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这世间向来就是个巨大的赌场,似乎从能够以独立的思考能力理解外界的一切开始,今吉翔一就觉得人生是一场漫长的赌局。有的人选择草率拍下老虎机的按钮,有的人选择按住荷官发出的牌,死守底牌还是全都押上,不过是时机。哪怕是在跑马场,赛马身上背着的也是赌徒的执念,冠军马一样可以在赛程中间退出。

    没有一定会赢的赌局,没有人不明白这件事,而对聪明人来说,手握一千的筹码时便有一千的玩法,十万就有十万的玩法。

    仰仗那颗灵光的脑袋,今吉从未输过,甚至因此误以为人生就是这般易如反掌,成为父亲的好儿子,妹妹的好哥哥,班里的好同学,队上的好球员,每一步都是毫无难度,毫无挑战性,只要在最合适的时候作出选择——叫牌,或是不叫牌;亮底牌,或是放弃;不再下注,或是直接□□。

    说到底,这能有多复杂?

    所以今吉在那时点了头,当他听见那句话的瞬间,身体代替他扔下了筹码,他以为是新的赌局开盘了,只要再赢一次就可以。

    因为她说的是:“今吉,我需要和你分手。”

    盈满泪水的一双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贴在脸侧,她伸手去碰信号灯上的按键,变成绿色的灯光差一些晃了今吉的眼睛,他就这样点了点头回答:“好的,我们分手。”

    然后迈开步伐走向了马路另一边。

    他们曾在这里亲吻彼此,他们也在这里按下了停止键。

    当自己从制服口袋里摸出她午休时藏在自己这里的打火机的一刻,今吉笑出了声,他用手指推开盖子,三次才擦出了火星,晃动的火苗像是有嘲笑声一般,是怎么样的疏忽大意才会第一次没有预料到她的想法。

    几个小时前勾着自己的脖子说下次再也不会再这样的人,几个小时后哭着说和自己分手,今吉试图和往常一样理解并猜测她的下一步行动,却在那一刻大脑空空,好像这个事实确确实实对他产生了冲击力,以至于来不及去补救上一步出错的牌。

    于是,他开始和时间做交易,也许这个世界上所有无法处理的问题,都可以被时间扭转成别的样子,只要她永远是和他初见时的模样,时间就会站在他这一边,帮他完成整个赌局。

    可惜等来的是一种恐惧,在医院的走廊上,他伸手拉住她,那时候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从未想过她会害怕自己。

    如果这是一部富士台电视剧,今吉觉得他现在应该像个悲情人物一样,点燃一支烟在夜色中说着独白:“她好像并不知道我在爱她。”但他不会,甚至到了如今他仍然不能一次就成功擦出火星来,她留下的打火机和童话里的火柴一样,被他用来当做无意义的安慰。

    也许他应该问问打火机是谁送给她的,也许他应该问问她是怎么学会抽烟的,也许他应该像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对她的生活更感兴趣,而不是后来在回忆里想起的总是自己身边的她。

    “今吉,你是不是对学姐有意思?”同组的男生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地说道。

    没有停下记笔记的动作,今吉的语气中平淡而略带一丝玩笑意味:“学姐的腿挺长的。”

    “我听说她和男友分手了,你试试啊。”男生又用眼神示意道。

    说话时助教学姐朝这里看过来,二人立刻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看教材,今吉在心里嘀咕着还是侧脸长得更像一些。就像高一开学那天自己抬头看到的,那个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她。

    在我以为十九岁的夏天就要如此平静而闲适地迎来结局篇章的时候,七月初绕过东京湾,让我们躲过一次强降雨的台风在八月末又登陆了。

    非常不巧的是,公寓里只有我一人在,而我前一日赶了一夜的稿,一整天都睡得不省人事,暴风的呼啸声像客厅里进了巨兽一般,我从睡梦中惊醒挣扎着推开房门,看到阳台的落地窗大敞着,窗帘架子掉在了地上,雨水裹在风里一下一下拍打着我的脸。

    狼狈地拉上了窗户,我瘫坐在地上喘气,昏暗的客厅伸手不见五指,我猜是跳闸了,因为我刚刚走出来时就顺手按了灯开关,幸好没真的亮起来,这老旧的电路大概能把我电飞。

    “我这贱手。”自言自语着,我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这种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像噩梦桥段似的,如果不是浑身湿透的感觉太真实,我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我几乎做了一天的噩梦,翻来覆去不重样的噩梦,梦见自己死了快两百次。惊醒前的最后一个梦,我还想着终于是安全了,没想到这是最可怕的一个。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傍晚,今吉没有在我按下信号灯之后走开,他只是向我走近了两步,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想分手。”

    而且我要是没有看错,在哭的人不是我,是他。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理解“灵光乍现”这个词,它不一定只能出现在创作或者头脑风暴中,因为当“如果不这么做我的未来就完蛋了”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我就回不到当初了,因此我必须要这么做,第一步就是让自己离开今吉翔一。

    而我之所以会没有任何铺垫就做出决定,也是我在赌我对今吉的了解程度,结局是我赌赢了,我第一次赌赢了。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我总算是爬起身,摸着黑把窗帘连着架子卷到了一旁,就是经过沙发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小拇指,痛得我还以为这又是另一重死亡梦境——十九岁女大学生卒于拇指骨折。

    继续在一片黑暗中摸到了洗手间的门,我拿出了里面的拖把,把光着脚能踩到水的地板潦草地来回拖了几下,身上的衣服黏黏地很难受,我干脆是脱掉了上衣搭在肩上,只留着一件内衣在。

    外面的风雨声正在逐渐变小,我弯腰摸了摸地板,地上好像也没有水了,整个客厅倏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一阵不安攀上了我的胸口,我听到了我的呼吸声。接着是霎时亮起的灯,我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色,伴着太阳穴的一阵抽痛,没有戴眼镜的我在模糊中看见了玄关站着一个人。

    我们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跳闸了。”我听见他说,“还有我坐的末班车,提……提前回来了。”

    我不知道黛努力了多少次,让自己的视线落在我头顶的天花板上,我只知道在我被石化了一样两脚粘在地板上的时候,他也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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