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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小姐挂血柱

    阿善听了,眼眶子都红润了不少,缓缓情绪,才温柔又弱弱地问天怜衣:“姐姐,蝴蝶小姐的下场都那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更惨呢?”

    都被穿膛破肚了,的确很惨了。

    可为什么还要更惨呢?

    天怜衣只好苦笑一声,坦然地说:“为什么还要更惨呢?”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更惨,反正她惨得不行,她最惨了。”

    “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惨了。”

    阿善又说:“如果她没有来武陵山脉,没有遇见那么发癫最狂的鬼,是不是就会好过一点?不用成为这世上最凄惨的人了?”

    听了,天怜衣沉默了一下,叹息一声,才说:“大概是不行的。”

    没一会,天怜衣就自觉地说起了蝴蝶小姐的遭遇:“蝴蝶小姐来到武陵山脉之时,能力跟阿善差不多,还有幸见到了那位‘劝人向善、劝人向诚、劝人向生’的丧神怜笑。”

    “可是,在丧神怜笑走后,她下一秒就碰见了那个发癫最狂的鬼。”

    说来,那个发癫最狂的鬼,当时修为也没有那么厉害,蝴蝶小姐的法力修为也不厉害。

    即使如此,两人对比之下,蝴蝶小姐简直就像一手指弹飞的蚂蚁,被发癫最狂的鬼给欺负了。

    发癫最狂的鬼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其重重砸在了武陵漫天神佛洞的石壁上,力道之重,险些让骨头粉碎。

    蝴蝶小姐被虐打一番后,再也无法动弹,无法挣扎,无法喊救命了。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发癫最狂的鬼一手拽住她,拖着她在地上走,边走边骂,骂天骂地骂蝴蝶小姐,骂到了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才停下。

    阿善害怕得捂住脸,想必是为蝴蝶小姐的遭遇感到怜悯,一滴泪就这样划下来,带着哭腔,问:“所以后来,蝴蝶小姐就被那只发癫最狂的鬼给扔下去,正好扔中了死神柱上,才被穿膛破肚的吗?”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吧,姐姐。”

    听闻,天怜衣顿顿,她很想反驳阿善的说法。

    毕竟那只发癫最狂的鬼将蝴蝶小姐扔下去时,并非是正好扔中了死神柱。

    当然,她也面无表情,心中毫无波澜地说出来:“不是正好,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正好的事情发生。”

    “那只发癫最狂的鬼,根本就是要让蝴蝶小姐被死神柱穿膛破肚才扔下去的。”

    阿善听完后,立即就哭湿透了衣袖,哭泣泣地说:“蝴蝶小姐太惨了,她不该这样的,她从来都不该落得这个下场。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姑娘都不该这样不幸福。”

    她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很能跟同性姑娘遭遇一丁点儿不幸遭遇就深深共情落泪的人。

    所以在相处的日子里,见她勇敢最多的一面,就是为姑娘们说句话打抱不平。

    哪怕是说得温柔,说得懦弱,说得没有半点威慑力。

    可她每一次都说,从不忘记,也从不退缩。

    天怜衣听了,本该默不作声,可这件事已经说到这里了,就该全部说出来:“蝴蝶小姐被死神柱穿膛破肚后,她非常感谢死神柱上的红线结。”

    “在她眼里,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两个红线结,一个是她心爱之人捆的,另一个就是这个了。”

    毕竟若不是有这个红线结,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往下滑到何处,也不知道伤口得有多大,要流多少血才能结束。

    “说实话,那个时候了,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天怜衣终于有了点难受之意,顿顿,深呼吸一口,才接着说,“若非还有那么一丝执念。我想,挫骨扬灰,魂飞魄散,都比那一夜好过太多了。”

    此时,从未哼过半声的玄为夷,一直盯着天怜衣看的玄为夷,突然撇过一边,故作抬手撑下巴之姿,快速地擦过泪水。

    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阿善也哭惨了,彻底捂脸痛哭:“天啊,蝴蝶小姐不该这样的。天底下的每一个姑娘都不该这样不幸福的。”

    大家都沉寂在这么悲伤的氛围中,可还有人嫌不够悲惨,非要这么说:“天怜衣,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你为什么可以做到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苦难,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就好像......好像你只是个局外人,被穿膛破肚的人不是你,被何不羡在武陵漫天神佛洞,发泄情绪报复的也不是你。”

    “可是为什么啊?当晚的你被何不羡报复,被他扔下来让死神柱穿膛破肚。你都哭出了血泪。”

    “你自己都说了,若非还有那么一丝执念,你想,挫骨扬灰,魂飞魄散,都比那一夜好过太多了。”

    “为什么忆往昔,你不再恨了,你放下了,说出来就像讲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故事一样,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不爱不恨、不悲不喜、不痛不痒不难过?”

    “你太可怕了,你不该是这样的。”

    天怜衣听了,也只是笑笑,还没说话呢,阿善就抢先一步:“啊?!!蝴蝶小姐就是......就是......怎么会?为什么?怎么可以?不该这样的,最不该这样的啊。”

    天啊,这,这太要命了,真的太要命了啊啊啊啊。

    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啊。

    蝴蝶小姐竟然就是姐姐,姐姐就是蝴蝶小姐?

    不要啊,姐姐怎么可能就是蝴蝶小姐呢?!!

    天怜衣释怀了,说得不痛不痒不难过:“可就真的是我啊。”

    “阿善你想想,法力修为不强,穿着喜服来武陵山脉的新娘,不正好全部对上一千年前的我吗?”

    “啊啊啊啊啊啊!”阿善哭得更大声了,直接扑向天怜衣,扑在她怀中哭个不停,“怎么可以这样?不该这样的,姐姐最不该这样的啊,真是要了阿善的命了。”

    天怜衣拍拍阿善的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了,讲来,书文曲说的那些话也是对的。”

    “幸好我先是遇见了丧神怜笑,得知了他的一生,被他那句‘劝人向善、劝人向诚、劝人向生’震撼到。”

    “要不然或许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算身体撑得起,精神也未必扛得下。”

    “那姐姐为何又被叫做蝴蝶小姐啊?”阿善哽咽地问,还说,“莫非是姐姐真的变成蝴蝶了?”

    天怜衣先是一怔,又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否认了:“并不是的。是因为姐姐被穿膛破肚后流了很多血。武陵山脉呢,又有一种蝴蝶,叫嗜血蝶,是专门吃喝血液的。”

    当时,她流下去的血,说是血色的雨也不为过。

    腥味的风将嗜血蝶引过来,全部都停在她身上,喝她的血,吃她的血,最终连死神柱上的血液也舔干净了才飞走。

    蝴蝶小姐,这才来的。

    恍惚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一看,倒是很诧异地说:“武陵山脉最少不了的就是嗜血蝶了,怎么现如今到了后,一只都不见了?”

    嗜血蝶,由于以血液为生,整身也通红通红的。

    像血液一样流动,很诡异,又很可怕。

    一旦闻到点血腥味,就蜂拥而至,非要把血喝干了才走,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来武陵山脉。

    书文曲很疑惑地说:“天怜衣,你可别说我针对你,故意说你什么不好,或者是故意揭开你伤疤。”

    天怜衣看向他,问他:“你想问我见到丧神怜笑后,为什么非让他消失不可。”

    书文曲也不遮掩地说:“是。我实在很好奇。要不是你让他消失了,何不羡不可能会发癫最狂害你如此,你也不必遭罪。”

    “其实——我更想听见不同于外界的答案。”

    天怜衣顿顿,问他:“你是不想接受我就是个捅别人天的罪人的事实?还是什么?”

    书文曲沉默了三秒,复杂情绪中回答她:“都有。”

    奈何,天怜衣说出了一个实情,最真实的实情:“可没办法啊。我就是个捅别人天的罪人,就是个天杀的罪人。”

    话一落,大家都沉默了。

    天怜衣自己都承认了,她就是个捅别人天的罪人,就是个天杀的罪人。

    阿善从天怜衣怀中挣脱出来,说:“姐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不相信姐姐是这样的人,姐姐也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于此,天怜衣一笑了之,还不忘捞起自己的喜服衣袖,露出细小的手腕。

    手腕上各自缠有六圈红线缠,自然垂下来的红线端头,还吊有两根绣花针。

    天怜衣说:“看见了吗?六圈红线缠,四根绣花针。”

    “其中三圈是我从来三界通馆的新娘手上取下来的,你们猜剩下的三圈,我是从谁身上夺过来的?”

    玄为夷凝重地盯她手腕看,没有说话:“......”

    书文曲沉默了:“......”

    阿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天怜衣见他们都不说话,那么就只能她自己说出来了:“你们猜对了,我就是从丧神怜笑手上夺过来的。”

    书文曲阴着脸,神情都看不清了,冰冷不可置信地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在内心里说服自己无数遍,说丧神怜笑不是因为你破碎消失的。”

    “是他自己所拥有的信仰不够,香火不够,功德不够,信徒不够,反正就是各种不够才消失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亲耳听到天怜衣这么说了?

    阿善:“你这个神真的是太双标太奇怪了。”

    “是谁一路来就咬定我姐姐是捅别人天的罪人,一路来不曾给过她好脸色的?”

    “现如今说什么在内心里说服自己无数遍,认为丧神怜笑不是因为我姐姐才破碎消失的话来。你自个听听,这好笑么。”

    书文曲激动了,说话都大声了些:“我嘴上那么说,可我心里从来都不是那么想的。我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她是个捅别人天的罪人。”

    听闻,天怜衣看向他,笑了笑,说:“那可真不好意思了,让你们都失望了。丧神怜笑就是因为被我抢了法器绣花针,还被我抢了他撑的伞后才消失的。”

    依稀记得,她抢过丧神怜笑的法器绣花针后,抢过红伞的那一瞬间。

    丧神怜笑整个人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碎了一地。

    书文曲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都那么苦那么难那么悲惨了,你还这么对他,你让他只享受了短短几天真正的神的待遇。”

    “你知不知道,他靠着何不羡那点信仰熬了三百年,终于熬到了被世人承认,神像被抬进武陵漫天神佛洞的那一天了。”

    “他很快就可以起来了,他就快要有更多的香火、更多的功德、更多的信徒了啊。”

    书文曲一顿输出,让天怜衣都不得不缓缓了,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太弱了啊,他的绣花针是法器,我夺过来了,就是我的了,我就可以更强大了。”

    书文曲听了,怒了,指着天怜衣就骂:“你听你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天怜衣,何不羡那样对你,是一点都不冤枉!我要是何不羡,我也那样对你,那样对死你!!!”

    与此同时,书文曲的话刚落,就听见向来不吭声的玄为夷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不信。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天怜衣愣愣,看向玄为夷,有点破防了,问他:“哥哥为什么不信?难不成哥哥真觉得我是什么天大的好人?”

    玄为夷沉默了一下,让天怜衣都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时,却突然间听见了更不得了的话来:“如果我看错了你,认错了你。”

    “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那我甘愿为你堕落成那样的人,去替你承担所有后果——世世不得善终也好,永世不得安息也愿意。”

    话音刚落,或许他还想说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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