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

    第二天,大徽光着膀子在水边洗脸。

    龙芸道:“你还是得找个衣服穿穿。”

    大徽道:“你的给我。”

    龙芸道:“滚!”

    大徽指着放下来的祝瑶,“她的给我。”

    祝瑶大叫:“你敢!我大明教绝不放过你们!……”

    龙芸给祝瑶禁言,对大徽说:“你变回狼吧。”

    他们简单收拾。龙芸整理套在狗头上的轭。

    狗头摇晃,大徽十分警惕道:“你别爬我背上了,我拉不动的,昨天差点把我压趴了。”

    龙芸问:“你没有灵力的吗?”

    大徽说:“虽然有,但不多。”

    “可是你被关在铁笼中时,我明明见到,你身周散发灵力,连树叶也在摇动。”

    “风吹的。”

    “你打架不是挺厉害吗?”

    “主要靠咬。”

    龙芸无奈,只得走在前面牵着狗链。大徽拖大蚌,大蚌里捆着祝瑶。

    龙芸一边牵引,一边觉得这情形十分好笑。

    只听说过导盲犬牵着盲人,现在像她这样牵着一条瞎狗,算什么呢,导盲龙吗……

    一路上避开了城镇,连过村庄也小心翼翼的。他俩都没有上过妖籍。要是抓到,听说会被交给除妖司,钉灭魂钉。

    可是走进山里难免迷路。龙芸只是大概知道,去铸剑谷应该往西南的方向走。每每迷路问大徽,大徽一问三不知。

    龙芸疑惑:“这江东的山林,不是狼王大徽的地盘吗?就算瞎了,也该记得路啊。”

    大徽道:“这说来话长。我是一头来自可可西里的狼……”

    龙芸疑惑:“可可西里,那是什么地方?”

    大徽道:“是在昆仑山麓。”

    昆仑。听到这名字,龙芸一怔。

    大徽问:“知道昆仑吧?那可是仙界第一大门派。”

    龙芸说:“知道。”

    可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走了一段路,大徽说:“我累。可不可以把你那个大蚌丢掉,真的太重了。”

    龙芸怒道:“我用那么贵重的灵珠,换你这么个车夫。你就说你能干什么?!”

    “我能吃鸡。”

    “还有?”

    “我能拉大蚌。”

    “还有?”

    “我特别能叫,我一叫,整个村的狗都跟着我叫。”

    “……”

    又走了一段,大徽说:“我饿。”

    龙芸说:“那你去……”

    大徽说:“我瞎。”

    他把头凑到蚌壳旁边,张开嘴去舔祝瑶的脚,“要不然吃一条腿。不影响大局。”

    祝瑶说不了话,一张脸吓得惨白。

    龙芸说不行。

    大徽很不高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给我吃的,我干不了活。”说完直接趴在地上。

    龙芸没办法,只好自己去猎兔子。

    但是她没有弓箭,也没有剑,最多就是拿布条打打。满头大汗忙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捉到一条小兔子。

    大徽一口咂巴吃掉了,说:“我还要。”

    龙芸拿布条在他屁股上抽了一记,说:“上路。”

    大徽只好站起来拉大蚌,一边拉一边说:“我也太惨了吧。堂堂狼王干这种做牛做马的事情。”

    就这样走走停停,得有几日。也不知走到哪了。龙芸只得折去官道上,又不敢靠太近。

    官道上车来车往。一人一狼一大蚌,从官道附近的小道走。大徽一路喊饿。

    龙芸想去官道上问路。又怕贸然出去,被发现她并不是人。

    正犹豫间,一辆顶着盖着华盖的马车路过。车窗的帘子掀开了,肉包的香味散发出来。

    大徽立刻跟着香味追了过去。

    他这一追,大蚌就得露馅了。龙芸赶紧收回红布带子。

    大徽解了轭,撒开丫子飞奔。

    马车里的姑娘探出头来,说:“看啊,那有好大一条狗啊。”那两个姑娘正在吃肉包。

    大徽立刻朝马车里的姑娘摆起了尾巴,一边流着哈喇子。

    那姑娘见了说:“唉呀,那狗好可怜,眼睛瞎的,跟我们乞食呢。”

    于是就扔出来两个肉包。大徽嗷呜一下扑上去。

    自那日起,大徽便找到了求生新办法。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现在鸡一顿包一顿。

    要饭丰收的时候,大徽还会很大方地分一个狗嘴里的肉包给龙芸。

    龙芸坚定地说不要,再饿也不要。

    大徽又拿着肉包在祝瑶面前晃悠。祝瑶流哈喇子的时候,大徽当着她的面一口吞掉。

    大徽还总结出一些要饭的技巧。

    “要饭,一定要找车轱辘一听就很顺滑的豪华马车,那一定是带华盖的,扔出来的不是鸡腿就是肉包。倘若是嘎吱嘎吱的柴火车,最多讨到一个馒头。”

    龙芸悲痛地看到这个狼,现如今狼性全无,躺在路上摇尾乞怜。

    不仅会摇尾巴,还有各种打滚撒娇、自己追尾巴绕圈的操作。

    龙芸道:“不能再走官道了。走山路吧。”

    大徽道:“山路有大鸡腿吗?有大肉包吗?有火腿吗?有小笼包入口即化吗?……”

    没几天功夫,狼肚子十分圆润,皮毛也变得顺滑。身上本有几处受伤掉毛的,这时毛都长了回来。眼睁睁看着他在变狗的路上越走越远,与之前判若两狼。

    龙芸越想越觉得,这样恐怕不妥。

    官道上的车越来越多。

    龙芸问:“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车马?”

    祝瑶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冲着仙门之宴来的。”

    接着又故意道:“你想去吗?仙门之宴就在我家大明山庄。这可是江东仙门世家盛会,能叫你大开眼界。”

    大明教每五年有一次仙门之宴,江东修士齐聚,争夺擂主。名次前列便成为大明教贵宾,可得到教中宝物。

    大明教是江东风头最盛的修仙门派。若与大明教攀上关系,便可称雄一方。许多小门小派想拉拢关系,获得大明教庇护,就会来打这个擂台。

    龙芸对仙派纷争毫无兴趣。她想避开麻烦,可一近铸剑谷,到处是各个仙门的修士。有不少人想在仙门之宴一展身手,便来铸剑谷求兵刃。

    不一日到了铸剑谷。龙芸把大徽和祝瑶安置在山林中,自己去求剑。

    御剑山庄名声太响。她一个小妖没有胆量去求剑。身上也没什么钱。好在她也不挑。

    龙血铸剑可使剑魂与神魂相通。龙芸需要找一个铁匠,将龙血融入剑中。

    她不敢去人多的大铺。求访三日,找了一家偏僻的小铺。

    扮作农家女,自割一陶壶龙血,带上海底捡来的珠贝,上门求剑。

    店里的小学徒一瞅她的粗布衣衫,爱搭不理。龙芸道明来意。

    那学徒盘点着她带来的海底珠贝,说:“这也值不了几个钱。你要不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龙芸问:“最便宜的寻常铁剑就行。”

    学徒说:“最便宜也要黄金二两。”

    龙芸说:“我可以龙血为资。”

    “龙血?”小学徒听了,诧异地瞧她一眼,“你可真能说大话,这世上哪来的龙啊?”

    龙芸将陶壶放在桌上,“你若不信,试一试便知。此血可以治百病,解百毒。还能提升修为。”

    小学徒笑出声来:“你这血要这么厉害,还修炼干什么?”

    后面打铁的声音停住了。走出来一位白发老者。

    老者听了龙芸说话,道:“姑娘,你先把陶壶留在这儿吧。一月后你来取。”

    小学徒说:“一个月哪行啊。仙门之宴在即,各门各派都来铸剑。上门求剑的都排到五年后啦!……我师父一年都打不了一把。我们铺子统共四个人,一年二十柄剑,顶天啦!”

    老者道:“一月便可。”

    龙芸行礼:“谢谢前辈。”

    龙芸回去找大徽,心里有点犹豫。

    要等一个月吗?仙门之宴也是一个月后。那时大明教各路人马汇集,救微微是不是就更难了。

    也不知微微现下如何。大明教的人,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事情?

    肚子又在隐隐作痛。每一年都被汤家喂下宝石。有的吐出来了,有的消解在腹中。现在肚子难受,是灵珠快要磨好了。

    他们在铸剑谷附近耽搁了两日。

    大徽时时嚷嚷饿。但是龙芸说什么也不放他出去乞讨了。

    来铸剑谷的人越来越多。

    到晚上,龙芸注意到,西北的角落有一处,无声地升起一束银白色的火焰,在空中炸作金色的烟花。那是昆仑召集弟子的信号。

    龙芸对大徽说:“不歇了,今晚就走。”

    大徽问:“不是等剑吗?”

    龙芸说:“不等了。”

    *

    炉前热浪滚滚,仙者寂坐,巍然不动。

    只是额间渗出细小的汗珠。

    他双目紧阖,双眉紧蹙,手捏剑诀,指腹贴紧眉心,极缓慢地从眉心中拔出一道红色的丝线。

    那道红丝大约有一掌长,尾端变细,消失不续。

    再睁眼时,仙者额间的汗珠尽数不见。

    他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牵引的红丝,在他掌中化作一团殷红的光晕。

    铸剑的老者叹道:“裂神之术,久已不见。”

    铁水滚滚,倾入模具。老者将陶壶龙血注入铁水中。龙血在铁水上缠绕出妖异的黑色。白色的蒸汽氤氲其上。

    仙者手掌心的红丝轻轻旋转,便要倒入铁水。

    老者道:“你将这神魂倒进铁水,可知要受我这斧锤千锤万凿,又要受这剑炉烈火焚烧?”

    仙者答:“是。”

    老者道:“以神铸剑,固然能使剑变强,可一旦剑身受损,元神必守反噬。万望三思。”

    仙者道:“无妨。”

    说罢手掌一倾,将红丝倒入沸腾的炽红铁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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