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其实要是说我完全没有拒绝过也不准确,毕竟我真的在心里掐着他的脖子问了他为什么暑假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去陪陪父母。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质问黛千寻这个问题,普通室友会去关心人家的家事吗,万一他是那种出来上学就是为了逃离家庭的人呢,那我问了不是很尴尬吗。

    对不起,谁让他几乎不提自己的事情,我很容易用我过剩的想象力去胡乱发挥。

    我除了知道他对轻小说感兴趣、还算喜欢打篮球、似乎总是很缺钱的样子之外,其他的是真的一无所知。

    不对,我还知道一件事,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虽说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就我并不算丰富的经验来看,一个会觉得轻小说里男主的妹妹超绝可爱的十八岁男大学生,没有恋爱对象可太正常了。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一切放在一个长相清秀、身材高挑,甚至还有一身养眼肌肉的工科男生身上,是否太过残忍。

    当然了,站在作者立场,我确实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妹妹的角色,然而我实在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去当面问他这个问题,哪怕是让我套着助理编辑的马甲,估计说几句话我就会彻底露馅了。所以为了我的秘密身份,我一定会好好忍住的。

    等一等,我都要去现场签售了,我忍什么忍,编辑长说得倒是简单,怎么可能带个口罩变个装别人就不认识我了。

    第一册刚开始连载时,我不仅会关注杂志每个月的排行榜,我甚至还会在论坛上搜作品名、笔名、角色名,生怕会错过任何一句评价,无论好坏。

    起初我会因为无理由的恶评而心生不满,逐渐地、逐渐地,我偶尔还会给他们点个赞,花时间写这么多字可不容易了,我每个月都要憋出上万字来,我很清楚。后来到今年,前四册书再版过两次,和轻小说部的台柱子还有些距离,但编辑长已经形成了那种只要是我写的多半就能卖出去的刻板印象,所以别人的评价对我来说就逐渐不再重要了。

    因为我写的作品早就变成了“卖得好”的小说,而不再是一开始我脑海里的故事。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读者不再花心思分析我的剧情,第二册单行本发售时,论坛上掀起了カスタード究竟是男是女的讨论热潮,投票楼在首页置顶了二十多天,我自己进去默默投了“男性”,希望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浊一些。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希望作品和作者、作者和读者之间的距离不要那么近,所有人不要关心这本书究竟是什么人写的,我本人根本没有小说里展示出来的角色那样有趣,也没有他们情感充沛,我只是一个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机缘而走上轻小说作者之路的茫然的家伙而已。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暑假的第一天就窝在公寓房间里满脑袋跑火车,是因为现实生活中唯一知晓我身份的人,也就是本应当听我当场念叨的黑子哲也小朋友,他正在进行着苦不堪言的篮球部夏训。而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前辈,自然不会勉强他在累得半死的时候听这些。

    昨晚我给水无月女士打了电话,她说要是我夏天继续做家里蹲的话就不要回来了,而我亲爱的弟弟,大约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听说他们今年在埼玉合宿完还得继续去轻井泽加训,这听起来真不错,我也想去轻井泽爬山了。

    此时客厅里传来了脚步声,瘫倒在床上的我一个翻身坐起来,下午两点四十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听见外面有动静,好缓慢又沉重的步伐,一步两步三步接着是哐当一下,声响在我的眼前直接具象成了完整的画面,这家伙不会真的因为熬夜出事吧,我踩着拖鞋踉跄了两步夺门而出。

    “黛!”

    只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还好呼吸声很重,看来人还活着,他身上那件深色短袖的背后被汗水浸湿了,我立马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实在是滚烫得厉害,我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手指碰到的每一处皮肤都在发热似的。

    预备开口说些什么的黛猛烈地咳嗽了几下,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像是在用地板降温一样,他往一侧滚去时拉住了我的手,竟然还用了力气,我直接失去平衡向前趴在了他的胸口。

    “好凉。”他歪过头用脸颊蹭着我的手背,轻声地说着。

    清晰的心跳声让我慌了神,我努力地挣扎着想离开这个根本称不上是“拥抱”的拥抱,可黛倒好,就像是一条蛇,我越是向后缩,他越是缠得紧。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让自己脱离禁锢以解救烧到神智不清的室友君,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我就好比是一个冷水袋,蹭完一面换另一面,直到我的体温也因为慌乱的心跳而上升到无法再担当此重任时,黛总算是松开了手,并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远远滚开。

    长叹一口气,我狼狈地爬起来去医药箱里找出了耳温枪,一边俯下身替他量了□□温,一边再次叫他的名字,叫了三次“黛”,终于在叫第四次“千寻”的时候,他有了反应,眼睛睁开了一些,涣散的眼神也能聚焦了,那微微皱眉的表情估计是认出我了。

    “我陪你去医院吧,体温超过三十九度了。”我询问道。

    他应了一声,点了头,接着我费力而艰难地把一个身高一米八零的家伙从地板上拉到了沙发上,正要回房间换身衣服时,他叫住了我:“真弓……”

    “放心,我把衣服穿好就来。”我仿佛哄小孩一般揉了揉他的头发。

    随手摸了件宽松上衣套上,我转身推开他的房门,无论看多少次还是无法习惯整洁到这个地步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挂在最右边的外套,在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时披在他的肩上。

    “你能自己穿上吗?”我扶着他的胳膊。

    他又点点头。

    我就这样一步步扛着比我重了快二十公斤的黛千寻往电梯间走去,平日里总能在走廊上碰到的邻居此时都消失了,我从未觉得这条路有这么漫长,如果我没有在换衣服时提前叫了一辆计程车的话,如果司机没有在看到公寓门打开的时候快步走过来帮我的话,我一定死在半路上了。

    在我以为一切困苦都会在我到达的医院的那一刻结束时,人满为患的急诊室又给了我当头一棒,尽管司机先生非常善心地将黛扶到等候区的椅子上才离开,我却还是站在原地崩溃了。

    冷静下来回忆上一次我不是因为自己生病而到医院来是因为什么,记忆里出现的是在楼梯上和我一同摔倒,不幸做了我的人形肉垫的今吉翔一。

    和那天一样,此刻黛也是揽过我的肩膀,将整个人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们就往着诊室慢慢挪动。

    “真弓?”

    熟悉的嗓音再一次穿越了重重的回忆之门,砸在了我的耳边,我下意识的四肢僵硬,倚靠在我身上的黛差点就站不住了。

    声音的主人快步走上前来,轻松地将黛拉到了背上,他胸前挂着的医学院学生的牌子扫过我的手背,接着我听见他开口问:“跟我来。”

    不远处有几个和他挂着同样牌子的人在叫着“老师让我们集中听讲座了”,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又强调到:“我今天刚参观完整间医院,我知道走这里最快。”

    “谢谢你……今吉。”我越说越小声,尤其是他的名字,大约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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