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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6 东风恶

    其实在孟晴进入这间密室的时候,她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只是她不愿相信自己好心救人,却是被人利用、设计谋害她的性命。所以孟晴进来后不问密室中的红绸红烛,只问落落的伤势——可以说她是关心则乱,也可以说她是在逃避那个答案。

    “山神娘娘,”男人毫不留情地笑着孟晴,“回过神儿了吗?回过神儿可以看看那边石头上刻的字,也许能让你好受些。”

    孟晴顺从地走到四周的崖壁,在崖壁上看到一些来自于簪子或石子的字迹,有些看上去已经刻上很久了,但这些字迹无一例外都在讲述着自己与孟晴一样的经历——以为自己是在帮助一个无奈的母亲和可怜的女子,却不想是被村民联合起来,当成献祭的祭品。

    仿若被人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教孟晴再难站稳,她几个退步正要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被男人挡住。男人借力给孟晴,一直到孟晴接受事实、可以自己站稳后才开口道:“你不是他们骗的第一个,但会是最后一个。”

    孟晴放下对男人的戒备,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河古村的秘密?”

    “每次河古村的大祭都会有女子失踪,这很不寻常,一直到今年大祭前,官府终于查到了这个山洞,所以我们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拿河古村一个人赃并获。”

    “你是官府的人?”孟晴问道。

    “是也不是。”男人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钧,是殿下的弟弟。”

    “梁王殿下。”孟晴诧异地看向赵钧,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跪下给赵钧行礼,“方才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恕罪。”

    “不知者不罪。”赵钧随意地挥挥扇子,示意孟晴起身后又道,“先出去才是正事。”

    “王爷没有带护卫来吗?”

    “带了,但是外面那块巨石太重,本王不想他们太辛苦。”赵钧看向落落,又道,“她既然要负责把你引进来,自然也要趁你不备的时候逃出去,所以这洞穴之中必然有其它机关移开那块巨石。”

    落落躲开了赵钧的视线,赵钧也不恼,仍是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河古村的罪是躲不掉的。你方才也听到本王的身份了,现在该等本王的人把本王救出去、还是你自己带路让本王出去,你看着办。”

    从孟晴唤出那声“梁王”开始,落落的身体就一直在发抖。看年岁她大约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却不想一次就被当朝皇子抓了个正着,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平民姑娘自然是恐惧不已,所以一句话花了许久才说清:“洞……洞口……有有有……有机关,转转转转转……转动山山……山神石像,就就就可以可以可以……移开……移开堵住洞口……洞口的巨石。”

    “啊这样。”赵钧赞叹地点头,“那个石像很不明显,而且还挺高的,你应该就够不到。”赵钧手指空点孟晴道,“看来你们河古村的能工巧匠还不少,这么精妙的机关也能设计出来。”

    孟晴不知道这话该不该接,索性恭顺地低着头,等待赵钧接下来的指示。

    赵钧接着对落落说:“你出去吧,愿意在洞口等着也行,愿意出去找洞外本王的护卫们也行,总之接下来本王要对这位孟姑娘说几句你不能听的话。”

    赵钧又笑了笑,摇起扇子让发丝随着掀起的风舞动,继续说:“想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王一向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落落闻言慌乱起身,但她腿上有伤,一个不稳又跌坐在地上。孟晴见状下意识想要去扶她,却在即将触碰到落落的一瞬,收回了手。

    落落没好意思抬眼看孟晴,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又一次尝试站起来,然后扶着崖壁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以前河古村总有村民进山捕猎失踪,大约四十多年前,当时河古村的村长梦见山神托梦,说他想要一妙龄女子成亲,如果村长能满足他这个愿望,他就不会再夺去河古村人的性命。村长还真是把这梦奉为圭臬,第二天就逼着村里一个小姑娘和山神‘成亲’,也就是把那个小姑娘困死在了山洞中。谁知道河古村还真是因此太平了几年,村长于是愈发相信所谓的山神托梦。

    “五年后村长又一次梦见了山神,说是他厌烦了上一个女子,这次还是要一个年轻的女子成亲。为了河古村的平安,村长又从村里适龄的姑娘中选了一个送给了山神。河古村比较偏僻,难被外人觉察这些陋习;何况那时候是俞国末年,就算官府察觉,只怕也顾不上阻止这些。

    “就这样,每五年给山神献祭一个女子便成了河古村的习俗。后来因为俞末的战乱,很多人逃到河古村来,村长觉得不妨用这些女子去献祭,也省得牺牲村里姑娘的性命。毕竟相较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死去的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会让心里好受很多。

    “再后来战乱平定,流民变少了,但彼时的村民也不愿自己的邻居乃至亲生骨肉再去送死,所以村里人一商量,觉得不妨将祭祀做大,吸引附近的人前来观赏,然后再从其中选择一个年轻的姑娘,骗她们去死。

    “具体的方法你已经经历过了。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在街上寻找目标,对目标哭诉、请她帮忙救出自己即将被献祭的孩子,再由那个孩子领着目标走进河古村人的陷阱。你很幸运,我手下的人一直在查这件事,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回应赵钧的是孟晴的一声叹息,然而大概是立即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赵钦、她不能失礼,所以孟晴很快又一次朝赵钧行礼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赵钧好整以暇地看着孟晴,随后回身坐在铺满红色绸缎的石床上,对孟晴说:“早就听闻皇兄府中养了个小丫头,说是琴棋书画不输公主贵女,本王当是个怎样机敏的丫头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知是仍沉浸于被人欺骗利用的痛苦中,还是不敢也不愿去反驳赵钧,孟晴只是应承着说:“王爷教训的是。何况民女的琴棋书画也普通得很。”

    “是也不尽然。”赵钧倒是又转过头来向着孟晴说话,“若非你天性善良,自然也不会被人利用。说到底,还是设这局的人太可恶。”

    孟晴低着头,没有答话。

    赵钧没有得到回应便继续说下去:“其实若非你天性善良,又何至于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孟晴仍是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钧说了什么,但她并没有听懂,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赵钧。只是很快孟晴就意识到此举甚是失礼,所以又一次低下了头,道:“王爷说什么?民女没有听懂。”

    “你总是低着头跟我皇兄回话的吗?”

    孟晴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以做回答。

    “回本王的话也用不着低头。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你。”

    孟晴依言抬起头,但眼睛仍然望着地面。

    “皇兄现在应该不急着找你,你不妨听本王说个故事。”赵钧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怎么说这也差点儿成为你的喜床,要不要坐上来试试?”

    ——*——

    赵钦手下有一官员名曰郭煜威,此人才华横溢、德行操守俱佳,唯一被人诟病的是他好色,而且不单好女色、更喜男色。不过齐国国风尚算开放,与前朝所谓“脏唐臭汉”不相上下,是故如此尚不至影响郭煜威的仕途。

    郭煜威家世显赫,其父是定西侯,在齐国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然郭煜威少有大志,不甘父辈荫蔽,隐姓埋名跑去盛京科举,还真就一举夺得一甲第一名。是年郭煜威方才及冠,系本朝至今年纪最轻的状元郎。

    高中状元后,郭煜威被任命为济州通判,掌一州政务。虽是个二把手,但也协助知州将济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没几年就被调回盛京主管审刑院,可以说是相当受齐帝赵衡倚重的,封侯拜相也不过时间问题。

    赵钦就是在这个时候与郭煜威结识的。据说两人多次秉烛夜谈,话题从边境之乱到国内发展、从儒家经典到诗词曲赋,兴至时举杯长啸、彻夜不眠。

    郭煜威任职于济州时政通人和,足见他的才华与能力;但前文亦述,他有一个令人诟病的缺陷便是好男色。郭煜威倒是没有蠢到去狎妓,也不至于去那些开给官员的秘密园子,相较而言,他更喜欢与条件差一些的、比如说戏园子里的戏子做些财色交易。

    赵钧说郭煜威玩得有多花他不清楚,就算知道也不好说给孟晴一个黄花闺女听;不过他可以确定郭煜威不是一个能满足于基本行为的人,不然也不至于教一些戏子留下至今都未能痊愈的后遗症。

    赵钧看向孟晴,似乎在等待孟晴在发现这个答案,又似乎在观察孟晴的反应。但他没有停顿太久,就又接着说那戏子也是幸运,有个长在太子府的姐姐还能朝他伸出援手。

    “你说皇兄会不会和郭煜威提起他在找一个叫‘孟阳’的人?不过本王想郭煜威也不会把一个戏子的名字放在心上,就算提过,他大概也不知道皇兄说的是谁。”

    孟晴坐在原地,手脚突然变得冰凉,心底升腾起一种比方才得知自己被利用时更盛的绝望。孟晴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接受赵钧的话,但她还是倔强地问赵钧凭什么说那个戏子就是孟阳。赵钧仍是保持着他无所谓的样子,说孟晴找个借口,等郭煜威去拜访赵钦的时候,带着孟阳远远看一眼总不是什么难事。

    “那又如何?郭大人又不是殿下,王爷与民女说这些做什么?”

    “闲聊嘛。”赵钧还是挂着无所谓的笑,“案子本王也办完了,看你今天这么可怜,不妨和你说些你不知道的真相。对了,皇兄应该在帮你查是谁把你弟弟害成这样的吧?他有给你什么答复吗?一国太子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连一丁点儿消息都查不到吧?”

    “……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都说了只是闲聊。你见过郭煜威吗?这位大人长得,怎么说呢,和他妹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赵钧顿了顿又道,“你肯定见过他妹妹,就是皇兄前段时间纳的郭侧妃。”

    孟晴大约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张开嘴巴嗫嚅半天也没能发出声音。

    “给你提个醒。”赵钧的手很是灵活,扇子在他手上自由地上下飞舞,“如果你还想在太子府待下去的话,别去和郭娘子比,也别找我皇兄给你弟弟一个说法。对皇兄来说,一个郭煜威比一百个你和你弟弟都要重要得多。”

    孟晴从唇间挤出一句:“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什么。”

    “你都敢当街和我皇兄吵架,还有什么不敢的?”赵钧轻笑一声,又道,“不用跟本王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如果听不懂本王什么意思,本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救你一命。孟晴,如果你了解本王,就会知道本王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孟晴抬起眼,在得知赵钧身份后第一次正视他,道:“那么王爷今天来找民女,又是想从民女这里得到什么呢?”

    “埋个种子罢了。”赵钧将手中的扇子向上一抛,在扇子落下被他接住的同时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本王。”

    “可民女什么都不知道,对王爷来说,民女没有任何价值。”

    赵钧将扇子收进衣袖,淡然道:“你有没有价值,本王说了才算。”

    ——*——

    “那个时候,他们兄弟俩就已经闹掰了吗?”程璐问道。

    “明面上没有。”孟晴解释说,“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殿下与王爷的关系,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要差很多。”

    “你不久前说,赵钦替赵钧瞒下了荒年受贿的事情。”程璐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你家中变故的那一年。”

    “正是。但皇宫贵族之间又能有几分真情?就算真的有,这兄弟情谊又能维持多久?在权力面前,特别是至尊之位的面前,兄弟反目从来不是稀罕事。”孟晴很是平静地说道,“这一点姑娘该比我更了解。”

    程璐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声不明语义的笑声,道:“也是。”

    “况且殿下帮王爷又何尝不是帮他自己。这么大的贪腐案,怎么可能只涉一个两个官员,又怎么可能这一个两个还就都是听命于王爷的。”孟晴仍是毫无波澜地说着,“就算殿下自己克己复礼,总不能指望着手下的人都节衣缩食。人家也是要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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