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很快便揭晓。
用早食时，再见到王元珊，长乐便知道了，刚刚穆西征叫走两人，是互换营帐去了。
长乐放下手中的筷子，一下子失了胃口。
她堂堂大萧的公主，这是被江暮辞嫌弃了？
长乐冷笑一声，扒拉着眼前的粥碗。
穆西征向来鲜少管这些闲事的，这次班师回朝之后，更是没心情搭理这些琐碎的破事。
江暮辞倒是有本事，能说动穆西征为她破例。
一边嫌弃她，一边勾搭穆西征。
行，她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长乐狠狠的一踹板凳，大步走到江暮辞身边，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江暮辞，很好，我记住了。”
江暮辞面无表情的嚼着嘴里的粥食。
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主儿，她惹不起，也躲不起。
长乐刁蛮，两人既然都看上了穆西征，被她刁难是迟早的事儿。
既然如此，交好什么的，大可不必想了。
还是琢磨琢磨，接下来这两个月如何安然度过吧。
*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
江暮辞却明显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
看来营中都是会看眼色的人，不消长乐真的做什么，便已自觉的远离自己。
本来，江暮辞与营中这些贵女也并无交集。
被孤立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乎。
只是长乐借机发挥，每每训练之时都拉着徐宁一道，江暮辞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与韩晢晢组队。
两人的实力本就天差地别，如此悬殊的差距让江暮辞犹如被虐菜一般彻底沦落为陪练。
自己的功夫反倒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她只好抓紧一切休息的时间自我加练。
冬十五这天，京郊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寒天雪地的，冻的人手掉。
江暮辞没有自虐的倾向，早早的结束了今日的训练，返回营帐安寝。
正睡的舒适的时候，江暮辞猛的被人从床上拉起。
她倏而睁眼，便见到王浦泽面白无须的老脸。
“江姑娘醒了，老奴来替公主传个话儿。”王浦泽掐着尖细的嗓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江暮辞一把甩开身边两个小太监：“什么事儿。”
“公主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平日里多见江姑娘刻苦训练，今日大雪，正是格外磨炼人意志的时候，最适合江姑娘刻苦训练不过了，因此特赏江姑娘雪中训练一个时辰。”
王浦泽说完，一甩拂尘：“来呀，请江姑娘出帐。”
原来小打小闹了这么久，在这等着她呢。
江暮辞冷眼看着王浦泽：“不劳公公动手，我自己会去，公公请先出去吧，容我更衣。”
王浦泽笑容可掬：“既是磨炼意志，我看这身寝衣就极好，江姑娘还更什么衣呢。”
“这也是公主的意思？”江暮辞反问。
王浦泽不置可否，笑面与江暮辞沉默的对峙着。
江暮辞当着王浦泽的面，披上厚厚的夹袄，她一边系好绶带，一边道：“看来不是公主原话，王公公惯会揣度公主的意图，我可不行，小女愚钝，听不明白公公的弦外之意，便按自己理解的来了。”
说完她施施然向帐外走去。
王浦泽也不恼，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个小太监跟出去监视。
韩晢晢看不下去：“王公公，今日天寒，你这样会要了她的命的。”
王浦泽捂着嘴笑：“瞧韩大小姐这话说的，把奴才当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了！咱们公主心善，必不会叫她失了性命。”
这宫里的奴才，最不缺整治人的办法。
就算能保住命，这寒天雪地的，还不知要受什么罪。
韩晢晢皱着眉，罢了，也不关她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其余的，随他们去吧。
冬月里的天，即便是传了夹袄，也仍然冻得人直哆嗦。
江暮辞不得不让自己动起来，好歹能暖和一点。
校场旁边的武器架子上，刀枪早被人收起。
看来今日是铁了心的要整治她。
“江姑娘，还愣着干什么，请吧。”王浦泽不知从哪儿搞来个暖手的汤婆子，踹在手里舒服的喟叹，和颜悦色的催着江暮辞。
雪仍在下，脚底板的冰冷直白的昭示着，今日若搞些洒洒水的训练，她是无法在这寒天雪地中挺过一个时辰的。
江暮辞深吸一口气，绕着校场跑起步来。
总之先把身体暖和起来，既然刀枪不让耍，那跑步他们总管不着。
王浦泽果然没有出声阻止。
江暮辞绕着校场跑过了十来圈，身上微微沁出了些细汗。
总算暖和些了，江暮辞心道。
她不可能一直这样跑完个把时辰，因此身子暖起来了，江暮辞第一反应便是停下来，甭管是骑马还是射箭，捡着两件练一练。
反正出都出来了，好歹不要让这罪白受。
这样想着，江暮辞跑到弓箭架子旁，用手抓起弓箭。
还没等开始联系，那边王浦泽手下的小太监已提了一桶水来。
王浦泽端坐在一旁，笑道：“看江姑娘热的满头大汗，还不快给江姑娘擦拭擦拭。”
那小太监诶了一声，打水中透出个帕子，胡乱的便朝江暮辞脸上招呼而去。
江暮辞没有防备，被糊了个满脸。
是冰水！
刚刚跑热的脸被冰水一激，瞬间火燎燎起来。
那小太监还要再继续，被江暮辞一把挥开。
然而已没什么用，刺骨的冰水早已顺着脸颊、脖子一路透进衣服里。
很快便打湿了一片衣衫，冰冷的水迎上冷硬的北风，让江暮辞感到一阵阵透骨的湿凉。
她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一般，恶狠狠的瞪向王浦泽，下巴间上还滴答着冰水。
王浦泽笑的得意：“还等什么，再给江小姐擦一擦。”
那小太监又从那冰凉的水中投了一把帕子，朝江暮辞走来，笑的恶劣。
看来这几个奴才，打的便是磋磨人的主意。
若不反抗，今日便是不被冻死，也会被他们搞出一场大病来。
既如此，自己还隐忍个什么？
江暮辞旋身后退了几步，搭箭开弓，直直的指向迎面而来的小太监。
“站住，再往前一步，便杀了你。”
那小太监脸色一变，吓的两股战战，停在原地。
欺软怕硬的东西，江暮辞心下鄙夷道。
王浦泽不紧不慢的从袖子中掏出手来，朝后面打了个手势，随口才开口道：“江小姐，您可想清楚，公主不过让您训练一个时辰，忍忍就过去了。若真闹出人命来，恐怕江小姐不好收场吧。”
江暮辞将箭尖转向王浦泽，王浦泽面皮跳了两下，强自装着镇定。
只听江暮辞开口道：“若不闹出人命来，只怕王公公今日想要我的命呢。”
“江姑娘这是什么话，咱家可都是遵从公主的意思，磨炼磨炼意志便罢了，哪里会要您性命？”王浦泽神色夸张。
“既然是公主的意思，便请王公公带我去见见公主，我倒要当面问问公主，是如何吩咐的公公。”江暮辞说着。
“咱家也是这个意思，那江姑娘，请吧。”王浦泽一伸手，在前领着路。
江暮辞放下弓箭，随着他出了校场。
刚一走出校场的围栏，便见一队铁甲军朝自己而来。
有诈！
江暮辞欲拿起弓箭指向王浦泽。
王浦泽已慌张的喊道：“江暮辞欲要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铁甲军便行动极快的砍掉江暮辞手中的箭，将其牢牢的押跪在地上。
湿冷如蛇般从膝盖蔓延而上。
江暮辞却倔强的问：“敢问王公公，我如何以下犯上？又犯了哪个上？您一个狗奴才，也称得上一个上字吗？”
王浦泽狐假虎威：“自然是犯的咱们长乐公主的上，公主有令在先，你不遵从公主命令，还妄想找公主去要说法，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公主口谕在先，既然江姑娘不愿意听从，那我只好想想办法，让江姑娘练满这一个时辰了。”
“来人啊，将她给我绑到架子上去，再备好重石，请咱们江姑娘操练操练！”
江暮辞被扭送着回了校场，随后被按在空荡荡的兵器架上绑了个严实。
紧接着，又有人将两块四十斤重的重石左右塞在江暮辞手里。
江暮辞自然不配合，那重石沉沉的砸在地上，脏污了一摊白雪。
王浦泽吹吹指甲：“找根绳子来，给我绑在她的手腕上。”
不过须臾，江暮辞便觉得自己手腕一沉，仿佛被挂上了千斤的重量，坠的人难捱的紧。
她欲伸手去拉重石，然而那绳结系在了腕子处，用手已经够不到了。
王浦泽笑道：“既然不愿意用手练，那干脆就别用手了，江姑娘，现在的滋味如何啊？”
江暮辞咬碎了一口银牙，却拿王浦泽没办法，只能恨恨的瞪着他。
天气极冷，雪花仍在飘洒。
不过半个时辰，江暮辞已觉得手脚全麻，裸露在外的肌肤犹如针扎一般疼痛。
四十斤的重石勒的她手腕子青紫，指尖凉的惊人。
呼啸的北风冻的她几乎失去意识。
在彻底阖上眼的前一刻，她听见有哒哒的马蹄声闯进了校场。
有人来了？是幻觉吗？
江暮辞心中一松，彻底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