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故事
晚九点的酒吧光线昏靡，音乐很吵。
“怎么选择在这里见面？”坐在他对面，我有点紧张。
“给你点的橘子酒。”他把个闪着光的水晶杯推到我面前，脸部的肌肉微笑。
“谢谢。”我忐忑，犹豫要不要喝陌生人送到手边的酒水。但若不喝，又没有诚意，这对话还要怎么进行下去。我狠下心，怀着壮士赴死的信念大喝一口。
“Vivian，你很真实。”他叫我的英文名。
“嗯？”我抬起头，看到张俊美非常的男人的脸，在酒吧的光线下，影影绰绰的侧脸，既刚毅又柔情。陌生人离得够近，会有很熟悉的感觉，仿佛相识了千年。看得我有点迷失心智。
“你应该不是大众女人的类型，你不爱钱，也不爱美。”他修长的手从随意的衬衫中伸出，放在唇边。
我咳嗽两声，也提醒自己，该说正事了。
“我的确不是。”面容严肃地告诉他，“Cathy死了。”
“嗯？然后呢？”Peter态度漠然，指间不知何时夹起一根香烟，并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下闻味道。
“你早就知道了？”
“不…不…我也是前几天恰好看到了新闻。你的兴趣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喜欢谈论死人的事。”
“你和她约过？”
“Emm…和女人面前谈论另一个女人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他的左手突然挠我的手心，说的话也认真清冷起来，“你，不是来约会的！”
深邃的黑眼看得我心慌恐惧，不知怎么回答他。
刹那，身边有个影子迅速掠过，我还没反映过来，Peter整个脸被按在桌子上，两只手被缚在后背动弹不得。
我吓得站了起来，“易知？”
“你坐下。”他命令我。
他身体下面按着另一个男人，高大威猛的形象，我得給他面子，于是我乖乖坐回了座位。他弯下身，在Peter耳边说话，“去警局可好？”
“不…我不去…”Peter认了怂，易知放开了他。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Peter甩甩被压痛的胳膊，松开衬衫领口的第二颗纽扣。
“谈谈王佳颖。”易知说。
两个男人的谈话，直击重点。
Peter绅士样的哼笑，并不是真的认了怂，只是识时务。“你们要答应我，不能告诉警方。”
“成交。”易知的回答很干脆。
接下来，我听到Peter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狗血到我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
“Lovezone，是专门給海外的华人设计的，用来交友的网络平台。说是交友，其实就是约炮。Cathy长得不错，又很会打扮，所以她刚一入会，我就盯上了她。我约她去吃法餐，看音乐会，最后去了希尔酒店。她说，想玩点刺激的。我问什么叫刺激的？她说她想玩Cosplay。我说play什么，她说，每个女人都想体会被强的感觉。”
Peter说到这的时侯，我感觉他们两人都有意无意看向我。
我是个女人，有第六感，能感觉到。“然后呢？”
“当然，男人也有相反的心理。于是，我们就真的这么做了。第二天，各回各家，一切正常。但几天后，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段视频，正是Cathy和我那天play的过程。信件威胁我，叫我支付十万美金，否则就把视频发給警方。我虽然没有做坏事，但我怕被警方查，你知道，留学生，哪怕有一丁点瑕疵就可能会被遣返。”
“你給了他钱？”
“敢不給吗？”Peter无奈地痴笑。
“怎么付的款？”
“比特币。所谓吃一垫长一智，后来我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平台。直到前几天看新闻，才知道她死了。”
“仙人跳？是她勒索的你？”
“不知道。但除了她有机会偷偷拍下视频，还能有谁呢？”
“三月二号，你在哪里？”易知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Peter想了想，“在国内，机场海关可以为我作证。”
故事讲完了，Peter夹起刚才的香烟，去了酒吧后巷吞云吐雾。
易知也拉起我的手腕离开了酒吧。
“别拉了，很疼你知道不？”我吼他，可能是声音太小，他竟没有松，反而更紧了。
我疼得眼泪都快哭了出来，可他还是不放手。我心里清楚得很和他的力量差距，是碾压级别的。
“我错了，还不行吗？真得特别疼，我错了，我错了…”
我哀求了他无数遍，他终于放开了手。被他摧残的手腕，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抬都抬不起来。
“爽吗？”他问我。
我刚想回他，爽个毛线。
“先别急着回答，仔细想想是不是很爽。”易知仰头瞅瞅夜里灰蓝的天空，“女人都有点受虐潜质，这话没错。我就是想验证验证。”
我幽怨地瞪着他。
“凶手不是Peter。”易知打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
“为什么不是他？”我扶着红肿的手腕，幽怨的眼神继续。“他讲的这个故事，正好说明了他有杀王佳颖的动机。她能勒索他一次，就能勒索他两次三次。Peter为了一劳永逸，必须要结果了她。”
“Peter有不在场证明。”
我这才忆起，三月二日，正是验尸报告确定的王佳颖的死亡日期。
“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是谁提供給我们Lovezone这条信息的。”
车子往劳伦斯河边方向驶去。
我努力思索，那天在C大，是谁把纸条投入了捐款箱。
“从近百名捐款者中找出是谁，这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晚上，并不堵车，车速很快就飙到每小时百公里以上。
“可是，你会算卦。”
“我能从卦象看出大凶，小凶，大吉，小吉。找人并不在行。不过卦象告诉了我别的信息。”
易知把车开到河边，轮胎辙压在新生出来的草坪上。
我手指压在太阳穴上，晃晃悠悠走在河边松软的沙土上，高跟鞋很不适合散步。“我累了，需要回去睡觉。”
“啊！”我脚下一陷，身体向闪亮的河面倾斜。若不是我扶住了旁边的树干，我肯定，肯定会掉下去。
“吓死了，一米多高。”我小心向下探看夜色中的灰蓝色的河面。
“别看。”易知忽然一只手蒙住我的双眼，将我拉过他身边。“Cathy意外掉入水中可能性很大。”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十点。
我拿起手机，看到当地华人圈推送的新闻，［警方结案，河边发现的女尸确系失足落水…］
说不出这条新闻哪里奇怪，我給易知发消息，［你又说中了。］
他没有回复我，倒是接到了江华的电话。
“谢天谢地，我没事了。”听他语气，应该在跳脚庆祝。
“那就好。”
“周末我办了派对，你要来。”
“算了吧，我不会跳舞，不会喝酒，也不会撩汉。”我委婉拒绝他。
“来吧，有好吃的。鱼子酱…煎鹅肝…松露汤…”
我抵挡不了这些高级美食的诱惑，“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