骆允暒端上一杯茶,便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独留她们姐三个在屋子里说悄悄话。

    “允暒,谢谢你。”姚素筝刚刚坐稳身子,便看着骆允暒说道:“我刚刚听素问说了这件事,你实在是担着极大的干系。万一被人知晓了,这便是欺君之罪,我们,我们姚家上上下下,都感念的你的恩情。”

    骆允暒听了这话,满脸诧异:“姐姐,你和我说这么外道话干嘛?咱们自小相处的情分,如今竟然生分了不成?我待素问如待自己亲妹妹,你是知道的,我只当自己的事做便是了。在这宫里我们如若不互相扶持,以后漫漫长日又如何度过呢。”

    说到这里,骆允暒不觉得有些伤感,微微低首半敛眉目,惹得姚素筝也是一阵暗然,还是素嫔适时说了一句话岔开话头:“你们两个不要再引我伤心,今日姐姐进宫正好帮我求求允暒,以后的日子我总要靠她多多照看才是。”

    “又和我说见外的话,你日后有什么要求我的事,直接和我说就好,难不成今日姐姐不进宫,我便不帮你了?”骆允暒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

    这时候姚素筝也转过心思,接口说道:“可是呢,确实有一事要找你。”她看着素嫔说:“你自己和她说就是了,自家姐妹也不用客气。”

    素嫔点点头,看着骆允暒说道:“现如今,我既怀了龙种,那以后安生的日子就别想了,不说这孩子落地以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便是这十个月的怀胎日子,就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终归那一位——”

    这句不用再说,大家心里亦是明白所指何人。素嫔继续说道:“虽说前日闹了一场,那也不算了局,日后算计我的时候还多着呢。我这一个人两只眼,也是精神有限顾不上那许多,允暒我不和你客套,我想着这十个月的日子,你便辛苦些,日日来我宫中看看,特别是用膳之时。我虽对打胎之类药物略知一二,却怕她们混在其他东西里,失了察觉。我知你自小便在嗅觉上异于常人,即便是几种气味混在一起,依然能分辨出每一种气味的来历。我便想着——”

    她话未说完,骆允暒便接口说道:“你今日便把宫中能寻来的,常见的几种打胎药物交给我,我回去后细细分辨,记住这几种味道,日后我便每日来你宫中看看,倘若真有人把这些药物暗中下在你的饮食,或是随身之物上,即便混上其他气味,我亦能分辨得出,自此所经你手你口之物,必然要先给我看过才行,定然要保你和龙子的安全才是。”

    素嫔点点头,赞道:“果然是个聪明人,我没说完,你便懂了。只是这段时日,必会辛苦你许多,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这个孩子也算是我出过力的,莫说还未来到世间,就算以后生出来了,我势必也要尽力护他一生周全才是。”骆允暒转头看着姚素筝说道:“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姚素筝点了点头,不觉得眼角又湿润些,不想带着妹妹伤感,忙低头用手帕子拭了拭,就听素嫔又开口说道:“你今日可还有什么要紧事?若无事就命他们先把晚膳备上了,你在我这儿先吃了,姐姐也好早点回去。”

    骆允暒回道:“刚刚来的路上见到张美人,听她说莺妃受了委屈,我原本打算着,从你这儿出去,到她那儿看看,可巧汐郡主进宫了,我就不过那边去了,在你这里吃了饭再回去就是。”

    素嫔轻笑了一声,说:“真是难得的机会,你平日里待她不错,这会子儿不过去卖个好?”

    还没等骆允暒说话,就听得姚素筝啐了一口,骂道:“又是这么说话噎人,允暒待你怎样,你不知道?何苦事事都要挤兑她一下?”

    “我就是玩笑一句。”素嫔也觉得没意思,讪讪地说道。

    骆允暒看着她们姐妹拌嘴,笑笑没说话,起身出去吩咐甘叶叫御膳房传晚膳,又嘱咐了一句说:“今日晚膳叫得早,少不得你家娘娘晚上还要些宵夜垫垫,你去一并都传过来,晚上热热给她吃也方便,省的再跑一次腿。”甘叶答应着去了。

    不大功夫晚膳摆上来,姐三个说说笑笑吃饭已毕,素嫔便有些恹恹的没精神。姚素筝嘱咐了她几句,看着天色已晚便要出宫。骆允暒顺路送她一程。

    眼看着出了灵枢宫,姚素筝便忍不住又滴下泪来,拉着骆允暒的手说道:“想当日,我便不愿意她进宫来,为了那么几本没影儿的医书,就把自己整个搭了进来,就她那个性子,心直口快,嘴底下是从来不饶人的,便是你这样帮她,时不时的还要拿话刺你几句,若是对着旁人,还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你说,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听了姚素筝的话,骆允暒急忙用手去掩她的嘴,说道:“姐姐,不要说这种话,这里——”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只是用眼睛向四周微微瞟了一下,姚素筝心下亦是明了,遂避口不再抱怨,两个人只聊些刺绣针织,绫罗绸缎之类的闺阁旧事。

    骆允暒携着姚素筝的手一路行来,转过潋滟轩,刚刚走到宫墙夹道处,便瞧着对面来了一队人,当中还抬着一架玉辇。她二人还未来得及避开,便听到那队前的小太监高声问道:“前面是什么人?莫冲撞了长乐王的玉辇。”

    圣宁国当朝一共有两位王爷,都是先帝的兄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其中安裕王,即是汐郡主的父亲,因为年纪大了,寻常不出府邸,养鱼弄花颐养天年。另一位则是和当今圣上年纪相仿的长乐王,他是太祖百里炎的幺子,刚刚落地太祖便仙逝而去,他的母妃亦被御赐守陵,故而他自小是被当今太后养在宫中的,成年后方才送出宫去另建府邸。他与太后名为叔嫂,实若母子,得空便会到宫中探望。太后更是心疼他身体孱弱,特特准了他可以抬辇进宫的便宜。

    听到是长乐王的玉辇,骆允暒身后的离香急急站出来回话说:“揽香宫暒嫔娘娘,与灵枢宫素嫔娘娘的长姐,给王爷请安。”

    即是长辈又是皇叔,少不得要让一让。骆允暒与姚素筝正要避开主路,向一旁让过去,不想那长乐王的玉辇队列,却是半点没慢下来,径直从她们身侧冲撞而来,惊得这边数人慌忙往路边躲避。

    慌乱之中,骆允暒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影飘过,那玉辇正到自己身侧时,仿若听到头上传来一声嗤笑:“嗤!原来是岑示卿的原配和续弦,哈哈哈——”声音落下,那队列已然去得远了。

    还未回过神,耳边就听到岭香的惊呼声:“娘娘,你的大氅脏了。”

    骆允暒慌忙低头看过去,杏色外氅上,几个湿腻腻的污迹煞是醒目,再转头去看姚素筝,外袍上亦是被迸溅了不少污泥。慌忙说道:“姐姐,衣服脏了,想是刚刚抬辇的几个小太监走得急了,迸上的泥点子,还是先去我的宫里换件衣服再出宫吧。”

    “不碍事的。”姚素筝拿着手帕子抹了抹,嘴上说道:“时辰晚了,也看不出什么,我回去再换衣服就是了。允暒,我——”

    “姐姐想说什么?”

    “相公他——”姚素筝一句话没说完,又被骆允暒制止道:“姐姐,无需多言。岑家如何,与我无关。我是陛下的妃嫔,不参与朝政之事。臣子如何,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可今日姚素筝誓要把此事说清,就见她反手抓住骆允暒的手,口中急急的说道:“我知道,你与相公是自小定下的婚约,可惜陛下选你入宫,不但下旨逼着骆伯父解除你们的婚约,又特特下了一道御旨,将我指婚与他,这么长时间,你从未说过什么,可是心里终归挂念不下,你倘若想问什么,只管开口问我就好,或者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我一定给你带到。”

    “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切莫如此多想。我与岑侍郎,不过自小父母定下的婚约,并没有任何私情。我与他总共不过见上一、两面,亦是孩提时的旧事。当年不过是门户相当罢了,就算不是他,左不过还有什么张侍郎,李侍郎,都只是个名字而已,谈不上挂念。陛下待我很好,即便是做个侍郎夫人,也未必会有今日这般自在,姐姐千万不要再把此事放在心上才是。便是有那些乱嚼舌头根子的人,你也不用在意,随他们说去就是了,你越是在意,他们越是说得欢,不理他们,自己就没意思了,说说也就过去了。因为这些许小事,坏了你我姐妹情分,可是不值当的。”

    骆允暒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姚素筝慢慢向夹道外走去,远远的瞧见了宫门,方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姚素筝说道:“姐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不忙时,常进来看看我和素问,若得闲暇了,可去那东城十字大街上的落珮楼坐坐,我很是想念他们家做的果子粥,宫里御厨虽多,却无人能做出那个味道来。只是现在也是吃不到了,姐姐有空帮我多吃几碗,就算了我一个心愿了。”

    姚素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懂得。心里却越发觉得凄苦。她刚刚还说,在这宫里诸般都好,比起侍郎夫人更是自在,可是转头就怀念起当年逛大街,吃小食的日子,这随意出入的自由,怕是这辈子都盼不到了。

    姚素筝没有再说什么,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落下泪来,急忙收回手,带着两个小丫头向宫外走去。

    “娘娘,我们也回去吧!”看着姚素筝她们没了身影,岭香上前对着骆允暒说道。

    骆允暒收回目光,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宫里走去。这一会儿,天渐渐暗下来,风似乎大了些。好在她的揽香宫离这边也不算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可遥遥的看到宫檐一角。

    正在这个时候,猛然从前面急急地跑过来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几乎撞到她身上,待得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宫里的宫女,骆允暒一阵诧异,急忙问道:“什么事,你这么慌张,宫里贵人多,冲撞到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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