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

    “这样切两片薄薄的柠檬放在水杯里,就不会像喝白水那样无聊了。”

    陈静怡眼巴巴地盯着面前喝了一口水后回味的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怎么样,好喝吗?”

    严慧点头:“确实很清爽的感觉诶。因为柠檬放得很少也不会很酸,只有一层淡淡的清香融在水里。”

    “而且莫名感觉很解暑。”乔芳束又喝了一口水,“感觉比外面店里甜的柠檬水更好喝。”

    赵秋景也点头附和。

    “你们在分柠檬啊。”万盛益路过看到走到了四人身后,“教室里好香的柠檬味啊。”

    陈静怡看了下保鲜盒里还有好几片柠檬,举起问他们:“你们要吗,这里还剩下很多,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好啊我去拿水杯。”万盛益立马应了下来,转头问身旁一起站着的两人:“你们两个要吗,我顺路帮你们把杯子拿过来。”

    孙醒禾绕到乔芳束身后附身探去看她杯子里的柠檬,看着上下起伏柠檬片仿佛能预见酸意一样皱着眉:“我不行我一点酸味都接受不了。诶对了,我家有几盒茶叶,你们有谁要喝的吗,我带来送你们啊。”

    乔芳束疑惑:“茶叶?哪里的茶叶?”

    孙醒禾:“就是左边房间那个柜子里有好几盒,包装还挺好看的。反正放着没人喝也浪费,不如带来送你们了。”

    乔芳束听此锤了他一拳,开口提醒:“那里的茶叶有些是别人送给叔叔的,有些是叔叔买来当见面礼的。你可千万别动,小心又挨一顿打。”

    “打我不知道躲啊。”孙醒禾揉着刚才被打的地方,也不生气脸上挂着笑欠欠地说,“不是好茶叶我还不爱喝呢,明天我就带给你们,一人一盒。”

    乔芳束无奈地摇头,摊手说道:“反正我得了一盒好茶叶是没什么意见,挨打的又不是我。”

    孙醒禾抓着乔芳束的肩膀晃:“你可逃不了,我要躲肯定躲到你家里去。你可得跟你爸妈通口气,千万一定要把我爸妈拉住啊!”

    乔芳束听到这话即无奈又好气,仰头白了孙醒禾一眼。还没见过有人主动讨打的呢。

    “来了来了杯子拿来了,诺,这个是你的。”万盛益抱着三个杯子过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孙醒禾,又将另一个杯子递给另一个人,“江钦畅,这个是你的。”

    江钦畅收回眼神,对着万盛益说了句谢:“芳束,你去过醒禾家吗?怎么连他家茶叶放哪里都知道。”

    赵秋景正在帮忙分柠檬,听到这话后下意识地接话道:“他们的妈妈是大学舍友啊,两家人自然熟悉了。”

    江钦畅微怔,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好像见他们两个做同桌时,比别人格外熟稔一些。”

    陈静怡眼神在几人中转了一圈。看这几人分柠檬的分柠檬,说话的说话,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不过她也没有勇气做那个点破窗户纸的人,只能埋头当鸵鸟了。

    孙醒禾推了一下乔芳束的后背:“你跟她们说,我们的妈妈是大学舍友?”

    乔芳束点头。

    见她浑然不觉,孙醒禾又追问道:“你跟她们介绍我的时候说,我们的妈妈是大学舍友所以交情好吗?”

    乔芳束正在给孙醒禾的水杯里装柠檬,因为他刚才说怕酸,她特意选了两片切得最薄的柠檬片。听到这话乔芳束不明所以,借着将杯子递给他的动作回身和他对视:“对啊,怎么了?”

    孙醒禾固执又别扭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泄气地耷拉下肩膀,接过水杯向陈静怡说了声谢谢后走了。

    “他怎么了?”乔芳束一头雾水地去问万盛益和江钦畅,“你们刚才去哪里了啊?”不会是在别处受到了什么别扭吧。

    万盛益连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小心又谨慎地跟赵秋景搭话。只有江钦畅回了她的话:“我们刚才去楼下走了走。”

    洄岚教学楼附近的植被覆盖率极高,在炎热的天气从阴凉绿荫下散步倒是比在教室吹空调舒服。最近教学楼下多了许多课间下去散步放松一下的学生。严慧听到这个也来了兴致,对着其他三人说:“晚自习结束后我们去操场散步吧,夏天云少,月亮和星星都更亮呢。”

    乔芳束回头看向孙醒禾离开的背影,看他垂头耷脑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仔细想了下刚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他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芳束,晚自习后一起去操场散步啊。”赵秋景用手肘碰了下她的手臂。

    乔芳束回头笑着应下了这件事情。

    一节晚自习结束,孙醒禾表现得格外安分。没有将腿伸长占据乔芳束的座位,没有将手伸到乔芳束这边碰乱她桌面上叠起来的书本笔记,甚至连那种做不出题目下意识发出的苦恼啧声都没有。

    敏锐地发现这一现象后,乔芳束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心无旁骛地沉浸到作业里面去了。平日这些动静她总觉得烦躁打断自己做题思路,可是一旦安静下来,居然会产生一种古怪的别扭感。

    对待孙醒禾她向来是毫无顾忌有话直说,一等到下课就问他怎么了。

    孙醒禾眉心的郁闷像一颗化不开的墨团,平日看着总是嬉皮笑脸可是一旦冷下来才发现这人过于硬朗的脸部骨骼线条会生出生人勿进的冷漠感。

    他手中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涂出一个乱线团:“你为什么要跟你的朋友那样介绍我呢?”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乔芳束怔了一下,想起了白天的那段对话,试探地开口:“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的妈妈的确是好朋友啊。”

    “是这样没错。可是你和你的堂兄弟姐妹们还有血缘关系,但你跟他们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吗?”

    乔芳束听得一头雾水,只能老实地回答他话里的问题:“大部分相处都挺和谐的,但也有一两个因为不常见......”

    “哎呀你这个木头脑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出那些弯弯绕绕的题目的。”孙醒禾抓狂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两笔,深呼吸后一口气说道:“我和孙醒禾是发小!这几个字有那么难说吗?”

    乔芳束的呼吸滞了一瞬,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不是一样吗?”

    “怎么会一样。我们两个的交情深浅关我们的父母什么事情,难道世界上所有父母关系好的小孩也像我们一样吗?”

    不欢而散。

    下一节晚自习,沉默的人又多了一个乔芳束。

    孙醒禾的意思,她能懂的。

    他们两个关系好是他们两个人性格投机相处得来,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可是乔芳束却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中加入了赵燕女士和周心文女士,并且将这段关系的主语替换。仿佛他们只是两个家庭和谐关系下的产物。

    她心知他们两个的关系绝不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照顾一下那么简单。

    几乎每一个乔芳束受到委屈的时刻都有孙醒禾帮她出头。小时候乔芳束爱俏,喜欢穿裙子。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并不懂什么,玩笑着去掀她的裙子。尽管穿了一条堪比秋裤的打底裤,乔芳束还是敏感地感觉到这样是不对的,可她几次都阻止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扬着头哭。她才刚哭出第一声孙醒禾就不知道从哪里飞窜出跟那群掀她裙子的小屁孩打起来了。

    自然是孙醒禾打输了,一个萝卜头哪里打得过一群萝卜头。可他打架的那股劲儿却是其他小孩比不了了,挨了好几下重拳脚还不怕痛地扑上去纠缠。到最后反而是其他小孩被他吓到了,虚张声势地说着不跟他计较溜走了。

    类似这样为她出头的事情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以前谁都知道乔芳束受了委屈,孙醒禾就会帮她出头。其实孙醒禾从小就长得很俊俏,装出乖巧的样子后十分讨人喜欢。偏偏因为常替乔芳束出头和人打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养成了一股不良气质。有点像那种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成绩不好,会在老师新穿的裙子上甩墨水的问题学生。

    可是孙醒禾的成绩很好,也很尊敬老师长辈,唯一有的几次惹事生非都跟乔芳束有关系——乔芳束也曾猜测,周心文女士让孙醒禾去读私立初中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初中以前,她是孙醒禾的跟屁虫。因为只要有孙醒禾在的地方,她就永远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永远不会过夜的委屈。孙醒禾就是她的保护伞,是她的守护神,就像哥哥一样。

    有一次乔芳束郑重地问孙醒禾以后能不能叫他哥哥。孙醒禾如临大敌以更郑重的语气问她是不是看上了他家的财产。那时孙爸正值事业飞速发展时期小有积蓄。这么一插科打诨乔芳束也就将这件事情忘了。

    可他们终究不是兄妹,上了初中后乔芳束才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事实。孙醒禾不可能永远地做她的保护伞守护神,她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他。

    她选择了用最安全的方式去介绍孙醒禾。

    不会生出暧昧的流言蜚语的同时,让她继续保持着和孙醒禾的熟稔亲近。

    同时也是最利己自私的方式。

    她方方面面地为自己考虑到了,唯独忘记了孙醒禾。将他们之间的联系说得那样浅薄轻松,看轻了孙醒禾。

    晚自习一结束,收到她便利贴的严慧拦住过来找她们的陈静怡和赵秋景,将她们拉着下楼了。

    乔芳束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孙醒禾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只要乔芳束不起身他就走不出来。乔芳束忐忑地等待着班里的同学相继起身离开回宿舍,时刻准备着拦下要离开的孙醒禾。

    可孙醒禾却仿佛看透了乔芳束是故意要留他下来一样,老神定定地坐在座位上磨蹭。

    等到班级里最后一个人离开已经是过了很久了,乔芳束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下气后转过去准备跟孙醒禾说清楚。

    谁知还没开口就发现孙醒禾在盯着她憋笑。似乎被她的样子滑稽到了,在两人对视上的那一刻孙醒禾立即扑到了桌子上哈哈大笑:“你有必要跟做贼一样的嘛哈哈哈,刚才本来有几个人打算多留一会儿的,结果你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哈哈哈......”

    乔芳束后知后觉过来即窘迫又气愤,觉得面前幸灾乐祸孙醒禾实在是十分可恨,捡了一本书盖在他的头上不准他再笑。被他这么一闹,乔芳束刚才做好的心里建设立马荡然无存,喉咙跟吞了一块石头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孙醒禾用手指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叹着气将手掌盖到乔芳束的脑袋上揉了两下:“从小就是这坏毛病,心里藏着事儿就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再不给你个台阶下是不是今晚睡觉都要纠结这个事情了。”

    乔芳束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扒拉下来,被他笑得脸颊通红:“我知道自己错了,要给你道歉来着。”

    “有什么好道歉的啊,要是说出口了今晚怕是真的要臊到睡不着了。”孙醒禾将桌上的书合上起身,“你的勇气攒着留给更重要的事情吧。等会保安要来教学楼检查熄灯了,我们也走吧。”

    乔芳束还想开口,孙醒禾却只是平和地对着她笑:“走吧。”

    她只能跟着孙醒禾起身离开。

    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整栋教学楼的灯忽然就熄灭了。乔芳束一惊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抓住孙醒禾的衣角。

    她听见孙醒禾低声骂了一句:“没事儿,一定是保安又偷懒没检查教学楼还有没有学生就熄灯了。”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乔芳束不安地问:“要不要大声喊一句,也许保安还没有走远呢。这里太黑了,万一摔下楼梯了怎么办?”

    “没事,我现在能看清楚路了。”孙醒禾的手伸过来虚握住她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我牵着你慢慢走下去。等会儿保安来问我们这么晚还在教学楼做什么就更说不清了。”

    也只好这么办了。

    乔芳束的眼睛刚才被突然熄灭的灯光晃到眼睛了,等到下了好几阶楼梯后才慢慢能看清楚周围。

    似乎是担心她在黑暗中不安,孙醒禾时不时地回头观察她的情况。

    张扬的。

    骄傲的。

    狼狈的。

    沉闷的。

    她可以轻易地想象出各种模样的孙醒禾,她见过不同面貌的孙醒禾,可是温柔的孙醒禾在这其中是最珍贵,最独一无二。他很少出现,只在这样静悄悄、仿佛入睡前的朦胧时刻才会出现。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相握的手越握越紧,紧到能通过手掌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一般是不能通过手掌捕捉到心跳的吧,手掌的皮肤不像手腕那样细嫩薄薄一层,它的存在是为掌骨提供厚实的保护。但是现在乔芳束却通过这厚实的保护感受到了两人的心跳越来越快,频率越来越近。

    孙醒禾先走下了更黑暗的楼梯折角,回身两手拉住乔芳束的手牵引着她下楼梯,低声小心提醒着她还有几阶。

    一定有!两人的视线一定有接触在一起的时候吧。

    但是乔芳束心虚地移开了,却又在估摸着那道视线不在的时机看向孙醒禾的侧影。她的眼睛越来越能适应黑暗了,孙醒禾的侧影也在黑暗中更加清晰。她控制不住,明知道孙醒禾时不时就会回头看她有没有害怕,却还是一次次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看向他。

    “没事,马上下去了。”

    “嗯。”

    孙醒禾看她这么安静温柔地出声安慰黑暗马上就要结束了,乔芳束却对黑暗产生了不舍。

    她只能在黑暗中才能暂时放肆一点自己的视线。所有人都能看出孙醒禾身上的光芒,世俗意义上的成绩好性格好朋友多。海棠花虽美却没有香气,观赏多了也会让人觉得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孙醒禾不是海棠花,更像是解郁安神可以入药的合欢花。比起外表的绮丽,朝着目标前进的专心致志、对待家人朋友的体贴用心才更加珍贵。

    这么好的孙醒禾,让她比起得到,更害怕失去。

    她想成为他永远可以保持联系、无话不谈的朋友。每个节日可以发祝福短信,生日可以一起过,互相都有空的话可以约上朋友一起出去玩,就算很久不联系见面也不生疏......

    但是能满足她所有祈愿的关系,只有成为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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