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   候

    楚岚芝一脸假笑:我可以拒绝吗?

    姜弃自从昨日回来就一直绷着脸,此刻绯红薄唇紧抿,脸色沉冷,要他照顾楚岚芝,心里自是一百个不乐意,自从打定主意解开血契,他就一直在思考要给楚岚芝什么死法。

    楚烟如哪里知道姜弃狠毒心思,拍了拍少年的肩,摸着八字胡道:“我女儿性子是好的,只是太过娇蛮任性,你要好好照顾她、引导她,令她向善,你先下去罢,让下人给你搬东西。”

    你让一个妖魔大反派教你女儿从善?认真的吗?

    楚岚芝难以置信,不由得捏了捏眉心试图冷静。

    姜弃面无表情的退下,楚岚芝也想溜,却叫楚烟如扯住了袖子。

    楚烟如道:“你这脖子上的白布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楚岚芝立即告状,拉住老爹袖子,泪凝于睫可怜道:“是那魔仆顽劣不逊,伤了我。”

    知晓女儿性情,猜定是她先欺负了魔仆,又来恶人先告状,楚烟如沉吟半晌,淡淡道:“芝芝,你修为停滞很久,常来与我哭诉,央求我去跟梁帝要了许久才得来一结契名额,这些你没忘记吧?”

    楚岚芝松开了手,尴尬笑道:“没忘没忘。”

    楚烟如意味深长的教她:“先好好待他,然后才能驱使得利。”

    楚岚芝面上点头称是。

    心里叫苦连天,这便宜爹不好糊弄啊!

    楚烟如面如莲花,朝她微微一笑道:“芝芝,我又为你母亲画了一幅美人图,你过来评鉴一下。”

    她母亲?就是那位早已辞世的谢家嫡女谢芳华?

    楚岚芝欣然应允:“好呀。”

    楚烟如身着青灰色金丝绣边的锦衣,身材高大威武,他在汉白玉灯柱上一番动作,侧面一堵墙突然转位,开了一道口子,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蔽暗室。

    楚岚芝随楚烟如走进去,不动声色打量此地,有数以千计的硕大夜明珠镶嵌在墙上,将此地照的亮如白昼,有珊瑚玉珠翡翠做的花,纯金打造的桌案,天蚕丝织就的帘幕,琴棋书画样样齐全,更有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楚岚芝呼吸滞了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黄金屋内金银珠宝绊倒。

    我的天,好有钱啊。

    往里走去,楚岚芝不小心撞上一个檀木架子,低头一看,架子上摆满了画作,她拿起画看,一对比才发现,这些画上美人神态各异,或坐或站,但观其容貌,都是同一个美人。

    远山眉,含情目,眼尾痣,画卷左下角有簪花小字记曰:谢芳华。

    这莫不是金屋藏娇?可惜藏得不是美人,只是美人画。

    伊人已逝,空忆流年。

    无数小说深情桥段蓦地涌进脑海,想象力无比丰富的楚岚芝心头冒上一股股凉气,深觉楚烟如有些变态。

    抬眼看见楚烟如招呼她过去,楚岚芝只好小心翼翼将画作摆回去,迅速踱步过去。

    近前,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只巴掌大的小猴子,浑身金灿闪亮,一双豆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它小爪子抱着一块方石,竟然正在吭哧吭哧磨墨。

    “这是阳朔墨猴,”楚烟如解释道,“文人极爱这东西,平时它在笔筒里盘曲而睡,扣三下桌案他便会纵身跃出磨墨。”

    神奇。

    楚岚芝用食指去碰那墨猴的脑袋,柔柔软软,它乖顺不反抗,甚至发出“哼唧”的讨好叫声。

    “你看,”楚烟如献宝一般将画作展示出来,眼睛发亮,“昨夜我实在想她,便深夜作画,这是你娘与我初见时的模样。”

    楚岚芝细细看那画,街上秋桂芬芳,落英缤纷,行人满阗皆成了背景,娇艳美人约莫十八九岁,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一身凌厉劲装,俊目灵动,身姿婀娜,她正向街边一面黄肌瘦的小乞儿伸出手,笑靥如花。

    那乞丐只有一点墨大小,望向横街策马的明艳姑娘,手上一根青竹竿掉在地上,滚到脚边。

    一切因太美好而显得如梦似幻,像浮光下的泡影。

    纸上墨迹未干,楚烟如又沾了些墨,提笔在画作右上角写:眉若三千点秋水,容秀山河动九州。

    楚岚芝随意靠着桌案,瞅见她爹这副深情模样,忽然想起楚府她有十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五六房风韵犹存的姨娘,不由冷哼一声。

    “既然深爱我娘,又为何我兄弟姐妹满堂?”

    楚岚芝按住美人图,这样问楚烟如。

    她最讨厌男人装深情,特别是等人死了无法挽回才追悔莫及,眼神不由流露出鄙夷。

    楚烟如想到往事,脸色忽地白了,身体颤抖,勉强撑着桌案叹道:“你出去吧。”

    楚岚芝正想拂袖而去,一股气憋在胸中让她也闷闷不乐起来,正如在现实世界中,她郁气难解,满心只想找些东西发泄。

    虽只是在书中,却属实有些为谢芳华和楚岚芝真情实感了。

    楚烟如扶额坐在桌案后,指着拇指大小的瘦猴道:“芝芝,这墨猴送你了。”

    正在气头上的楚岚芝目不斜视,不齿道:“我不要。”

    老渣男的东西,谁要谁倒霉!

    见楚岚芝来了脾气,楚烟如满眼悲伤道:“这墨猴是你母亲的东西。”

    楚岚芝脚下顿住,转身回去冷冷瞪了他一眼,拿起墨猴和它的栖身笔筒离开,踹开拦在路上的黄白之物,头也不回的离开暗室。

    这么多金银财宝,定是搜刮的民脂民膏,总有一天大义灭亲给他举报了,捅到梁帝那里去。

    楚烟如目送女儿离开,眼神复又落在画卷上,一缕情丝销魂入骨,心中隐隐作痛。

    这厢,楚岚芝往芝兰轩方向走回去,身边几个丫鬟婢子见小姐神色愤然,没敢上前搭话,只看得那美貌小姐边走边逗弄笔筒里的一只小猴,嘴里还在嘀咕些什么老渣男,大猪蹄子,臭男人等字眼。

    着实听不太懂,小丫鬟们苦恼地放弃了与之亲近搭话的想法。

    楚岚芝余怒未消,才走到院门口,就和姜弃对上了眼,当真瞌睡有人送枕头,撒气包这不就来了,当即美目一瞪,骂道:“看什么看,王八羔子!”

    婢子们跟在楚岚芝后面,这才看到姜弃,这一看便纷纷红了脸颊,左右碎嘴叽叽喳喳起来。

    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眉骨锋利,乌发绛唇,穿着干净的云纹绣绯红锦缎衣衫,手中拎着两个灰布包裹,身高体长站在庭院中,芝兰玉树,比院中那几株白玉兰花更显得清寒傲骨,好生英俊。

    听到楚岚芝骂声,他微微蹙眉,下一秒竟然弯唇浅笑起来,温温柔柔道:“主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有何难解郁气,尽可撒到我身上。”

    婢子们常处深闺,哪里见过这样温柔英俊的少年,少女心早已是酥软发麻,通红着脸颊假装看天边流云飞鸟。

    楚岚芝可没被这邪魔皮相所迷,邪邪一笑:“好啊。”

    当即抽出腰间鞭子挥出去,正打在少年左肩,银制绳头带着凌厉罡风卷到少年腰部,将他捆了狠狠摔在青石地面。

    楚岚芝舔了舔嘴唇,抚弄鞭柄,笑道:“疼不疼?”

    姜弃摔在地上,攥紧手中包裹,指骨发白,他眼中阴鸷一闪而过,再抬起脸时,眸色水润如碧湖,唇色绯红若艳李,捂着腰部佯装疼痛道:“不疼,只要主人心情纾解便好。”

    在场丫鬟婢子们已心疼坏了,这少年如此忠心,宁愿被打也要哄小姐开心,此情此景,感天动地啊!又不敢跟小姐直言别再打他了。

    楚岚芝凝视着姜弃,心道:好大一朵白莲花。

    想起现世里那些缠人白莲,她打了个抖索,选择对白莲敬而远之,怒目而视:“滚远点,看见你就烦!”

    丢下这句话,她三步作两步进了主屋,“碰”的一下关了房门,幸而那房门结实抗摔,“吱呀”两下关的纹丝合缝。

    眼瞅着大小姐进了屋,婢子们心思活络起来,有个胆大的丫鬟叫“青酥”,跑过去与那刚才起身整理衣衫的少年搭话,面色坨红,期期艾艾:“我叫青酥,伺候小姐五年了,如果你有事不懂,可以问我……”

    “青酥,”少年腼腆一笑,如朗月入怀,气定神闲道,“那可麻烦你了。”

    “麻……”

    青酥即刻就麻了半边身子,半晌才愣愣道:“不麻烦不麻烦!”

    这痴女可给芝兰轩那些看戏的婢子看乐了,捂着小嘴笑作一团,芝兰轩瞬间一片欢声笑语。

    外头莺莺燕燕的笑闹吵得楚岚芝脑壳发烫,她坐在桌凳上,无力撑着双颊,与阳朔墨猴大眼对小眼,暗自嘀咕起来。

    “猴啊猴,她们笑什么?那是大妖魔她们知不知道?”

    “吱……”

    “好吧,她们不知道,还以为魔仆很乖顺,甚至想泡他,咦惹,她们居然想去泡一个魔神。”

    “吱……”

    “这人很狠毒的诶,这些姑娘怎么玩的过他?估计被卖了还替他数钱!等着看吧……”

    “吱吱吱……”

    是夜,月明星稀,雾霭浓稠,月光调皮越过树梢缝隙,轻柔落在窗柩上,试图窥探房屋内钟灵毓秀的美貌姑娘。

    可惜一声尖利惨叫打破了夜晚难得的静谧。

    “救命啊,小姐,奴婢的手!”

    屋内,铜盆覆倒在地,滚烫热水将红绒地毯氲湿,楚岚芝凝神看着青酥又黑又肿的右手,露出些许怜悯。

    她就想泡个脚,怎么还闹出这等事!

    方才,青酥给她端了泡脚热水来,纤纤素手试了试水温,这一试可了不得,右手直接废了,甚至从白生生皮肉中冒出黑色毒液……

    此刻青酥疼的小脸煞白,五官扭曲,红酥跪在一旁惊恐不已,她扶住摇摇欲坠的青酥,眼泪汪汪抽泣道:“小姐,这水里怎么有毒,青酥的手开始烂了。”

    哭闹声引来不少丫鬟,楚岚芝坐在床榻上,以锦被覆住双腿,靠着床柱冷静道:“红酥照看青酥,紫酥去请府医来,其他人戴上羊皮手套,将这铜盆、地毯扔到院子里去,把房屋打扫干净,千万别沾到水渍。”

    众人应声退下,请医的请医,打扫的打扫,面上虽还镇定,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芝兰轩从未出过这等岔子,这剧毒究竟是何人所下,难不成是小姐在外惹了什么人?

    楚岚芝一开始也以为是原身惹来的仇家,直到她戴着手套查看铜盆上水毒时,蓦然回首,发现院子里梧桐树下站着的玄衣青年,他朝她弯了弯唇,面容苍白清寒,眼里有明显挑衅意味。

    手中铜盆倏地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府医说这水毒不致死,只会使皮肤溃烂,无法愈合。

    是姜弃。

    因血契还在,他不能杀她,也不能亲自动手伤她,便借他人之手来害!

    可恶!

    可恨!

    秋夜寒凉,秋风掠过,扬起院内枯枝落叶和楚岚芝淡红裙摆,姜弃看见少女眉眼含恨却又奈何不了他,心中越发快意舒畅。

    让她再嚣张!

    区区蝼蚁蜉蝣,他随意一捏就可以捏死她,这次都不用亲自动手,就将她吓破胆了。

    快哉!

    唇角的笑还未到达眼底,他听见少女碎珠落玉的声音,颇有些阴森切齿:“既然婢子做事冒失不能伺候我,便由你来伺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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