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江砚走后,楚月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砚发了信息过来,里面是拔牙后的注意事项,长长的像一篇小作文。

    其实刚才医院的走廊里面贴了这些注意事项,楚月看了一遍就记了个大概,哪怕没看到那些,网上一查什么都有。

    江砚不会不知道,即便这样,他还是把这些事项用自己的语言组织一遍发给她。

    楚月想象着他坐在驾驶座上,认真编辑文字的样子,如有细细的羽毛划过心脏的位置,叫她无法平静。

    楚月起身走到阳台,江砚的车果然还停在原来的地方。

    她在屏幕上打了“谢谢”两个字点击发送,又觉得太单薄,点开表情包,想挑选一个合适的表情包发给他,犹豫了半天,手一抖,发出去一朵玫瑰。

    她蹙了蹙眉,想撤回。

    下面跳出一条新的信息。

    江砚:【你的表情包挺传统的。】

    楚月:……

    楚月的嘴巴的创面愈合得很好,她只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就回律所上班了。

    临风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贺知凡又一次带着楚月一行人去临风开会,会议结束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玻璃幕墙外面灯光璀璨。

    纪风说要请他们吃饭,早就让助理订好了餐厅。贺知凡和纪风除了工作上的往来,私底下关系也相当不错,没有过多推辞,一行人从会议室出去,坐电梯下楼。

    人很多,楚月被挤在角落里,江砚侧着身体站在她前方,像一道屏障隔出一小片空间。下到三楼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又挤进来一个人,人群涌动,江砚被推了一把,鼻尖擦过楚月的额头。

    滚烫的血液如藤蔓一样攀爬,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快速地移开。

    电梯门在地下一层打开,纪风,江砚和贺知凡走在前面,他们似乎还在谈论公事。楚月和周佳薇等人落后他们两步,周佳薇轻声问她拔牙的地方恢复地怎么样了。

    楚月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跟她闲聊,“已经好透了,早知道早点拔了,一劳永逸。”

    楚月说着随意地抬了下眼,看到前面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穿蓝黑色工装,戴一顶黑色鸭舌帽,手里提一个铁皮油漆桶,步履匆匆,乍一看就是工人模样。

    但他突然抬起了头,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从帽檐遮盖的地方露出来。楚月记性好,一下子认出眼前的人来,正是之前对实习生动手动脚,被江砚开除了的钟文浩。

    楚月还来不及深思,就看到男人提高了手上的油漆桶,朝着江砚和纪风的方向迎面走去。

    “江砚小心。”

    江砚听到楚月的惊呼声,刚一抬头,就看到她整个人扑了过来,并且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脸。江砚抱着楚月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看到她整个后背,头发,双手全是红色的油漆,淋漓着往下落,触目惊心。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将外套脱下来,仔细帮楚月擦掉了落到脸上的油漆,怕油漆落尽眼睛里,叮嘱道,“别睁眼。”

    纪风也被泼到了一些油漆,但没有楚月严重,他骂了一句脏话,一脚踹向了始作俑者。

    钟文浩被他踹得四脚朝天,还没有挣扎着站起来,被临风的两名男同事摁在了地上,只听纪风愤怒骂到,“钟文浩你个败类,等着坐牢吧。”说完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报了警。

    “楚月你没事吧。”周佳薇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月被这无妄之灾砸懵了,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她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突然感觉脚下一轻,江砚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听到纪风说,“你先走,我来善后。”

    江砚没说话,脚步匆匆,又尽力保持着平稳。

    一路上,楚月感受着江砚不断加快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她始终闭着眼睛,没法看到他的表情。

    江砚将楚月放到副驾驶上,帮她系好安全带,他离她十分近,那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你忍一下。”

    楚月感觉全身的皮肤都粘稠而紧绷,刺鼻的味道拼命地往鼻子里钻。她闭着眼睛和嘴巴,只轻轻”嗯“了一声。

    汽车启动,几乎是一瞬间,飞驰而去。

    车上温度适中,车窗禁闭着,但依旧能听到马路上的车流喧哗。转向的声音响起,楚月突然想起江砚并不知道她家的地址,便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我住在御景湾。”

    转弯后车子又开始加速,耳边传来江砚低沉的声音,“我家就在附近,先去我家处理一下,再送你回去。”

    楚月没有拒绝,因为她也想用最快的速度清洗掉身上的油漆,况且江砚身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一些。

    江砚的房子确实离公司非常近,不到十分钟,车子已经停在了地下车库。江砚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来帮她开车门,楚月本想自己走,脚还未踩到地上,又被江砚一把抱了起来。

    楚月听到指纹锁开门的声音,江砚将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楚月心想这下不仅把车弄脏,沙发也报废了,她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你家沙发贵吗?其实我站着也没关系。“

    江砚显然没想到她这会儿还有心思想这个,冷漠回道,“我家地板也很贵。”

    江砚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又匆匆靠近,他拿一块毛巾,沾了什么液体在她脸上轻轻地擦拭,从眼角眉梢的地方慢慢往外,触感清凉。

    脸上的油漆并不好擦,但他始终保持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擦两下都要开口问她一次,痛不痛,他的声音十分耐心又温柔。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

    楚月应声睁开双眼,眼前是明亮光线下,江砚那张美好标致的脸。他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眼底仿佛充斥着似水的温柔,他凑近问她,“眼睛难受吗?”

    楚月几乎被他那种久违的赤忱的神情灼痛,她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但味道太刺鼻了,我想洗澡。”

    江砚肩膀微微下陷,似乎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他扶着楚月的胳膊,引她起身,“先把头发洗了。”他牵着楚月的手将她带到了浴室,又从外面取了一把椅子进来,放在洗手池旁边,在椅子和洗手池中间垫了一块毛巾。

    楚月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靠,头枕着毛巾,长发落进洗手池里。

    江砚不停地用花洒冲洗她的头发,他修长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指腹摩挲着发根与皮肤,温热地水从鬓间流向脖颈,像一阵阵细密的电流。

    楚月适应了这个仰躺的姿势,睁开眼睛,看到上方江砚放大的五官。他的脸上也有一些油漆泼洒的痕迹,但他没去理会。

    这种角度很奇怪,两人的视线偶尔相触,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刺鼻的味道依然存在。楚月突然说,“洗不干净的话就剪掉吧,头发长的快。”

    江砚手上的动作未停,他的目光从头发上往下移,落在她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他的喉结细微地滚动了一下,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另起了一个话头,“你为什么替我挡?”

    前言不搭后语。

    楚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只觉得稍稍平静的心脏又快速地跳动了几下,她当时确实害怕极了,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动作,肌肉的反应不受大脑的控制。但此刻,她尽量轻松地说,“泼在我背上总比泼你脸上好。”

    逻辑满分。

    但江砚还是抓住了一些漏洞,因为他固执地追问,“那如果里面装的不是油漆呢?”

    “那能是什么?”楚月脱口而出。

    江砚的手顿了一下。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清楚,当时发现那些淋漓的液体是油漆的时候,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满池子的红色终于被冲淡了,楚月的头发重新变得黑亮,水流的声音依旧流淌在耳边。

    江砚的声音夹在在水流声中,低沉又压抑。

    “我很重要对吗?”江砚难得的气息不稳,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我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

    是疑问的语气,却并没有特意等待楚月的回答,他的手轻轻地摩挲过楚月的眼角,替她擦去落下的液体,分不清是水渍还是眼泪。

    “那为什么要放弃我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极度地痛苦,他眉间动了一下,那原本清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说的不是“分手”,不是“离开”,是“放弃”,那个词听起来那么卑微,那么可怜。

    楚月心中剧恸,她咬紧了唇内的软肉,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可是你差点死了,差一点被我害死了。”那是她不敢提起的往事,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伸手想去擦眼泪,被江砚制止了,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水渍。

    江砚反驳,“那跟你没有关系。”

    楚月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尽量平静地说,“那跟谁有关呢?如果你不认识我,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是意外。”

    楚月仿佛没有听到江砚的话,她继续说,“那不是意外,如果你没有遇见我,就不会有这种意外。这些年,我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当时我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可是我没有,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不能冒着伤害你的风险,若无其事地跟你在一起。”

    江砚一时怔在那里,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可现在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疲态,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魂魄。

    楚月撑着椅子坐起来,水滴顺着发梢落下,不断地拍打着脚下的石砖,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楚月打破了沉默:“我要洗澡,可以给我一套衣服吗?”

    江砚给她取了一件衬衫,一条居家的裤子,“都是新的没有穿过,你先穿。”又递给她一些新的浴巾和洗漱用品。

    卫生间的大玻璃镜中,楚月看到一个异常狼狈,脸色苍白的女人。她将脏衣服褪去,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楚月用了很长时间清洗皮肤上的油漆,尽管清洗干净,但皮肤上依旧有些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换上江砚给她的衣服走出浴室,走道尽头是十分开阔的客厅,极简的配色,显得清冷,没什么人气。客厅外面是半面落地玻璃窗,窗外是一片空旷江景,跨江大桥上车流如织。

    江砚也洗过澡了,他换了干净的居家服,站在阳台上抽烟,白色烟雾从他指尖升起,大约是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路过茶几时,随手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楚月穿着他的衬衫,显得格外宽大,脖颈处露出微微泛红的皮肤。她的头发包在一块毛巾里,发梢凌乱地露在外面。

    “吹风机在哪里?我没有找到。”

    “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江砚跟着楚月来到洗手间,弯腰取出了白色的吹风机。

    楚月伸手接,他没给,在面前的镜子中看了她一眼,说,“我来吧。”

    楚月没有拒绝。

    江砚伸手将她头上绑着的毛巾解下,长发披散下来。

    吹风机的轰鸣声占据了整间浴室,墙砖和镜面上聚集的小水珠承受不住重量,缓缓往下淌,留下一条长长的清晰的痕迹。周围的一切都是潮湿的,热气腾腾的。

    江砚挑起楚月的一缕头发,指腹碰到耳后的肌肤,像一簇小火苗,一点即燃,滚烫的。

    楚月抬眸望向镜中,江砚的目光深邃如黑夜的海面。

    头发没有吹干,但吹风机被关掉了扔在一旁。江砚直接抬起楚月的下巴,将唇覆了上去。他的吻就像是一阵剧烈的风,是生涩,杂乱而不得章法的。

    楚月呼吸混乱,却努力地迎合着他。

    江砚的牙齿嗑在她的唇瓣上,她吃痛地蹙了蹙眉,他闷闷地问她,“弄痛你了?”

    楚月仰着头说,“不痛。”她的眼里蒙着雾气,嘴唇透着鲜亮的光泽。

    江砚掰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弯腰将她压在自己和洗手台之间,这一次他温柔了许多,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着,慢慢撬开她的唇瓣,感受着温润香甜的气息。

    楚月几乎无法呼吸,腿软了一下,江砚扶了她一下,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洗手台上。

    洗手台上还留着洗漱之后未干的水渍,楚月的裤子被蘸湿了一大片。

    江砚看到了,他沉重地呼吸着,没有停下来。

    楚月伸手环抱住江砚。

    江砚贴近楚月的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泄愤似的。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那天我亲你了对吗,在平江的那天晚上,我想起来了。”

    “我告诉过你,但你不信。”楚月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像羽毛轻轻地剐蹭。

    “怎么亲的?”江砚的掌心贴在楚月的腰间,隔着衣物,依然烫得她血液沸腾起来。

    楚月勾着他的脖颈,让他低头。她将唇贴到他的眼睛上,而后松开。

    她说,“像这样亲。”

    而后又在他的鼻尖贴了一下。

    她说,“这样。”

    最后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这样。”

    “你喜欢这样吗?”江砚疯了,眼里全是昭昭的隐忍的欲望,可他还像个不认输的小孩一样问她喜不喜欢。

    “嗯。”楚月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对着他的鼻尖,颤抖的声音被江砚的唇覆盖住,吃进了嘴里。

    他滚烫的手掌撩开她衬衣的下摆,在她的身体游走。

    楚月浑身颤栗了一下,抚摸他的脖颈,紧紧地拥抱他。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频繁的震动,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们统统不予理会。

    但是有人在敲门,咚咚咚敲了三下,停了片刻后又是三下,江砚如梦初醒。他喘着气停了下来,将楚月的衬衫往下扯平,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赤着脚去开门。

    是刚才叫的外卖,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

    楚月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披散的头发随意地完成一个丸子,蓬蓬松松地竖在头顶。但她的两颊是红的,嘴唇也是肿的,眼里泛着微微的湿润,是未褪去的情绪。

    江砚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将外卖在餐桌上一一摆放好,将餐具放到她面前,“你先吃,我去冲个澡。”

    楚月瞥了一眼他泛红的耳朵,轻轻地“哦”了一声。

    其实楚月没有太大的食欲,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一边回了几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周佳薇急切的声音就蹿了出来。

    【楚月,你没事吧?】

    楚月:【我没事。】

    周佳薇:【那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吓死我了,我今天真的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对了,江总送你回家了吗?】

    楚月心虚的“嗯”了一声。

    周佳薇:【那就好。】

    周佳薇松懈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而后八卦之心又疯长出来,“你和那个江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楚月想了想,承认道,“是有一点。”

    周佳薇就像吃到了什么大瓜似的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但是她是个有界限感的人,楚月没有主动讲,她也没有继续深问下去,只让她早点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她又给贺知凡发了短信报了个平安,再给林楠乔回了个电话。

    林楠乔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加班了,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江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洗过了,杂乱地竖着,发梢带几滴欲落未落的水珠,将五官打磨地更加清峻,比平时多了几分少年气。

    楚月一边看着他一边回电话,“我晚一点回来,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两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好了饭。

    江砚给楚月取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帮她拉上拉链,把她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刚才开回来的车座椅上都蹭上了油漆,还没来得及处理,好在江砚车库里还停了另一辆车,他驱车把楚月送回了家。

    车停在公寓楼下,楚月侧身去解安全带,江砚先她一步,附身过来帮她把扣子解开。

    车顶灯微弱的光线下,他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点说不清的缱绻,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楚月的食指在他手心刮了一下说,“那我上去了。”

    江砚点头,“晚安。”

    “晚安。”楚月说完又忍不住笑出来,“你不放手我怎么走。”她将被江砚牢牢抓住的手抬了起来。

    江砚依旧不放手,身体往她这边靠了靠,问她,“春节回平江过年吗?”

    楚月唇角的笑意收了一些,回道,“今年不回去了。”

    这回答出乎江砚的意料,他思忖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爸妈呢?”

    “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楚月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眼里甚至带了一点笑意。她是个亲缘很浅的人,她早就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但江砚心脏的某个地方还是被猝不及防地猛砸了一下,原来这些年她都是这样度过的。

    他探过身来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那一下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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