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气温有回暖的趋势，河里的冰融化了。
林楠乔说她和小金吃了两次饭，好马不吃回头草的观念有所动摇。小金似乎没怎么变，他好像还是原来的他。
林楠乔半倚在沙发上，问正敷着面膜的楚月，“如果是你，你还会再选一次他吗？”
“我……”楚月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她开了两次口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她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头顶的灯，明晃晃的叫人头晕目眩。
其实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时林楠乔突然出声，“阿月，你前男友是不是叫江砚？”
楚月惊了一跳，如诈尸般弹坐起来，脸上的面膜都掉了下去。“江砚”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尘封了这么多年，谁都没有提过，她不明白林南乔是怎么知道的。
林南乔解释道，“我们上大学那会儿，你不是偶尔做噩梦吗？有两次吧，我晚上睡得晚，听到你在梦里喊这个名字。”
“我当时一直很好奇，你喊的江砚是不是咱们学校那个榜上有名的大帅比，但是我又怕提起你的伤心事，所以一直不敢问。”
那会儿楚月确实经常梦见江砚受伤的那一天，那些鲜血模糊的场面在她梦里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现在想起来依旧是噩梦一场。
林楠乔八卦地问，“所以此江砚是彼江砚吗？”
楚月手里还拿着面膜，她对着林楠乔点了点头，又重新靠回了沙发上。
“我的天。”林南乔感叹，“你以前吃得也太好了，难怪你这么多年没有谈过恋爱。”
楚月没想到林楠乔的关注点在这种地方，被她逗笑了，“他确实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
“那你们怎么会分手呢？”林楠乔的八卦之魂重新被点燃。
回忆是件很伤神的事情，楚月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情重新复述一遍，“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出轨了？”林南乔猜测。
“不，他不会。”楚月护犊子一般反驳。
“那是你移情别恋了？”
楚月摇摇头。
林楠乔笑说，“我开玩笑的，你才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厨房里传来“叮”一声响，烤箱里的小点心烤好了，林楠乔起身往厨房走，走到一半还回头说了一句，“别为感情的事情伤神，美食才是头等大事。”
林楠乔是个温柔又贴心的人，她再没问过江砚的事情。
第二天，楚月跟贺知凡一起去临风参加了第二次会议。非常巧合的，江砚依旧坐在她的正对面，不过这一次楚月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今天楚月穿了一条西装裙，头发挽起，漂亮又干练。说话字正腔圆，不疾不徐，坐在她旁边的男同事偶尔会投去欣赏的目光。
她应该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上了一个好大学，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能赚钱的好工作。
会议结束后，楚月去了一趟洗手间，刚推开隔间的门，就听到洗手间外面有争吵声。
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直到她听到女孩哽咽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摸我？”
她轻轻地走向门口，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狭窄的过道里。女孩很年轻，大学刚毕业的年纪。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长得不错，但目光却有些浑浊。
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笑说，“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反应不要那么大。”
女孩咬了咬唇，恨恨地盯着他说，“你已经不小心碰到过我好几次了。”
男人朝着女孩走了两步，女孩害怕似得后退了两步，身后就是墙，她退无可退，可男人还在继续往前，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个饭，跟你赔礼道歉。”
女孩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会去的。”
男人又朝女孩身边靠了靠，“你的考核表是我来填的，你能不能转正留下来得看我的心情。”
女孩吸了吸鼻子放狠话，“我要去告诉老板。”
“你不过是个实习生，而我是他们高薪聘请过来的，你说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男人先离开，女孩在原地抹了抹眼泪之后也离开了。
楚月离开洗手间，碰到了刚从会议室出来，打算离开临风的同事们，她从周佳薇手里接过自己的包，看着贺知凡说，“你们先回，我还有点事情要跟江总沟通。”
周佳薇说，“要不我等你。”
“不用，先回吧。”楚月拍了拍周佳薇的胳膊，转身往里走。
楚月看到刚才洗手间外面的女孩站在茶水间门口，她眉间紧蹙，双手交握着，犹豫不决的样子。
这时，男人出现在女孩的对面，女孩看到他之后，反而下定决心似的，走进了茶水间里。
茶水间里，纪风正在冲咖啡，他新学了一项拉花技能，非要跟江砚炫耀一下。
江砚评价他“闲得慌”。
纪风吐槽，“总比你这个工作狂好。”之后又突然想到什么，“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那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妹妹，有了她，你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有趣一百倍。”
正说笑着，发现门口突然站了个人。
何佳颖是三个月前来的实习生，话不多，很勤奋，每次遇到她都会微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江砚对她有印象，有天晚上他在公司加班，去复印资料的时候碰到她。何佳颖主动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说，“江总，我来吧。”
江砚跟她道了谢，还让她早点回家。
这会儿，何佳颖站在门口，很拘束，很局促，眼眶红红的。
一看就不是来喝茶的，纪风耐心地询问，“有事吗？”
何佳颖犹豫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钟文浩也跟了进来。
“你也有事？”纪风调侃。
钟文浩是高材生，技术型人才，纪风高薪从其他单位挖过来的人。
钟文浩看了一眼何佳颖，而后看向江砚，说，“我这边遇到一个技术问题，想跟江总讨论一下。”
江砚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点了点头，他起身，却没有马上跟钟文浩出去，反而看向了何佳颖，直白问道，“你呢？你想说什么？”
何佳颖闻言看向了江砚，刚才看着钟文浩警告的眼神，她产生了退缩的情绪，她想要不再忍忍，只要再忍两天她就转正了，等到那时候再说。
但是此刻看到江砚关切的眼神，她突然又有了勇气，她握了握拳，朝江砚走了一步，说，“钟主管他骚扰我。”
何佳颖话音刚落，钟文浩就嗤笑了一声，“佳颖，你不能因为我对你要求严格，就污蔑我吧。我家里有老婆孩子，我骚扰你做什么？我知道你经常加班压力大，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何佳颖狠狠盯着钟文浩，身体甚至开始发抖，但她还是继续控诉，“他摸我，不止一次，他还让我单独跟他约会。”
钟文浩反驳：“你不会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你有证据吗？”
何佳颖的眼里蓄着眼泪，她咬着唇却无话可说。
“我有证据。”
纪风一看何佳颖的反应就知道她没有留下什么证据，空口无凭，这种事情没有证据是很难处理的。正在他为难的时候，刚才还在与他们开会的楚律师出现在门口。
临风的茶水间从来就没有这么热闹过。
楚月看了江砚一眼，江砚也看着她，但没有说话。
楚月走向江砚和纪风，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很平静地叙述道：“我刚才就在洗手间门口看见了全过程，而且录下来了，视频就在我的手机里。”
楚月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何佳颖终于松了一口气，掉下一颗眼泪来。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何钟文浩却坐不住了，出于本能，他一个箭步冲过来，要抢楚月手里的手机。
楚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身旁的江砚挡在了身后。
何文浩一巴掌没拍到楚月的手机，却拍在了江砚的下颔处，几乎是一瞬间，江砚的下巴处多了两条明显的手指印。
“钟文浩。”纪风怒吼了一声，还来不及制止，就看到楚月从江砚身后上前两步，一个巴掌打在了何文浩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听得出来那是用尽了力气的，茶水间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钟文浩反应过来，骂了一声脏话，就要朝楚月动手。江砚扶着楚月，一脚将钟文浩踹在了地上。他一脸冷意，冲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钟文浩怒斥，“你被开除了，滚蛋。”
江砚一直是个平和的人，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没那么在乎，这是楚月认识江砚以来，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
钟文浩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
江砚还握着楚月的胳膊，依旧是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看向楚月，楚月眼眶通红地望着他。
听到动静的同事在茶水间门口围观。
楚月轻轻拍了拍江砚的手，江砚才如梦初醒般松了手。
楚月走向被吓坏了，正在无声啜泣的何佳颖，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出了茶水间。
何佳颖在洗手间里洗了脸，因为哭泣，眼睛和脸都是浮肿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跟楚月道谢，“谢谢你，楚律师，如果没有你……”
楚月打断了她，“不用谢。你很勇敢，你做得很好。把你遇到的所有的事情告诉你的老板，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何佳颖不哭了，她甚至扬了一下唇角，她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告别何佳颖，楚月直接坐电梯下楼，她刚才打人的时候用了太大的力气，现在整条胳膊都是脱力的，她下意识动了动手腕。
出了旋转门，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楚月。”
江砚穿着单薄的白衬衫，连外套都没穿，他一路跑着追过来，下巴处还有未散去的红痕。
到了跟前，他却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眼底情绪难以分辨。
室外不比室内，萧瑟寒风吹起衣袂翻飞。
楚月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江砚将目光移向远方，又移回她的身上，公事公办地问道：“手机上拍的视频方便发给我吗？”
楚月摇摇头，“没有拍，当时我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我只是诈了他一下，没想到一诈就诈出来了。”
江砚轻笑了一下，“你还真是……足智多谋。”
楚月一直觉得江砚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的五官变得更立体，眼神更深邃，气质也稳重了很多，但是此刻他的笑容中似乎又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了，他的身上多了几分少年气。
楚月又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叹息声，她几乎没有办法再跟江砚交流下去，但还是控制着情绪说，“刚才谢谢你。”
“不，这是我公司的事情，你帮我解决了，应该是我谢谢你。”
依旧十分客套的说辞。
他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就像是刚认识的朋友一般。
楚月叫的车到了，她跟江砚说了再见，便上了车。后视镜里，她看到一抹白衬衫转身回了办公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