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钱

    林瑜处理完此事,安心理得地回书房了。桌上还有一些霍蕴那小子送来的吃食,他拣了粽子,拨了吃了,一边吃一边哔哔道:

    “霍蕴是我儿子的好友,他送我好吃的,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这怎么着也是我小辈啊,叫我一声伯父。这伯父不得有伯父的样儿啊,要严肃一点。不能吃,不能吃。可好好吃啊,吃了一个还想吃。”

    他犹记得,他的爸妈都把东西留给子女吃的,而不是像他,躲在书房自己吃。呜呜呜,好丢人。

    但嘉禾粽子,一绝啊。里面是鲜肉陷的,还有咸咸的蛋黄,蛋黄还在那流油呢。算了,为了吃,不丢脸,人非圣贤,孰能不吃?

    他正吃得不亦乐乎,书房有人敲门。

    这里要说他这个穿越的角色着实是好,一家之主,又是个九品官,跟上面当然不够看,但在家里,他就是绝对的王者。

    府里,他说往东,没人敢说往西。那齐氏虽然蛮横,也不敢在他面前胡作非为。

    比如现在,他进书房了,没人敢明目张胆进来打扰他,原配江氏也不行。

    故而听到江入年在外面喊“老爷,我能进来吗?”他把整个剩余的半个粽子就塞嘴里了,俯下身拼命吃,勉为其难地咽下去了。

    江入年屏退了下人,闭上了门,“你大白天在里面做什么?”

    林瑜站直,“没什么啊。”

    江入年目光锐利,瞥到桌上露出的粽子叶,“偷吃东西啊?”

    被发现了,“……不行啊?我才十八,吃零食乃是本能。”林瑜说得堂堂正正。

    江入年道:“我也十八,我就没你这么多爱好。”

    林瑜委屈地坐下,“你找我啥事啊?”

    “你白日不在家,晚上又在书房。我还当你避着我呢。”除了早上请安,两人几乎没啥交集。林瑜白日里都在衙门里用饭,也不回家。

    “我避你干什么,我衙门好多事的。”终于没人管他自由了,爽。

    “你把林思泽的事情处理好了?我看他这些日子倒挺认真地在看书呢,还跑来跟我说,他想参加好友霍蕴的家塾,希望你同意。”

    让我同意?哦,我一家之主呢,嘿嘿。林瑜心中得瑟得不要不要的。“他们两个啊?”林瑜一本正经地问,他都已经脑补出一台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应该不止。”

    “噢。”

    “你怎么看?”

    “他想去,我们还拦吗?”

    江入年道:“不拦。但我们可以自己办,让那霍蕴来我们府里读书。因为,我想让那四个女儿也学点。”

    林瑜转念一想,挺好。女孩子读书,开智。他赞成!PS,他都可以决定她们读什么书了,一家之主啊!不过,开家塾得不少银子吧?他囊中羞涩。

    刚还出血了二两银子。

    一路听林瑜心声的江入年无奈地坐下,道:“我这儿有五百两银子。你那里有多少?我们得算算。”

    银子吗?林瑜算过的,这原主身边没银子,他得来的都拿去周转应酬了。他父亲原本是个老秀才,本就穷,又早亡。母亲含辛茹苦养原主长大,已然不易,哪里会有其他积蓄呢。

    不仅没银子,连个老家也无。

    他的俸禄,每月六两,月月空。要承担府内的一应开销,请来的仆役雇佣银,还要支付四个女儿的礼仪课费用。

    一年买米,府里主子三个,仆人六个,小孩六个,光是买米就需要40两。然后就是柴油盐,一年最少2两银子。加上祭祀、人情,买衣,买书……节省一点儿就算它10两,毕竟一大家子的人呢。

    但因为他好歹是个官员,衣食住行都有补贴,差不多能抵掉十两,但还是捉襟见肘,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来形容了。

    他把这些都说给江入年听了,心理负担……倒是没有。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块死。

    “那五百两,你哪里来的?”

    “我把这原主的两间铺子押给钱庄了,又跟那江家老爷子换了城东的绸缎铺,我跟你说过了。”

    “啊,是么……能押那么多啊?”

    江入年:“当然不是,这不是因为你也算是个官,知道我们不会逃嘛。”

    林瑜都听傻了,这是跟银行借钱啊?以他的名义啊?难怪给那么多!所以这债务算是他的了。刚走了三千两,他的好娘子又给他背了五百两。

    “你你你……”真想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江入年:“你别急。我有个主意。这平县靠近海边,我看过他们这里的情况,你知道这里主卖什么吗?”

    林瑜:“卖什么呢?”

    “制盐、丝绸和产油。其他的,估计也没戏。我们能想到的,这里的老百姓估计也都想到了。比如这附近盛产油菜籽,油坊到处都是,做好能贩油,或油饼等。他们还能做出菜油、豆油、桐油等。反正我们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

    “依你这样说,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江入年一脸淡漠地肯定:“基本没有,可利用的的资源,山矿,都已经被利用了。但他们也有缺点,比如效率低下,还是使用牛车,再比如卖的油饼只能当天做当天卖。我打算做几台机器,代替他们现在的牛车,做成后,先帮他们免费榨油。”

    林瑜道:“你会做?”他当然明白为何要免费,这是要先打开名声呢。但制作机器应该很难吧?

    “我平时就爱逛博物馆,曾在博物馆看过。应该不难吧,我先试试。”

    林瑜:……人家会的怎么那么多呢。不能被他比下去,他咳了一声,“那什么,其实说起做东西,我是不太会,但我画画不错,要不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机器,我给你先画出来吧。”

    “你会画画?”

    “如果不是学习成绩太好,本来还打算艺考呢。”

    江入年噢了一声,故意强调了三个字,“成绩太好。”

    林瑜的脸唰唰唰的红了,人家是清北预定,他的成绩怎么也不够看,但也够了吧,他啪嗒一声坐下,“你说吧。”

    江入年尝试地描述了一下,其实她也会画,但拿到林瑜画的,还是惊讶了一下,画得相当好,实物似乎就在眼前了呢。

    这榨油机原理很简单,就是采用简单的杠杆原理,有了这个,可以淘汰现在笨拙的牛车了。

    “我花个几天先做做看。等做出来,我们再交流。”

    商量完毕,江入年回房,林瑜继续呆书房。两人是一点也没想到那事。在林瑜看来,他们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等到齐氏也进来,给他送点心的时候,林瑜浑然不知要发生什么。

    “老爷,歇息一下吧。”齐氏柔柔弱弱地说。这老爷性情大变,虽说也情有可原,估计是被她们打起来给吓到了,可这样无欲无求算个什么事呢。于是她就主动来投怀送抱了,今日必须要人勾到床上去。

    上了床,一切好说。

    林瑜跟江入年聊完后,也挺激动的。这日子有奔头啊,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小伙伴,发家致富就在眼前!也是太久没画画了,动手又画了一些平县的风景画。

    用的是毛笔,他学的是素描,虽说国画也涉猎过,但总用毛笔总是不太顺手。他猛地想起,不知现在有没有卖铅笔呢。

    如果有这些笔,可比用什么毛笔要方便多了。光是想想就激动,有了想法就想有人分享。林瑜又想去找江入年,腰冷不丁地被齐氏从后面抱住,“老爷……”

    林瑜吓得一把把人推开了,“你干什么!”

    “老爷,您已经好久……”

    林瑜那叫一个尴尬啊,“你快回吧,再乱来……我……我就休了你。”这般重话说出来。林瑜也没办法,实在太尴尬了。

    齐氏脸色发白地出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更恨江氏了。

    也许是两人动静闹得略大,这府才多少人啊,一传二,二传三的,大伙儿都知齐氏失宠了,以及老爷似乎……不举了?

    林瑜送走了齐氏,觉得书房也危险,索性就离了府,前往县衙的公廨里住了。公廨就是分给他们这四个朝廷命官的休息房间,就在衙门后面。

    林瑜就在那睡了。

    次日起来,还没穿戴整齐呢,但听外面咿呀咿呀的,他的助手陶攒典和户房的孙司吏也早早来了。

    林瑜听他们介绍着接下来要做的。

    大概听明白了。所谓征收税,主要根据黄册(户口),以及鱼鳞图册(土地),征收的范围,那可就多了,主要分田赋,盐税,商税,和杂税等。

    大大小小的税种,林瑜看过册子,足有几百种!一个普通百姓要交上来的分别要给七八个部门。

    要交这么多税啊!这差点把林瑜都给看傻了。

    今日要查的来自于平县所有商人要交的税,包括市肆门摊税,渔课,契税等。

    这些税课司全部都已经收好了,现在只需要林瑜查对,再由林瑜呈交给知县,知县再跟上级报告,上级批了,再吩咐把收来的税,融化成元宝提交国库。

    听说就是查对,林瑜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但是他还是小老百姓的心态,看这些数据,某某某交了多少,某某某交了多少,看得也是七上八下。

    一旁的陶攒典提醒道:“本次税课司共收商业税260两164文,尚有一些人没来得及交税。”

    林瑜:这县真是够穷了,商业税才这么点。

    陶攒典:“……”这林主簿真实诚,说多少是什么,明显这数字是假的啊,交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边想边笑眯眯交出一份名单,矮着身子道:“这几位,要不我们去催催?分别是本县的产油大户,产丝大户,和产盐大户。”

    林瑜看着陶攒典满脸皱纹的脸,脑子就跟宕机了一般,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他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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