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音反抗无效,被她娘拎小鸡一样塞进了他爹的怀里,轰出了家门。
苗三娘佯装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大牛叔在村口等着呢,我可是给押了五分钱,你要是敢自作主张耽误时间,抽死算了!”
五分钱,爹娘今天一天的活算是白干了,操心的骆音,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搞不明白她娘今天怎么尽犯掘劲,先是不年不节地,竟然摊了好几张鸡蛋饼待客——嗯,她身前的小挎包里也塞了几张做午饭。
在这时代在农村,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
还有,平时骆音稍微说一句不愿的事情,三娘也不会非逼着她做。
但今天丝毫不肯妥协,好似她跟同学到别村玩半天,跟她爹带她上省城检查一样重要,虽然眉间隐约浮现几许担忧,却谁也不许阻拦耽搁。
“爹,你说三娘今儿怎么回事?”骆音歪着头趴在她爹的肩膀上,望着自家紧闭的大门,不解地问道。
骆有良轻拍了下她的后背:“那是你亲娘,什么三娘,没大没小。”
他还是那句话:“她为你感到高兴。”
是吗?骆音喃喃自语:“好吧。”
为了让三娘高兴,她也不是不能再妥协一次。
点了点骆有良宽厚有劲的后背,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骆音潇洒地一挥手:“您回去吧,陪着我娘,告诉她,我去去就回,别担心。”
说完转身就走,好像半刻钟前还闹着不肯出门的人不是她一样,一脸的大人样。
骆有良忍着笑,心想闺女这是答应了,知道骆音答应的事就一定做到的这点,他老怀甚慰地揉了揉闺女的头发。
“大牛叔就在前边不远,爹先过去打声招呼,你跟你同学慢慢来。”
说完大步一迈就走,生怕骆音下一秒就反悔。
骆音:“......”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扫了眼从刚才就一直噤若寒蝉慢吞吞跟在后头,眼睛却都瞪得铜铃大的三个萝卜头,骆音的声音淡淡:“不是要去蘑菇屯吗?还不快跟上。”
想到今天注定是要当三个豆丁的免费保姆,骆音就感到心累。
算了,蘑菇屯不是不对劲吗,她就当去逛一圈,搞不好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哼,就是掘地三尺,她骆音这趟也非要给凑出一张完整的肉票来!
蘑菇屯一众精怪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又怕又期待是肿么回事?
身后传来王朵朵弱弱的声音:“骆音?”
见她一脸怯怯,许志兵和林阳躲在她后头明显更害怕的神情,骆音眨了眨眼:“嗯。”
这是后知后觉觉得她可怕了?
王朵朵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后头:“阿姨没事吧?”又不放心地踮脚眺望骆有良已经成了黑点的背影,“叔叔不跟着,能放心吗?”
其实她觉得不管是骆音的爹还是娘,感觉都不是很放心骆音,却又想放手让她飞的样子。
许志兵和林阳两人特别怂,这时候也是点头如捣蒜。
“你们没听见,我娘给了五分钱呢,不去你们谁有钱赔我?”
三个小朋友立马伸手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还没摸到钱,就听见骆音慢悠悠地声音说:“到时,你们自己跟我娘说去,不是我不愿意去了哦。”
王朵朵他们的动作顿住,想到不久前才狮子吼,转眼就笑眯眯假笑的苗三娘,都不禁吓得抖三抖。
害怕呀!
比起浑身散发冷气的骆音,在他们眼中,显然苗三娘还未消散的余威,更令他们觉得恐怖。
许志兵后怕地拍着胸脯:“骆音,你也太厉害了,敢跟你娘叫板。”
若是换了他,她娘还没出手,他爹的鞋底就先抽上来了,然后夫妻两人再对他进行男女混合双打。
林阳也点头:“我在家都不敢大声跟我娘说话。”他们全家都不敢。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王朵朵同学,好像在说:“到你了。”
骆音也看着王朵朵。
被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朵朵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娘从不发脾气。”更别说打人了。
说完才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合群了,脑中飞快运转,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不过我爸总是叮嘱我们不要惹我妈生气。”
好似这句话给了她证明了,她娘也是铮铮不凡的铁娘子,王朵朵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我妈也厉害!”
骆音嘴角一抽:“......”
她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娘的心虚和逞能,许志兵和林阳却被敷衍了过去,特别赞同地点着头:“确实惹不得。”
“音丫头。”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老宅门口,半开的大门里站着个鹤发老人,双目如炬地看着骆音,声音沧桑而浑厚。
老人正是骆音的爷爷骆文政,不知道他今天没去上工,还是专程回来一趟,在这等着骆音。
骆音小手背到身后,对着老人轻点了下头,唤他一声:“爷爷。”
骆文政对着骆音微抬下巴,转身走到了院子中央,显然有话单独对骆音说。
骆音侧头丢给王朵朵他们两个字:“等着。”抬脚便跟上了老头,顺手把门给阖上了。
骆有良回来的时候,王朵朵仨人,两个排排站像罚站一样巴巴等着。
许志兵一人蹲在地上数蚂蚁,都没敢靠近那扇结实的大木门。
他抿了抿嘴,左右手轻轻揉了揉王朵朵和林阳的头,帮许志兵把手拍干净了,才走近那扇门。
手还没抬起来,大门“咿呀”沉闷地响了起来,骆音依旧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又“咿呀”一声,关上了。
本来还想跟亲爹打声招呼的骆有良:“......”
他挠了挠脑袋,将骆音抱起来,问她:“你爷咋说的?”不会临时有事要让她闺女帮忙吧?
骆音伸手捂住了她爹就要喋喋不休的嘴巴,把人脑袋推远了一点,才慢条斯理地回他:“爷让你跟着。”
其实骆文政只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五句话。
她吭哧吭哧刚迈过堂屋的门槛,她爷就问:“蘑菇屯,你确定要管?”
没头没尾,骆音却听懂了,他指的是蘑菇屯杨槐疯了这件事。
骆音低头喝完她奶给留的半碗鸡蛋汤,擦完嘴才说:“看情况。”
管不管的吧,是管一半,还是管到底,端看她五两肉票的目标啥时候达成吧。
蘑菇屯一众精怪尖叫:五两!!不是说二两吗?!
骆文政听完,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又问:“于你有妨碍吗?”
骆音微讶,转念想到村里关于她爷的传言,心下了然,这次态度倒是端正了些。
“无事,我自有分寸。”
想了想,觉得语气有些生硬,难免有顶撞老人的嫌疑,她难得地才又补了句:“我没打算久留。”算是小小地解释一声。
比她还惜字如金的骆文政:“嗯。”
老人家问完话了,长臂一挥:“你去吧。”
于是骆音在她奶的帮忙下,又吭哧吭哧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身后骆文政浑厚的嗓音又响了起来:“让你爹跟着。”
骆音脚下一顿,也没回头,走到院子里,才淡声应了句:“知道了。”
骆有良嘴巴一咧:“爹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