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怎么样？”沐辰抬头，鸭舌帽下，一双湛蓝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忆。他双手紧握成拳，语气中夹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

    “有人在这附近发现了浅浅的踪影。”程忆抿唇，结合刚才大妈的言语，双眉微蹙，“发现浅浅的时候，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应该是绑走她的人。”

    沐辰闻言皱眉，唇角崩成一条直线。

    “浅浅的情况……”程忆低敛着眸子，原本得知浅浅还活着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语气跟着低落下来，“似乎不太好。”

    根据大妈的描述，发现沐浅浅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素白的中长裙，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青紫的淤痕。而她身旁的男人，从头到尾一直拉着她的手，看起来很暧昧，但又没有多少柔情在里面。

    说这话的时候，大妈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同情，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沐辰咬着后槽牙，从怀中摸出一支烟。他咬着烟头，点燃打火机，明亮的火光闪烁着，灼人眼球。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熄灭手中的焰火，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还活着就好。”

    沐浅浅还活着的消息，让他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顺着她们当时的方向找。”沐辰收回香烟，利用手中的终端，将沐浅浅的活动轨迹连成一条线。

    他凝视着线路的终点，原本吐出去的一口气又回来了，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咙间。

    线路通往的方向，是地下城最危险的区域，也是经常发生暴乱的区域。

    地下城一共分为五个区，他们现在所处的一区，也就是生活区，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人口流量大，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发生暴乱的情况比较少。

    最危险的地方在三区，位于地下城的中心区域，几乎所有的地下城交易都聚集在三区，而中心的位置，则是地下城最为混乱、同时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能在三区生存下来的人，都是狠人。

    联盟调查局的人要是能摸到三区中心，在里面随便抓个人，都是一等功。

    但问题在于，三区中心进不去。那里人的鼻子比狗都灵，一眼就能精准地从人群中发现乔装打扮的搜查官。

    “……”地下城出身的程忆自然了解地下城的情况，他出神地盯着三区，缓缓道，“希望浅浅去的只是边缘位置。”

    “过去找找看吧。”沐辰压低了鸭舌帽，浅淡的阴影模糊他眼底的情绪。他双手插兜，转身上了一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车是程忆租来的，方便行动的同时，也不容易暴露。

    开车的也是程忆，他一把拉开主驾驶的门，系好安全带轻车熟路地出发前往三区。

    沐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点了点。蓦地，他偏过头，意味不明地盯着程忆，语焉不详道：“早知道我就早点和总部申请，把你调过来了。”

    程忆默不作声地开着车。

    不过沐辰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要程忆回答的意思。

    “浅浅似乎很信任你，不然也不会找你帮忙。”

    即使浅浅有自己的顾虑，但是能找上程忆，说明程忆在她心中，多少有一些特殊。

    “不要让我失望。”转过头，沐辰直勾勾地盯着程忆，湛蓝的双眸如平静的海面一般，看不出多少情绪，“也不要让浅浅失望。”

    程忆沉默着，唇角紧绷。良久，他低声道：“不会的。”

    索性三区很快就到了。

    程忆稳稳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下车。

    离开了狭小的封闭环境，那种挥之不去的沉默和尴尬终于缓解了几分。

    他望向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埋头将三区圈了起来，“前面就是三区的边缘位置，听说浅浅出现的那天，这里才发生过一场暴乱。”

    “暴乱的双方是地下城的两大势力。”程忆顿了一下，“沐前辈或许知道。”

    “z组织和它的老对手。”沐辰淡淡道。

    z组织是近年才出现的，却极其神秘。没人知道它的前身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它的创始人是谁。它像是突然出现在地下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后稳坐老大的位置。

    地下城大多数交易都和z组织有关，调查小组曾将前后发生的几起失踪案和z组织联系起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因为之前那些失踪者失踪以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们，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即使没有明确的证据，沐辰依旧死咬着z组织不放，最近几次在地下城的调查，都在搜寻z组织的身影。只可惜，几次差点抓住z组织的尾巴，却在对方逃脱后断了所有的线索，调查也因此止步不前。

    或许，浅浅的失踪有一部分是因为他。

    堵在胸口的石头似乎又重了几分，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沐辰咬着烟头，一脚迈进三区。

    ……

    “z组织？”沐浅浅歪头，疑惑道。

    “没错，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白应斜斜地扫了沐浅浅一眼，笑出声来，“看你们的关系，我还以为程朝多少会告诉你一点呢。”

    沐浅浅：“……”

    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绑匪与人质的关系呗。

    看出沐浅浅的沉默，白应支着下巴，血红的双眸弯成一道月牙，“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沐浅浅脑海中蓦地闪过当初程朝对她说的话，然后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因为我哥？”

    “差不多吧。”白应挑眉，眼中的笑意更盛，他缓缓凑到沐浅浅面前，直视她的双眼，“因为你哥一直咬着z组织不放，组织烦透了他，决定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然后组织就安排程朝，找上了你。”白应轻描淡写道。

    “难怪。”沐浅浅恍然点点头。

    她飞快地在脑海中整理出主线剧情，反问道，“那你呢？你也是z组织的人？”

    “当然。”白应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搭在一旁的茶几上，惬意地偏过头看向沐浅浅，笑了笑：“不然你以为？”

    “为什么要绑其他人？”沐浅浅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小圆之前说的话，以及那两具已经化为血水的尸体，“因为钱？”

    一提起钱，白应的眼睛都亮了。他睁圆了眼睛，狠狠点头，扬声道：“当然！他们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天生就有着怪癖。”白应眉眼带笑，语气欢快，“有钱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在这一方面一向大方，越是符合他们的要求，给的钱就越多。”

    “有需求就有交易咯。”

    白应耸耸肩，不以为意。

    沐浅浅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应，反复确认他头顶的「可攻略」标记后，终于忍不住打开游戏后台，点开好友列表戳了戳策划的头像。

    「沐浅浅：这个游戏的可攻略角色都这么刑的吗？」

    「策划：？」

    「沐浅浅：目前点亮的三个可攻略者，除了沐辰，都很刑。这是什么新型的潮流吗？」

    「策划：……」

    「策划：满足部分玩家的特殊需求。有些玩家喜欢有挑战性的，而且现在反派男主不是很火吗？所以就设计了几个。」

    「沐浅浅：……」

    「沐浅浅：很刑，非常刑。」

    退出聊天界面，沐浅浅脸上地表情又麻木了几分，看向白应的眼神充满了古怪。

    不过到底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刑就刑点，把钱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沐浅浅的反应落入白应的眼中，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解释。他歪着脑袋，反问道：“你不喜欢钱吗？”

    “喜欢。”沐浅浅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能接受这样的事。”白应唇角弯了弯，语气兴奋，“有钱拿不是好事吗？”

    “这钱又落不到我手里。”沐浅浅语气冷漠，“而且我也是被你们绑过来的。”

    “这样啊——”白应恍然点点头，忽然问道，“那你喜欢程朝吗？”

    沐浅浅：？

    沐浅浅一脸惊奇地盯着白应，很好奇他是在怎样的精神状况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沐浅浅难以置信地点开人物属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差点以为自己被“贴标签”了。

    游戏中，npc对玩家的普遍看法最后会以标签的形式贴在玩家身上，自带buff。

    比如一个玩家贴“力大无穷”的标签，那么见她的第一眼，对方心里会下意识觉得她力气很大，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他人对其的初始好感度。

    除非改变npc对玩家的看法，否则标签一旦贴上，不可移除。

    沐浅浅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发现负面标签，也没有能影响他人第一感官的debuff。

    所以白应究竟是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

    沐浅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根于，白应和程朝一样，不是正常人。

    “有些人会对……”白应抿唇笑了笑。

    沐浅浅一瞬间懂了白应的未竟之语。

    “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喜欢。”白应眉眼弯了弯，双手交叉，语气愉悦道，“其实最开始z组织是想直接杀了你的。”

    难怪之前几次死得那么惨。

    “所以我现在活着还要感谢你们？”沐浅浅反问。

    白应：“不用谢。”

    沐浅浅：“……”

    “那你们是准备把我一起卖了？”

    “我也想，可是你在我们的计划之中。”白应实诚地点点头，脸上流露出明显可惜的神情，“虽然我认为直接卖钱更好，但是他们显然有其它的想法。”

    血红的双瞳死死锁在沐浅浅身上，白应清楚知道程朝不会告诉她这些事。

    面前这个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蓦地笑出声，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所以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