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王佳妮贡献了一段堪称影后级别的表演,层层递进,令人信服,在其后的职业生涯也难以超越,可惜在场众人都只有牛嚼牡丹的水平,只当她是真情吐露。

    她先是像为难似的,吞吞吐吐半天:“这……我……真的开不了口。”

    “没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不要顾及面子,现在只有你能还同学们一个真相了。”17班班主任迫切地鼓励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王佳妮接下来的话对谁有利。

    “老师,我……这样对潭枫丹同学不好……”王佳妮还在犹豫不绝。

    在17班班主任的连声催促中,她终于开口了,越说越流利:“我从来没有跟潭枫丹同学拍过任何照片,事实上我们关系不太好,因为她总是在模仿我,我一直心有芥蒂,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班上同学都可以证明……”

    潭枫丹死死地盯着王佳妮,如果此刻眼神能化为利剑,她怕是已将对方万箭穿心。

    “是这样吗?童菲。”孙老师又开口了,问向另一个证人。

    “我不清楚。”童菲低下的头,快埋到桌子上。

    “童菲同学你可要说清楚呢。”王佳妮凑近童菲,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勇气似的,鼓励道:“难得有机会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你这么规矩的好学生,可别让老师们误会你呀。”她尤其加重了误会两个字。

    童菲颤颤巍巍的话语给出了最后一击:“昨天晚上,是潭枫丹让我先走的,她说她有钥匙,她等会儿有事,等办完了就锁门。”

    潭枫丹还想要反驳什么,爸爸突然起身,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绝望的女孩趴在桌子上啜泣,男人露出了羞耻的神色,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够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想怎么被打脸。”爸爸转头又赔笑道:“今天耽误几位老师和同学的时间了,我会好好回去教训这孩子一番,之后再向各位谢罪。”

    晚上,妈妈出差回来了,家里爆发了最大的一场战争,两人几乎要把整个家掀过来,直到半夜,才被受不了的邻居打电话报警阻止。

    爸爸摔门而去,一个星期都没回来。

    “丹丹,我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要怕那些流言蜚语,你去学校是去学习的,只要成绩好,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包括你那些是非不分的老师和同学。”早上,同样哭肿了眼睛的妈妈鼓励她继续上学。

    上学路上,路过的同学不时对她指指点点。路过高一教学楼下的公示榜,一张色情照片被钉在了上面,照片里,苻魏西搂着潭枫丹躺在床上,两人从脖子以下,被拙劣的ps技术替换成裸体,交织在一起。

    潭枫丹气的浑身颤抖,把照片摘下撕了粉碎。但她无法阻止谣言的传播,有的传言说,她的妒嫉心作祟,设局陷害王佳妮,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和苻魏西在教室里打野战的事情却被发现了。

    有的说,她和苻魏西在教室里约会被保安撞见,她为了逃避责任陷害苻魏西猥亵她,还是被老师发现真相主持公道。

    这些没有逻辑、自相矛盾的传闻越传越广,也越来越离谱,但是演变路径无一不是照着香艳的方向添油加醋。从她上高中前就为苻魏西堕胎好几次,两人分分合合,余情未了,在教室里野战,变成了她是人尽可夫的□□,晚自习下了在教室里开摊,一百块一次,别看她模样死板,但是身经百战,技巧特别棒,不来一次白来一中了。

    也许是“破窗效应”,她走在路上也会有不认识的男同学问她,苻魏西那里大不大?她还曾在下晚自习的楼道时被几个男生团团围住,问她多少钱一次?

    事后,童菲曾经哭着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下晚自习的时候,钱多多带着小混混拦截我,如果我不照做的话,就把我剥光了拍照,真的对不起,我去找老师解释清楚好不好。”

    潭枫丹甩开了她的手,谣言已经如同海浪般将她淹没,流言蜚语在人们心目中塑造了所谓的“事实”。改变既定的印象,比传播谣言要更难上十倍。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她不是没想过央求王佳妮说出真相,她苦苦哀求,王佳妮却表现地比她更为难,话还没说两句就泫然欲泣,说她也是被逼的。的确她看到胥辛更亲近潭枫丹,妒忌心作祟,在女生间传播了些对她不好的话,但她并没有更为险恶的用心,她也是被钱多多逼迫,连手段都和威胁童菲的一样,给他的老大胥辛出口气。

    至于钱多多,他在胥辛旁边时总是嬉皮笑脸地供大家取乐。但是当他不在胥辛身边时,潭枫丹这才发现他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他的眼神如暗中窥伺着猎物的蛇般冷血无情,潭枫丹压根不敢和这号危险人物扯上联系。

    更何况,没有人关心真相,人们只是想说些无聊的下三路话题取乐。这些平凡的家伙们,只是想有个比他们更低级的对象来踩一脚,从彰显他们的正义感中满足优越感。

    自我表现欲作怪的丑女,妒忌心强的虚伪的好学生,水性杨花的碧池,还有比她更好的对象吗?

    童菲不明真相的好朋友过来将她拉走,她啐了一口潭枫丹,阴阳怪气道:“童菲,别碰这种脏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艾滋,回去我们先消毒。”

    潭枫丹漠然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种话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她的课桌被涂满辱骂的话,课本和作业本被撕得稀巴烂,没有人和她说话,体育课上,老师强制要求,另一个不受欢迎落单的男生才勉强愿意与她结对,下课了,那个总是脏兮兮油乎乎的男生立马去洗了好多遍手,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潭枫丹坐在被油性笔涂画的乱七八糟课桌前,打开隔板从里面拿课本,一种奇怪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那个东西还爬到了她的手上,潭枫丹尖叫着抽出手,她的手上趴着一只活生生的大蟑螂,足有食指长。她如同被电触般疯狂甩手跺脚,大蟑螂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潭枫丹这才发现这是用来恶作剧的蟑螂玩具。

    前面的几个男生哄堂大笑,显然就是始作俑者。潭枫丹无暇生气,她只害怕课桌里会不会真的被人放了虫子,她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看到空荡荡的课桌肚,才放下心来,手上还拿着被塞在最里面的一样东西,一根黑白相间的丝质山茶花发带,山茶花的中心是两个相交的“C”。

    是胥辛送给她的。

    胥辛,起初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恨不得将这个幕后主使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埋在如寒冰般的恶意和冷漠里久了,她好像被冻僵的人,对仇恨也没了知觉。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几乎要回想不起来起因了,三周前发生的事情恍如隔世。

    杨君泽,她想起了小纸条上写着的电话号码。如果她能联系上杨君泽,会不会还有转机?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能如何帮到她,但她现在迫切希望能找到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分担这份痛苦。

    潭枫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中午赶紧回家,偷偷用妈妈的手机拨打了这个电话,上学时路过小卖部,用座机又拨了一次,放学时再试一次,没有一次拨通。

    她没有放弃,接连不断尝试好几天,连小卖部的老板娘都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递过电话给她。潭枫丹要付钱,老板娘摆手拒绝:“你每次电话都没打通,付什么钱。”

    看着她身上一中的校服,老板娘羡慕地说到:“学生妹你成绩应该很好吧,连打电话都能这么坚持,要是我们家孩子也能像你这样努力就好了”。

    这就是一中的光环吗?明明是两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潭枫丹从前很讨厌这样的寒暄,什么事情都和成绩牵扯在一起,她感到压力很大,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跟除了妈妈之外的人如此正常的交流了,潭枫丹几乎是诚惶诚恐地说了几句吉祥话,想要讨对方的欢心,祝福她的孩子未来一定能成绩提高,也能考进一中。

    老板娘果然很开心,也发出了衷心的祝愿:“学生妹你说话真动听,你坚持了这么多天,这次电话肯定能打通的。”

    也许是有老板娘的祝福之力加持,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竟然有人接了。

    “喂,您好,请问是杨君泽吗?……”潭枫丹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的女声。原来是拨错了,潭枫丹有些失望,想要道歉挂断,那头道:“我是他的妈妈,君泽在睡觉。”

    电话里隐隐传来杨君泽的声音,好像是在问谁在给他打电话。

    潭枫丹试探道:“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

    女人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知道是在打扰,就不要总是给他打电话,现在是他的关键时期,你能不能别让他分心了,你回去好好学习什么是女孩子的矜持!”说完,便把电话挂断了。

    被突然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潭枫丹再也没办法忍耐,嚎啕大哭了起来。老板娘虽然没听清电话里说了什么,但也听到了对方语气不善,她把潭枫丹揽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头和后背,像在哄自家孩子一样安慰道:“乖乖不哭,那个人不接你的电话是她的损失,你这么优秀,以后一定很多人接你电话……”

    文化水平不高的老板娘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潭枫丹却从这份陌生人的善意中,汲取到了前行的勇气和能量,她不再惧怕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即使她依然要去迎接冷酷的现实。

    接下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这节体育课是两个班合上的,几个女生围成一圈,恶狠狠地往潭枫丹脸上砸排球,邻班的大姐大骂道:

    “我之前让你给胥辛的情书,你是不是因为嫉妒,故意没给,不然他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你们在干什么?”体育老师看到自由活动的时间,一群女生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想要走过来看看。

    “潭枫丹玩游戏的时候摔倒了,我们扶她起来。”领头的王佳妮露出乖巧的笑容,向体育老师解释。王佳妮平时品学兼优又有礼貌,体育老师看到王佳妮真的把潭枫丹搀扶起来,不疑有他。

    “对不起,我劝过她们了,但是她们不听,我又不敢得罪她们,下回我会给你暗号提前避开的。”王佳妮挽着潭枫丹的手,附在她耳边说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王佳妮真的是对同学关怀备至。

    情绪上头的潭枫丹此刻只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舔舐伤口,挣脱了她的手,跑回教室。

    刚一进门,被放在门上的拖把桶倒下,污水从空中洒落,把她淋了个透。

    教室里传来几个男生的嘲笑声,污水模糊了眼睛,潭枫丹睁不开眼。

    “这就是你们给我回来准备的礼物?真无聊,让我看看是哪个倒霉蛋。”人群中,胥辛的声音分外明显的再靠近。

    他回来了。

    潭枫丹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跑,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前进。胥辛的动作显然比她更快,把她堵在了门口。

    “小耗子?”看清楚是谁后,胥辛欢乐的语气僵住了,不自然的回头教训其他人:“你们下回看清楚点,男的就算了,不要误伤女生。”

    转过头却发现几个男生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奇怪的地方。

    眼下春末夏至,体育课学生们都穿的轻薄,潭枫丹也仅着校服白色运动衫短袖,被水泼湿后,内罩若隐若现。

    发现他们目光的焦点后,胥辛内心突然升起一股熊熊怒火,他脱下外套,罩在潭枫丹身上,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还在搞什么鬼?快滚远点。”

    一边放低声音试图温柔地说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换身衣服吧,老师那边我去说……”

    虚伪!

    还没玩够吗?是要装好人降低她的心防再来一次报复?

    潭枫丹用外套糊去了脸上的污水便扔在地上,冷冷道:“你没必要装了,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出去了几周,软萌小仓鼠就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一脸懵逼的胥辛也被挑衅的失去理智:“又不是我做的,也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有小弟上来充当和事佬认领罪行赔礼道歉:“对呀,是我们做的,不好意思啦,误伤你了,别误会老大呀……”

    潭枫丹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气血冲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冲出了教室,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委屈的边哭边跑,泪水凝成一道飞线。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事情怪罪在我头上?

    难道真的都是我的错吗?

    是不是只要我消失就好了。

    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知不觉她竟来到了天台。

    是日春和景明,阳光如同碎金般遍洒万物,苍郁的绿植茂盛生长,花圃里的花草也是勃勃生机。

    体育课,不喜欢运动的同学,有的在林荫小道上偷闲聊天,有的三三两两偷偷摸摸跑到了小卖部,看起来都十分惬意。

    真好啊,难得悠闲的体育课,大家看起来都好开心。回想起曾经我也是很喜欢上体育课的,为什么现在不喜欢了呢?因为在这种时候,能更清晰的发现,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呢!

    耀眼的的阳光下,阴暗的想法却在悄然生长。

    操场上的同学分成了两组打排球,王佳妮一个漂亮的扣杀,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

    如果重来一次,我能活成那样吗?

    想到这里,她终于下定决心,颤颤巍巍地爬到了天台的边缘。

    潭枫丹很胆小,所以她不曾把自己置身于任何危险的地方。和容钰去游乐园的时候,面对那些危险的项目,她从来都是留在下面拍照,无论对方如何威逼利诱也不敢上去。

    到这么高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原来没有安全栏的世界是这样的!

    要就这样再见吗?站在危险的高处,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慢。

    “终于找到你了,喂,下面有什么好看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潭枫丹重心不稳,上身前倾,整个身体都探出了阳台。

    失重的那一刻,她突然后悔了。原来即使是这么糟糕的人生,她还是想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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