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向星赫亲眼目送苏冷进入酒店,又坐了许久,才让杨咏把车开走。

    这一次,没有太多眷恋。

    她的每一句醉言,他知道都是她平日固执藏起来的真心话。包括那句“我骗了你”。她骗的当然不是他,和她结婚得到她的,是另一个男人。

    她在梦中,想的是别人,向星赫承认自己深受打击。

    苏冷走进大堂后,又折返出来,险些和一个高大身影撞到一起。楚亮有些无措,但神色淡漠,一点局促也没有。苏冷一动不动看他许久,终于让他有些动摇,避开视线,倒是坦荡,“我送您到房间。”

    苏冷不为所动,后退一步,手插在胸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个遍,嗤笑一声:“我很好奇,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你要怎么保护我?比如今晚,我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和他在餐厅坐了几个小时,如果我们从另一个门出去,你把人跟丢了,会有什么后果?”

    楚亮镇定自若,真的在认真满足她的好奇心:“夫人应该相信季总。”

    话音一落,苏冷突然伸手探进他衣服里,楚亮大惊失色,敏捷后退一步,险些下意识拽紧那截白细手腕,如果真的碰到,苏冷会直接骨折。

    过了片刻,苏冷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渐渐消失,有一丝灰败的白悄然而逝,手安安静静缩了回来。

    “你们真是胆大妄为。”

    喃喃自语的同时,苏冷咬紧了唇角,心脏被无穷地挤迫一般,发涨又疼。

    她对枪支有阴影。高二那年,她与歹徒搏斗自己扣下扳机,那声枪响穿透耳膜,之后许久每每夜深人静惊醒,满脑子都是噪杂的嗡嗡声,她惊恐抱住一直陪在床边的苏南添,哭着问“爸爸我是不是要聋了”。

    去年底,在郊区路上遇袭,就算有那辆防弹车,就算季见予第一时间摁下她脑袋捂紧她耳朵,她还是有子弹已经射穿身体的幻觉。

    可一次次伤害她的利器,同时又是用来保护她的武器。

    苏冷用冰凉的掌心敷上潮热的脸,在一片黑暗中颠三倒四,胃疼得突然想吐。

    楚亮踌躇片刻,对她说:“您放心,我的使命是保护您不受到任何伤害,除非危急时刻,您当我不存在就好。”

    “你他妈像个鬼一样阴魂不散,让我当你不存在?”苏冷突然语气尖锐,拨开了一丛凌乱的发,讥笑:“我去哪儿你跟到哪儿,我的航班是几点,我什么时候回淀城,去医院挂神经科,你只字不漏汇报上去。好啊,那你今晚就告诉他,我上了向星赫的车,和向星赫在私人包厢里坐了三个小时,哦,我们在包厢里做了什么,要不要我也告诉你?”

    苏冷字字逼近,一双眼里有火花,最后一下狠戳楚亮的胸膛,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回到酒店,她什么也干不动,等了一个小时,电话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酒精在体内肆虐燃烧,苏冷痛苦将头埋进枕头里,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被烧透只剩下一具骨架。

    手机震响时,模糊视野里那串号码刺得人眼疼,苏冷划下接听键,想破口大骂,但实际上胸腔发出的声音是沉闷又沙哑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季见予,你不要太猖狂,老马还会失前蹄呢。”

    他总有成为法外狂徒令人胆战心惊的时刻——十几年前把她甩到墙上作势要掐死她也绝不提分手,现在让他的属下随身佩戴一支枪躲在暗处。

    好像她怎么样都无法在他的世界里逃出生天。

    换做从前,季见予会调笑她一句,不紧不慢解释,可现在,他整个人空荡荡的,她不在身边,像从盛凯搬离出去一样,带走了他世界春天里的全部生机。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音,苏冷迷迷瞪瞪翻个身,翘起两只脚,一晃一晃,隔着千里尽情挑衅他。

    “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能忍,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怎么,楚亮告诉你啦?可有些细节,我想只有你才有兴趣听。”

    她语调骤然娇媚,仿佛就在耳边吐气如兰窃窃私语,季见予突然从黑暗里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阖目揉着涨痛的鼻梁,下颌绷得死紧,一颗心被反复蹂躏。

    得知她和向星赫共度一个夜晚,季见予第一次品尝到满身气力却无处可泄的颓然滋味,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故意为之,他恨不得、爱不到的无能悲愤,足以把人逼疯。

    本来,到机场接她,生死时速把她送到目的地的浪漫,再悠哉享受一顿烛光晚餐,这一切都应该属于他。

    但他又格外清楚,只有这个时候留在淀城,才能避免扯断两人之间仅存的那根线。他知道能让她心无所顾往前走,身后必须要有一个人,季见予心甘情愿充当这个角色,替她照料安顿好最在意的人,希冀能挽留在她那里的一些信任。

    所以这个时候她身边有别人,他也只能默默接受,执迷那句“我重新爱你了”。

    “爷爷身体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复查个磁共振,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他淡然如水的嗓音,让夜色都一下沉寂,苏冷眼角渗出一滴泪,静静躺着,微不可闻抽泣了一声。

    “冷冷……”

    “楚亮到底是什么人,你娶我之前,他就在你身边了吗?”

    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感动,不是因为她,季见予也说过,他树敌太多,身边也要有个这样的人的。

    “不是。我想,给你一个真相。”

    苏冷已经浑然入眠,话筒里低沉温柔的男声,听得并不真切,最后口齿软饧挣出一句:“上次那个赌,你想我答应你什么?”

    指间烟蒂一亮,很快成灰,季见予心动一软,一字一句说:“我会向你求婚,给你一个盛大婚礼,我想你答应和我走完这一生。”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季见予静静等待,心跳如鼓,额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像当年在操场桂花树下和她表白一样,他终于承认人是永远不可能和时间对抗的,自己只能惴惴不安等待,别无他法。

    终于,在长时间岑寂后,季见予推开了窗,让伴有花香的风搅乱了从肺里徐徐喷涌出来的白烟。

    心静自然凉。

    他不抱希望,更像自说自话:“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电话那头飘过一声极其短促的笑,季见予眸光一动,无意间捕捉到了躲在云层里的一颗白星。

    “我不会告诉你的,总是你玩弄我,这次换你尝尝被人戏耍的滋味。”苏冷含糊嘟囔着,更像说梦话,娇软甜糯嗓音像小学生赌气说“我代表月亮消灭你”,能想到最大的惩罚是刻画一条三八线。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季见予,这是对你的惩罚。”

    季见予一直抬着头,试图在茫茫苍穹里寻找更多行星,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也许风吹太久,也许是她留下的烟太烈,他干净的一片眼底染上了比黑夜更浓重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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