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闭眼
林珺回到了宁城，回到了西山九章的别墅，回到了季风身边。
季风对她比以前好了，知道她喜欢吃银正大厦楼下的鲜花饼，就经常买给她。
生活归于平淡，也归于简单的幸福。
即便法律上她不是他正式的妻子，事实上就是。
“她带着朵朵去了美国，不会回来了。”林珺从浴室洗澡出来，头发还没擦干，就被季风从后面抱住，头搁放在她的肩上，四十多岁的他狠戾起来如北方的狼，温柔起来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揣在口袋。
“是吗？”林珺心里一愣，咬起唇角，“我不会打扰你的家庭的。”
“不，我们才是家。”
他绕到她对面，双手捧起她刚刚沐浴完红扑扑的脸蛋，带着栀子花的香氛。
“我喜欢你的。”他偏过头，带着烟草的香气压进她的唇齿，细细吻着。
他吸走了林珺口腔里的空气，还包括心房的，头脑里的，所有的林珺赖以生存的氧气，然后放开了她，看着她不住地喘气，眼睛笑起来，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
“虽然我不能娶你，可家会给你。”
“嗯？”林珺眼底湿润了，家，女人，谁不渴望有个男人真正的爱她宠她，给她一个家呢？
“谢谢。”她生起感恩，家或许就是习惯吧，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还有他每一口爱吃的饭菜。
“我们生个孩子吧。”季风低头注视她，充满了爱意和渴求。
“什么？”林珺听到孩子，吓了一大跳。
她虽然渴望一个家，可生孩子，她还没有准备好。
“你不爱我吗？”他的脸上写着失落，叫林珺看了也心疼。
她闭上眼，靠在他胸膛，听着咚咚的心跳声，淡淡的古龙水味袭来，她又想起了罗刹，牧云朝。哪个才是他的真实姓名呢？
“爱。”她说。
“那就生个孩子吧。”
季风轻拍她的后背，像哄着他最爱的孩子。
“好。”她依旧闭着眼睛，香港的半岛酒店的窗前，她记得那个人怀抱的温度和味道。
季风拦腰抱起她，“老了，快抱不动了，从前年轻的时候，警校体能测验我回回第一。”
林珺回望他，把他的脸每个毛孔都看过去。是的，他老了。
比她足足大了二十岁，皮肤松弛现出褶皱，眼角向下垂，他的青春不在了。
她安慰他，“不老，男人永远都不老。”
“你别安慰我，我老了。”
他压在她身上，轻轻吻她的睫毛，“给我生个儿子。”
季风升职做了宁城的副市长，主管公安，环保和城建。工作比他从前做公安局长还要忙。这一早，司机李叔开车远远瞧见市政府门口围堵了许多人。
“季先生。”
“绕后门进。”
“是。”
季风走进自己办公室，拉好百叶窗，按了分机号。
“赵秘书你来一下。”
“是。”
赵秘书，从前是他做公安局长的助理亲信。
“季副市长，海关发来消息，近期没有叫做罗刹的人出过境，包括港澳台。”
“嗯，知道了。”工作的季风会戴上眼镜，遮住他眼角的皱纹，斯文年轻了许多。
“门口怎么回事，那么多人。”他随口问起。
“橄榄理财投资公司违约，相关账户上没有一分钱，法人已经跑路。受害人要不到钱，便来找政府，希望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赵秘书走后，季风琢磨起罗刹的行踪。他曾经的手下韩亦卧底毒枭，英勇就义，他必须要查出真相，将罪犯绳之以法，否则，对不起自己曾在警校的誓言，［为人民除恶］。
他打开电脑，输入用户名密码，查找电子档案。
［罗刹，男，28岁，1982年3月13日出生。父亲罗建中，母亲张兰。2000年宁城一中高中毕业...］
季风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去网上查有关乾坤娱.乐.城的信息。
［2003年创立，法人罗刹，远风物流公司，2003年创立，法人罗刹，2009年因涉嫌走私贩卖毒品，现已停止营业，接受调查。］
2000年高中毕业，2003年罗刹便开了两家公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又调出罗建中和张兰的电子档案，两人均是宁北钢铁厂的普通职工，现已退休。
季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罗刹工人家庭出身，怎么可能高中毕业三年时间，就有资本开起两家公司。
电话铃声响起，季风拿起听筒。给他打电话报告的是接替他局长位置，新上任的黎正康，黎局长。
［什么？毒枭案结了？罗刹抓到了？］
季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分外惊喜，韩亦果然没有白白牺牲，坏人最终是会得到审判的。
［是啊，季副市长，您经手的案子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罗刹已全部认罪，包括射杀一名警察，法院判了他死刑。］
他挂断了电话，走到窗前，点起薄荷香烟，舒缓一口。双手调起百叶窗的角度，看到地面几辆防暴警车停在路边，市政厅楼下聚集的人不见了。
他拿起私人手机，给赵秘书打电话。
“把罗刹毒枭案的结案资料拷贝一份给我，还有，去调查下罗刹的父母真实情况。”
“好的，季副市长。”
林珺在电商平台优客公司的市场部做策划，前几天，全公司的人都收到了董事会新的任命邮件，提拔市场部的老员工郭元元为市场部副经理。
林珺被市场部经理孟真叫去了办公室，孟真是个年逾四十，干练派的女强人。
“林珺，你不愿意出去跑业务，不愿意加班，行，都行，只要你把本职工作做好。可这个报告你是写的什么？”孟真在办公室把一打报告纸甩在她头上。
“报告怎么了？”林珺把她新做的网购消费市场的报告，一张张捡起来。
“从哪里弄的没谱的数据，得出的什么狗屁结论？”孟真气得说了不文雅的脏字，
“你年纪小，我不怪你。我把郭经理做的报告发你一份，你照样子改一改。”
“知道了，孟经理，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努力的。”她赶紧鞠躬道歉。
“去吧。”孟真当真气得不行，这群刚毕业的小孩子，眼高手低。
孟经理办公室玻璃窗外坐在工作位上的同事，偷歪着头，瞅见林珺被经理教训，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林珺蹦跶不了几天了。前阵子大家忙得跳脚，凭什么她休假两周跑去香港玩？”
“把她开除算了，眼睛长在天上，从来不和同事出行聚餐，一点团队合作都不懂。”
“人家哪里需要和同事搞好关系，人家有金主的。”
“金主？什么意思？她被包养了？”
“你真是消息不灵通，咱公司楼下，我常看到有台黑色奥迪车来接她。但是具体是谁，那就不知道了。”
“我偷偷见过一次的，那男人头秃秃的，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
“真够恶心的。”
林珺强忍着委屈，默默走回自己的办公位，周围同事面面相觑，一副活该被训的解气表情。
中午饭点，林珺去街对面的便利店买快餐，没有注意到，有辆白色的轿车在逐渐逼近她。她听到汽车轮胎沙沙滚地的声音，回头看，车子已离她不过一两米的距离。
吓得赶紧向前跑，可车子却突然加速，直接冲她驶来。
“啊！”林珺吓得不轻，嘎巴一声，右脚皮鞋的跟卡在了井盖的缝隙上，断了。
她跌坐在地，车轮碾地的声音她从没听得如此真晰。
“救命！”她努力喊出这一声，手臂遮住了眼。
滋啦的刹车声，轮胎橡胶摩擦出烧焦的糊味。有惊无险，车子停在距离她脚边几厘米的地方。
车门打开，下来个端庄典雅的年轻女人，精干的齐耳短发，蓝色西裤，浅粉衬衫，平底褐色皮鞋，有跨国企业女高管的风范。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错把油门当作刹车了。您没事吧？”
“没，没事。”林珺扶着地爬起来。
“这点钱你拿去看病，若是不够，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
女子从手包拿出便贴纸，写给她号码。“我还有事，先走了。真是抱歉。”
林珺见她如此礼貌，没有多想，回以微笑，把钱推了回去。
“我没事，就是着急摔了一跤。”
女子没有接，钱就当街洒了一地。她打开车门，转身对林珺说，“忘了说，我姓顾，顾家的顾。”
林珺脑袋嗡了一声，顾，顾行赫那个顾。她以为自己忘了，可听到这个字的时候，浑身细胞都在提醒她，顾行赫是她的初恋。在那个人的身上，她把所有的心都交付了出去。
周围有路过的人见地上散落张张百元大钞，左顾右看，趁没人注意，踩在脚底，装作系鞋带，捡起，偷偷装入自己的口袋。林珺脱掉断了跟的鞋子，捡起散落在地的钞票，想还给她，她的车子已开远。
“唉”，她叹气。
“你掉的鞋跟。”
“谢谢。”林珺没有抬头，接过断根，装进挎包。
“这么快就忘了我？”
声音还是那么耳熟和好听，尤其是那淡淡的古龙水味，叫她心跳加快。
一个男人笔直地站在她面前，络腮续着短短的胡茬，头发也长了些，右偏分，鼻梁架着钛框眼镜。
“你…”她看他眼熟，熟到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