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厨

    佟苓抬眼,冷冷凝视他,什么话都没说。

    路欣文将她额前青丝拂到而后,眸光深情道:“我们走吧,地上凉。”

    他两手搀扶着她起身,一步一步往正房中去。

    佟苓脚下陡然,顿了顿:“送我回东厢房。”

    路欣文连连点头:“好。”

    回到东厢房,路欣文先是把人送至榻上,又忙前忙后地为其准备热茶。

    翟城和侍女们都傻了眼,立在一旁呆呆看着。

    “翟将军,路将军跟夫人和好了?”

    翟城惊掉了下巴,无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夫人醒来,不应该怨恨路将军吗?为何倒是夫人像犯了错似的恕罪?”

    “是啊是啊,这些活本来我们干就可以了,夫人非要抢着干。”

    “翟将军,你是路将军心腹,又住在路府,要不你去问问将军,这是个什么情况?”

    路欣文此时恰好要从他们身旁经过,翟城瞪圆了眼,连忙说:“别说了别说了,夫人过来了。”

    厢房门前,登时鸦雀无声,只等路欣文出去了,才又开始激烈讨论。

    翟城率先回答侍女们的话:“都小声些,别让他们听到,还有,我名义上虽是将军,但都仰仗路将军提拔,住在路府也只是个侍卫身份,我人微言轻,不敢去问,我看你们这些日子跟路将军相处得还行,要不待会你们去问?”

    侍女们忙摆手。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

    “路将军夫妇的事,我们还是少掺和吧。”

    “对啊,他们两个说起来复杂又不复杂,反正就是思想非常人,我们还是少惹他们吧,万一路将军生气了,这次不杀夫人,改杀我们可怎么办?”

    翟城有些心虚,因为看到夫人进出雁春季的事儿,是他禀告给将军的。

    看着两人一团乱象,翟城手心都出了汗。

    “不会的不会的,别害怕,路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乱惩罚下人的,你们这样想,他们呀,一个受了伤,一个受了刺激,说不准是精神出了问题呢?”

    侍女们思忖片刻,都附和了翟城的说法。

    “那我们要不要让妙医给他们治治?”

    “是啊,趁着妙医没走,就算一时治不好,一直治总能好的吧。”

    “万一妙医走了,他们病情又严重了怎么办?我们只是下人,万一波及到我们身上怎么办?我们害怕。”

    翟城唇角似张欲合,余光里无意瞟到了夫人的身影。

    他机械般扭过头去看,只见夫人正阴沉着眸,倚靠着门扇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夫人,你…你听我说,我们…我们不是那意思,我们…”

    路欣文将盛汤的器皿,丢在翟城怀里,越过他,走到侍女们身前。

    侍女们低着头,手心都要扣出花来了,额头也紧张地出了汗。

    路欣文:“你们谁会做汤?”

    将军竟然没有责骂她们,侍女们忙道:“会,我们都会。”

    “那好,随我去小厨房。”

    她们踩着碎步,齐齐跟在路欣文身后。

    翟城愣在原地,方才夫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像路将军?他难道看错了?

    都说夫妻相爱,面相神色,都会出奇的一致,难道他们两人其实都深爱着对方,只有翟城是小丑?

    翟城不敢去想,他就不该嘴贱,不该多管人家夫妻间的闲事。

    他下意识地猛扇自己耳光,声音响亮,惊动了榻上人。

    “翟城,你出去。”

    闻言,翟城忙道:“属下这便下去,不打扰将军休息。”

    翟城逃也似的跑出厢房的门,听方才将军的语气,将军该是还怨着他,那为何既怨他说了话,又平白接受夫人的讨好?

    将军刺了夫人,理当是将军讨好夫人,怎么将军倒高高在上,夫人却如此卑微?

    这段感情,真让人看不懂,翟城叹了口气。

    忽地一声喊,搅乱了翟城的思绪:“翟城过来!”

    他定睛一看,夫人正立在小厨房门前,冷冷觑着他。

    翟城后背一凉,忙跑上去,这份压迫感跟路将军看他的眼神无差。

    路欣文指着灶台说:“你去生火。”

    翟城狂点头,一秒也不敢耽搁,忙挤开侍女们,上前生火。

    待火生好,小厨房便开始混乱地运转。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指点路欣文做菜,翟城则蹲在灶台边,一个劲添柴的功夫里还得以防被人踩伤,和呼吸那微弱的空气。

    一个时辰后,人人灰头土脸,狼狈得不行。

    在路欣文终于做出一碗成功的汤时,众人纷纷跑出小厨房,瘫坐在檐下,大口大口喘着气。

    路欣文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只净了净手,便高兴地将汤送进了厢房。

    侍女们看夫人走了,忙开启抱怨模式。

    “翟将军,我们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大家伙都会累死。”

    “方才夫人还说,等晚些时候,还要我们教她做别的菜,她倒是开心了,这不纯纯折磨我们吗?”

    “翟将军,想想办法吧,要不你就牺牲自己去问一下,知道他们在闹什么矛盾,我们也好解决不是?”

    翟城拧紧眉头,拭去脸上的汗,面色苍白地扭头,朝厢房看去:“你们去吧,我管不了。”

    侍女们生气地努嘴,恶狠狠瞪着翟城。

    *

    东厢房内。

    路欣文满脸灰尘,全身散发着烟火气,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来到榻尾坐下。

    “佟苓,喝口热汤吧,你方才既受了伤又受了寒,正是需要补的时候。”

    佟苓没看他,冷着嗓音道:“路欣文,别费力气了。”

    他无比卑微地从榻尾起身,干脆跪在了床头,像个下人似的,把碗捧到胸前,十足温柔道:“我知道你怨我,可身子还是得养好,不然怎么与痈王对抗,你说是吧?”

    佟苓背过身,阖上眼,没言语。

    路欣文星眼看着她的背影,道:“你不想跟我说话也行,我把汤放在这,你待会儿记得喝。”

    说罢,他不舍地站起身,找了张木凳挪到床头,放下汤碗后,便打算走。

    佟苓:“别以为这么做,我就能原谅你。”

    听到她的声音,路欣文猛地转头,咧着嘴笑道:“是是是,不原谅是对的,不原谅就不原谅,我错了,该死的人是我,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嗯…你记得喝汤。”

    路欣文静等片刻,不闻榻上人回话,他只得悻悻转身离开。

    佟苓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下意识翻过身看了一眼,便见转角处那人的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她水眸闪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平复自己的心绪。

    路欣文为救她受了伤?

    佟苓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懂他受了如此重的伤,为何还要拖着身体,给她熬汤喝?

    路欣文不是喜欢发神经吗?想杀了她,现在又死皮赖脸地讨好她?

    有病!她才不管他。

    佟苓算是在他手上死过两回了,第一回,是在酒楼无辜被牵连,第二回,便是路欣文亲手杀了她。

    她不会再相信他了,路欣文就是她命里的瘟神。

    佟苓把头埋进被衾,不作多想,闭眼沉沉睡去。

    *

    酉时,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路欣文兴奋地来到小厨房,开始嚯嚯粮食和侍女们……

    除了他,大家的脸上都布满黑线,疲惫地挤在小厨房。

    翟城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灶台旁边,像工具人似的添着柴火。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天都黑了,路欣文才勉强做出能吃的饭菜。

    路欣文走后,众人满脸黢黑,看着小厨房里的一片狼藉,麻木地阖上眼。

    小厨房的灶台生生破了个大洞,滋滋往底下柴火上浇水,还有满地的菜叶,和烧焦的肉……

    无奈的是,府上就这么一个厨房,做菜的厨子因不肯教夫人做菜,被夫人下令休息两天。

    侍女们不仅要教夫人做菜,还得给全府上下都做菜,忙了一圈累死累活,厨房还给炸了…

    侍女们眼泪簌簌往外流。

    “翟将军,等厨子回来,我们是不是都得死啊?”

    “那厨子脾气火爆,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厨房炸了,他会不会把我们给生吞活剥?”

    “还有厨子的徒弟们,我们要怎么给他们交代啊?”

    一时间,小厨房内哭腔四起,众人想擦眼泪,脸却越擦越黑。

    翟城仿佛已经死透了一般,瘫坐在地不敢接话。

    *

    而东厢房内,路欣文把菜一一摆放到桌上,还是跟早上一样,只净了手,脸还是黢黑。

    “佟苓,夫人,该吃饭了,我做了一桌子菜,夫人就起来尝尝吧。”

    佟苓早便醒了,只是碍于伤口疼痛,不愿挪动罢了。

    她扭头一看……

    入目便是一整个黑漆漆的人站在桌前,咧着白牙笑看向她。

    佟苓忆起方才外边的一声巨响,她还以为是打雷,现在看来……

    “你该不会是把厨房炸了吧?”

    虽然这般问,但她希望不是。

    “那厨房就跟纸糊的一样,没折腾呢就成那样了。”路欣文笑得灿烂,忙招呼佟苓吃饭,“别说这个了,你快过来尝尝,卖我一个薄面,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佟苓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厨房都炸了,他做的菜能好吃?

    岂料,这时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见状,路欣文瞟了一眼床榻旁未动过的汤,赶忙上前,欲上手搀扶佟苓下榻:“饿坏了吧?这汤你都没喝,快下床吃饭。”

    佟苓摆摆手,无奈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下床。”

    路欣文点头,乖巧地收回手,跑到木桌旁,特意挪过书案后的椅凳给佟苓坐。

    佟苓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

    路欣文眼冒星光,语速极快道:“怎么样?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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