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博文在图书馆门口停好自行车，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这么挺拔的身形，这么优越的轮廓，不是江砚还能是谁。
他回想着昨天晚上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回复的那两个“不去”，一时有些错乱，几步迎了上去，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江砚单肩挂着一个黑色书包，脚步未停，一副自在闲适模样，“不是你叫我来的？”
陈博文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消息，慢下脚步打开手机翻出和江砚的聊天记录。确认除了那两个不近人情的“不去”之外，再没有别的消息，他又快跑两步跟上江砚，“可你昨天说了不来。”
“哦。”江砚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地不能再平静，“看在你这么热情邀请我的份上，我才来的。”话毕已经大步往前了。
“我热情了吗？我只是随口提了两句好吧。”
陈博文轻声嘀咕着，又瞄了眼聊天记录，试图从字里话间找到一些热情的迹象，但注定是徒劳。
两人来到自习室的时候，楚月已经到了。她坐在一个靠窗的八人长桌，每边都是四个椅子。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半边侧脸，为她沉静又清冷的气质添加了几分温和。
楚月听到脚步声抬头，视线从陈博文的脸上移动到江砚脸上，眼底出现了诧异的神色，显然她并不知道江砚要来，她挥了挥手算是跟两人打招呼。
陈博文也热情地回应了一下，只有江砚默然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楚月感受到了江砚对她的那种不满的情绪，她扫了一眼他那张美好又冷淡的脸，无视他的别扭，重新投入到她的试卷中。
没学两分钟，王佩仪也到了，她坐到楚月的旁边，看到江砚她很欣慰，感觉他们四人小组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只不过片刻后王佩仪发现江砚轻抿薄唇，嘴角向下，下颔线绷得紧紧的，写作业跟不用思考似的，动作奇快，力透纸背。而楚月那张清冷挂的脸上，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和谐的气场将他们四个人紧紧包围，可把她难受坏了。
她跟对面的陈博文使眼色，陈博文不理解她的意思，抬眉无辜地看着她。她又是一番费力地挤眉弄眼，结果陈博文直接摊了摊手，她气地忘记了身边两人的存在，直接开口吐槽，“你是不是傻？”
楚月，江砚齐齐抬头看她，王佩仪心虚地对二人笑笑，“没说你们，你们继续。”
“你赶紧复习，不是为了期中考试才来的吗？不要浪费时间。”楚月将自己的课堂笔记递过去，“有需要的话可以看看。”
说话间她的视线往江砚那里快速扫了一眼，对方正十分流畅地做着题，似乎并不受外界任何干扰。
约摸九点的时候，图书馆的自习室已经人满为患，背诵的声音细细碎碎，但并不显得嘈杂，空气中充斥着纸张淡淡的油墨味。
有人在跟江砚打招呼，楚月抬头一看，是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她打量了一下对方，想起几人正是晚自习提高班的同学，女生好像叫许静雯。许静雯也认出了她，笑着跟她挥了挥手，她也微笑着回应了一下，因为在图书馆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静雯一行就在他们邻桌坐下。
王佩仪屯了几道不会做的题，一次性向楚月请教，楚月放下手中的作业，耐心地给她讲解，声音略低沉，语速要比她平时说话时慢一些。
江砚抬头时看到她的侧脸，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一缕碎发落在脸侧，勾勒清瘦又流畅的脸型。
尘埃颗粒在阳光中浮动，祥和又宁静。
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邻桌似乎起了什么争端，开始吵闹起来。自习室里的目光都往这边集中，楚月和王佩仪自然也停止了讲题，探究地看向那边。
听了两句就明白过来，原来是一行四人，两名男生，两名女生过来自习。他们说自己一大早就在这张桌子上放了一本书占着坐儿，只不过是出去买了早点，回来发现占好的坐位已经坐了许静雯一行三人。
如果只是被抢了坐还好，关键是他们放在桌上的书被随意地扔到了桌子底下。这行为像极了无理的挑衅，他们气不过，非要找徐静雯三人讨个说法。
但是徐静雯三人却坚持他们来的时候，这桌面就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书本。至于那本书为什么会在桌子底下，他们不清楚也根本没看到。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人一激动，肢体幅度就无意识地大了起来，对方有女生的手指戳到了徐静雯胳膊上，这边两个男生就不干了。
一名高大的男生拍掉她的手，愠怒地斥责，“你指什么？”
“指她怎么了？你们抢了我们的坐，还这么理直气壮。”对面的男生也来帮腔。
虽然不是什么剧烈的打斗，但是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也闹出很大的动静。连着楚月这边的桌子一起被摇晃起来，桌上江砚的水杯都被摇翻了，哐当一声，因为杯盖没拧紧，带着热气的水一下流出来，顺着桌面流到地上。
江砚不悦地蹙了蹙眉，迅速起身，捞起水杯，王佩仪抽了几张纸巾擦桌子。
楚月的座位离许静雯最近，徐静雯被推得往后倒，楚月在后面一把托住了她的肩膀。楚月来的时候，确确实实扫了一眼这张大桌子，一览无遗，没有任何东西，更没有对方口中所说都的占座的那本书。
她无奈往前，站到徐静雯身前，在那一堆乱糟糟的人群中，解释道：“我比他们先来，我来的时候这桌上就没有什么书，所以真不是他们把你们的书扔到地上的。”
但是那几人已经红了眼，也拉不下面子道歉。根本就听不进去楚月的话，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把楚月归为徐静雯这边的人，手都快招呼到她身上来了。
江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楚月的身旁，颀长的身躯挡在她身前，将她与那群人隔绝开来。
两人离得那样近，楚月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洗衣液的香味，她才注意到江砚穿了她还给他的那件衬衫。
“行了，别打了。”江砚不耐地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地，楚月在后面看到混乱中，一个女生的手挥到了江砚的脸上，他的脸往旁边偏了偏。
楚月心里生出极不好的预感，转到江砚正面，果然见他一手捂着眼角。
楚月一手将他的脸掰过来，一手掰开他的手，细细看过去，那双漂亮的眼睛旁边有一道明显的抓痕，此刻正慢慢渗出血珠，眼尾泛着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许是出于对美好事物被破坏的惋惜，她看着罪魁祸首镶了钻的长指甲，怒意汹涌。
江砚感觉到眼角的刺痛，意识到自己被误伤了，本来生气极了，但是看到楚月看着他时那着急上火的表情，怒意又瞬间压了下去。不过几秒的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楚月已经转身就揪住了刚才误伤他的那名女生的头发，正式加入了战斗。
想来楚月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那卷发女生发出一声尖叫：“阿，你干嘛，神经病啊。”一边喊一边反击，同样张牙舞爪地将楚月的头发扯在手里。
王佩仪和陈博文都没被楚月的举动震惊了，嘴巴张成了o型，甚至忘了要去帮忙。
江砚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上前，使蛮力掰开卷发女生的手，而后握住楚月的手半哄半劝地在她耳边说：“楚月，放手，不要冲动，先放手再说。”
江砚的声音温和，带着磁性直往她耳朵里边钻，她的怒意渐渐被抚平，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江砚见她松手，一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她往后一抱，与卷发女生隔开一些距离。
楚月喘着气又抬眸看了江砚一眼，他眼角那血珠越冒越多，都快流下来了，只是来看个书而已，这也太倒霉了，楚月冷静下来，还是气不过，冲着后边喊了一声，“佩仪，报警，告他们人身伤害。”
听到报警这样的关键词，还纠缠在一起的几人，终于消停下来，那卷发女生还不服气，瞪着眼睛死不承认，“什么人身伤害，不就擦破点皮，瞎胡说什么呢？你还扯我头发了呢，我也告你人身伤害 。”
女生抱着胳膊，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楚月听她这么一说，刚消下去的怒气又有上升的趋势，她上前一步，一手豁住江砚的下巴，将他手上的侧脸面向对方，“看到这张脸了吗，这是一张多么完美的脸。”
江砚：！！！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脸还不错，但被楚月当着这么一大群人如此直白地夸耀，还是有点震惊。
他侧头看楚月，又被楚月将脸掰回去。
女生冷静下来，打量了江砚一眼，看看同伴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发现楚月说得并不夸张，眉间微蹙起来，连反驳的话都忘记了。
楚月趁热打铁，“看清楚了吗？他可是从小立志要做大明星的，可是现在，他破相了。”
王佩仪：！
陈博文：！！
江砚：！！！
江砚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别那么夸张，差不多得了。”
楚月怒其不争地跟他使了个眼色，“闭嘴。”
她一脸冷淡地看着女生，“要是留疤了，你就等着赔吧。”
卷发女生神色间出现一丝慌乱，她身后另一个圆脸女生出来帮腔，“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来唬我们，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那就报警吧。”楚月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让警察叔叔帮忙处理。”
“报就报，谁怕。”圆脸女生还想争辩，卷发女生拉住了她，“我道歉，我道歉可以吗？别报警，我不是故意的。”她偃旗息鼓，完全没有刚才嚣张的气焰。
圆脸女生怒气不争，扯了下她的袖子，“你怕什么，多丢人。”
长发女生瞥她一眼，“反正我不去派出所，要去你去，我不去。”
她上前一步，朝着江砚的方向鞠了个躬，“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江砚虽然挂了彩，但因为楚月刚刚的举动，他已经完全不在意那点小伤口，甚至没看卷发女生一眼。
楚月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她刚才只是因为气不过江砚受这无妄之灾，现在也扯了人家的头发，得到了该有的道歉，那口气就算是发泄完了。
刚好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发现这里的动静来处理纠纷，为了不影响自习室里的学习环境，把他们一群人带到了外面。因为江砚脸上还有伤口，等着处理，再加上他们与对方的矛盾已经解决了，楚月四人就先行离开了。
图书馆的对面是一条商店街，其中有一家就是药店，四人一起穿过马路，楚月和王佩仪走在前面，江砚和陈博文跟在后面。
“阿月，你刚才真是太酷了，”王佩仪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画面，“战斗力爆棚。”
说实话，楚月还真没打过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还那么用力，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愤愤道：“她都招呼到人家脸上来了，可不得讨回公道。”
到了药店门口，王佩仪看看楚月又看看江砚，灵机一动，两步跨到了陈博文旁边，“你们俩进去吧，我有点东西要买，让博文兄陪我去。”
说完拽着陈博文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走，陈博文有点摸不着头脑，“要买什么？不学习了吗？”
王佩仪掰过了陈博文想要往后转的头，“学，我们两个自己学。”
陈博文有些担忧：“他俩不是不对付吗，你不怕我们走了他们再吵起来。”
王佩仪舒心地感叹一声，“大概率吵不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