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蒹葭帮杜婉云盛了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杜婉云三大口就喝完了，蒹葭趴在桌子旁支着脑袋看着杜婉云说道：“小姐，蒹葭感觉您跟从前不一样了。自从落水之后，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杜婉云险些被呛到，好在这样古怪的事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她便冲蒹葭眨了眨眼，故意问道：“那你觉得以前的我好一点，还是现在的我好一点？”
蒹葭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答道：“不一样的好。从前小姐便是京中闺秀的楷模，温柔善良，处处忍让，如今对恶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倒像是女中豪杰呢！”
杜婉云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蒹葭揉了揉脸，注意力却不由自主的被桌子上那碗甜汤的味道吸引过去了，于是笑嘻嘻的说道：“小姐，虽说这碗甜汤是二夫人那边做的，但是还挺香的，你要不要尝尝？”
杜婉云看了那汤一眼，故意逗她道：“是挺香的，你要是喜欢就替我喝了吧！”
蒹葭闻言立马欢喜道：“小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说罢端起碗连喝了好几口，杜婉云这才笑嘻嘻的问她：“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
杜婉云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加了毒药的当然好喝了！”
蒹葭闻言立马将口中还未咽下的吐了出来，然后开始扣嗓子干呕，好一会儿，她泪眼涟涟的转过身惊慌道：“小姐，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完了，我吐不出来，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杜婉云本就是逗她，看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立马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了起来：“呆丫头，我逗你的呢。这是慢性毒药，剂量不大，何况你才喝了几口，离死远着呢！”
蒹葭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拍着胸口埋怨道：“小姐，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她方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便惊呼道：“小姐，你的意思是二夫人给你下毒？”
杜婉云示意她小声一点，看了一圈四下无人，才低声道：“你不必紧张，她不会一下子毒死我，只会在饮食里给我下一些难以发觉的慢性毒药。”
“可……二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只要我死了，她女儿就算当不了赵王妃，也是杜家唯一的女儿了，这个险冒得，赚的很。”
蒹葭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好半天，才回过来神，诧异道：“可是小姐，你是如何知道二夫人要下毒的？”
杜婉云大脑飞速旋转了一圈，立马编了个过得去的理由：“我在她们院子里安了个眼线，她听墙角听到的。”
蒹葭登时紧张起来，站起来认真道：“小姐，那我以后天天去厨房盯着，再让人给您备些银筷，银盘，咱们好生防备！”
杜婉云拉着她坐下，笑道：“傻丫头，她要是想下毒，咱们无论如何都是防不住的，倒不如将计就计。蒹葭，这件事你知我知，绝不能泄露出去，对付这种人要一击必中，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蒹葭立马乖巧的点点头：“是，蒹葭明白。那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杜婉云眼睛转向窗外，用手敲了敲桌子慢悠悠道：“得激怒她，让她快点动手，越快越好。还得让她慌乱，自顾不暇。”
小说里柳氏活到了杜家被抄家灭门的时候。只不过在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里，过的并不舒心，因为杜鸿业那时候把一个外室抬成了妾。徐娘半老的柳氏自然斗不过风华正茂的美妾，惨败而归。
可这个结局，还是太便宜她了。
杜婉云忽然心生一计，既然一物降一物，如今倒是可以借这个力，让她们两个提前斗起来，借力打力。
“蒹葭，我记得我爹在城南养了个外室，叫琴娘是吧。”
“正是，自从老爷去岁纳了她，就常常在外面过夜。听说她才十八岁，年轻漂亮，二夫人可没少去找她的麻烦。”
“明日，你陪我去看看这个琴娘。”
蒹葭闻言先是一惊，随即有些为难的劝道：“小姐，这个琴娘从前是风尘女子，您是个未出阁的小姐，现下还有皇家的婚约，若是见这种女子，怕是于名声无益。”
杜婉云最讨厌封建礼教搞得这一套贞洁牌坊论，男人□□是风流韵事，女子被逼良为娼就是□□下贱。
故而她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这倒是怪了，风尘女子又不是自己要沦落风尘的，若说声名狼藉也该是那些嫖客才是。怎么我有一个去风月场的父亲于我声名无损，反倒我去看个从良的女子倒是于我名节有损了？”
蒹葭吓得冲她连连摆手，劝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出去说这种话，要是让人听到，就糟了。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那更了不得了！”
杜婉云拽着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还是懂的。”
第二日，杜婉云带着帷帽去了杜鸿业安置琴娘的宅子。
敲了几次门，才有一个小丫头出来应门，她探出头看了她们一眼，警惕的问道：“你们找谁？”
蒹葭上前问道：“琴娘在吗？”
小丫头眼睛转了一圈，防备道：“你是哪位？”
“我们是杜尚书府上的人。”
那小丫头一听见杜尚书府上几个字，立马就要关门，蒹葭连忙上前挡住门，数落她道：“你这丫头，琴娘在不在你不回，倒是要关门赶人，哪有这样的道理？琴娘在哪买的你，竟半点规矩都没有！”
小丫头有些害怕的缩在门后还嘴道：“你们府上那位夫人看着我家娘子得宠，三天两头就来欺负人！你们再不走，我可就要赶人了！”
蒹葭也不示弱，眼睛一瞪，扒住门框道：“你赶啊！你若敢动手，我便在这里叫嚷开，到时候看谁没脸！”
“月儿，你混说些什么，有客来为何不报我？”
说话间，从院子里面婷婷袅袅走出来一个美人，削肩纤腰，杏眼粉腮，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蒹葭，随即目光落到她身后的杜婉云身上，便知来人身份不凡，便笑着问道：“两位姑娘找我？”
蒹葭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就是琴娘？”
“正是，敢问二位姑娘是…？”
杜婉云将帷帽撩开，和气的冲她笑了笑：“我爹爹或许跟你提起过我，我叫杜婉云。”
琴娘眼中闪过几分惊异之色，当即笑着请她们进去：“原来是大小姐，快请进。”
杜鸿业置的这处宅子并不算大，但是胜在清净雅致。这琴娘倒是个雅妓，屋子里，金石古玩，名家字画陈设在列。
她转过身，便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瓷瓶，里面装着几株开的正盛的花，正如眼前这个女子，容貌昳丽，青春尚好。
琴娘殷勤的捧来一盏茶，笑盈盈的说道：“这茶是大人前些日送给奴的，奴自知无福消受，一直珍藏着，正巧今日大小姐来了，还望大小姐莫要嫌弃。”
杜婉云接过茶，目光在屋内又转了一圈，却没喝一口，只是对琴娘道：“你这儿倒是布置的十分雅致，难怪让爹爹流连忘返。”
闻及此言，琴娘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她心中有些不安，以为她同那位夫人是一个心思，便试探道：“大小姐今日是来赶我走的吗？”
杜婉云笑着摆摆手，顺势找了一把凳子坐了下来，慢慢说道：“论辈分，你也算我长辈，若是赶你走，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我娘去的早，家中被恶妇把持，终日鸡犬不宁，爹爹也时常为此心力交瘁。这一年多，爹爹脸上笑容才多了些。我多番打听，才知爹爹置了个外宅，为人子女，便想为父亲做点什么。”
琴娘脸上表情一滞，生怕自己会错了意，便问道：“大小姐这是何意？琴娘不太明白。”
“我听说我二娘常常来找你的麻烦，可有此事？”
琴娘低眉顺眼道：“奴不过是个外室，莫说是正室夫人，便是个小妾姨娘，来教训我也是应当的。”
小说里的琴娘，便是这样，看似柔弱，心却是最硬的，杜家败落之时，唯有她趁乱卷了钱跑了。一颗心，百转千回，一张口，玩弄人心。
杜婉云懒得与她打太极，便开门见山的问她：“我问你，你究竟想不想进尚书府？”
“琴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痴心妄想。我……”
杜婉云伸手打断了她这套故作谦卑的说辞，正色道：“行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虚词，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想还是不想？”
琴娘抬眼看了一眼杜婉云的神色，并不似对她有恶意，况且她与杜夫人毕竟不是亲生母女，不和也是寻常。琴娘自觉这或许是个难得的机遇，值得一搏。若是这位嫡出的大小姐能帮自己，或许倒真能进杜家的大门，于是坚定道：“奴当然想。”
杜婉云一挑眉，乘胜追击的问她：“好，那若是我能让你进尚书府，你打算如何回报我？”
琴娘闻言登时跪下，恭敬拜道：“若是事成，奴愿为大小姐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