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不是梦
他随后取了林珺刚才靠在后背的那瓶红酒，走到品尝区，用开瓶器扭开木塞。给自己倒了半杯。
“我是个私生子。”他没有看她，仿佛她并不存在，自顾自说，再自顾自孤独饮酒。
“因为有个权利很大的父亲，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能摆平。是不是很无聊？”
“这酒不错，浓郁，挂杯。”他一口干了。
“祁绍基，是我的真实名字。我母亲姓祁。”他说。“贩毒杀人没意思，所以，我打算好好过日子了。”
“挺好。”林珺半天就说了挺好这一个词。
她想看他，又不敢多看，找点话题打岔，“祁先生，你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看这儿。”他低下头，指着自己下巴处的一处很浅的伤疤。
“这是什么？”
“你猜？”
“我猜不到，做了手术？什么手术？支气管炎吗？”林珺是医盲，胡乱说罢了。
“想知道吗？”
“想。”
“你亲我下，我就告诉你。”他笑她不敢。
“凭什么？”林珺背过身，“算了，我不要知道了。”
“真不想知道吗？这可是个大秘密。”祁绍基放声笑起来。
“不想。你秘密太多，知道多了，我怕被灭口。”林珺想迈开脚，走出去几步离他远点，可就是动不了。
他转到她对面，两个人默默地站了好一会，谁也没有看谁。
最终，是她先忍不住，抬头主动看了他的脸。他其实，和从前，样子有点不同了。
“我怀孕了，送我回去吧。”
他闪躲她的眼神，“好，我送你回去。”
可两人的脚谁都没有动，一寸都没有。
他的目光终于对上了她澄澈的，羞于展露真实情感，映着他的模样的黑色眼瞳。气氛越来越暧昧，他朝她的方向弯下腰，她吓得闭上眼。
“这么怕看我？还要闭眼？”祁绍基的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她还来不及睁眼辩解，他冰凉的唇已经贴在她的嘴边，有香甜的葡萄酒味。
“你…”他封着她的嘴，让她讲不出话。
他本想只是轻尝她的味道，而她刚好因吓得喘不过气，张开了嘴。两人的唇舌就这样意外地碰在一起，带着魔性的引力，越来越分不开 。
她不由自主伸开胳膊去贴近他，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阵，他们停下来。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林珺不愿承认，哭了对他说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抬手擦她眼角的泪水，“孕妇心情要好，不能哭。”
“我不想生这个孩子，你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爱他。”
“孩子没有罪过，妈妈不应该抛弃他。”他继续拭她眼角的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真是。”
“你说得对，我不能抛弃他。”林珺双手贴上腹部。
“我们有缘，”他突然拥她入怀，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还会再见的。”
祁绍基把她送回了知爱医院，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下巴处的伤疤是因为整容。”
林珺进了注射室，打过保胎针，坐李叔的汽车，回了家。
她靠在汽车后座，口腔还残存着他的味道，恼怒自己为什么会与他拥吻，她这是怎么了。对于季风，若是一种依赖，那么对于他，是什么？
她摇头告诉自己，他只是个每当她心烦意乱，就会出现的人罢了。可这一路，她还是止不住想他。
优客人力部门监察小组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惊了潘董事长。
林珺和郭元元的报告有雷同，雷同最终的源头却是市场部的另一位同事陈欣。
“是孟经理把郭元元的报告给我，叫我照着样子改的。”
“你笨不笨，我是叫你借鉴，借鉴格式，借鉴分析的思维角度。谁叫你抄袭了？”
孟青当着董事长的面批评她。
“对，对不起。”林珺低头承认错误，“报告我再去改。”
人力部门经理赵怀建跟着说，“潘董，林珺新入职不久，不会做事。只是郭经理…”
潘董听到这儿，叹口气，“林珺，你回去工作吧，好好提高下写报告的能力，别就只会照搬照抄。”
“是，谢谢潘董，谢谢孟经理，赵经理。”林珺小心翼翼退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门内继续讨论着。
“郭副经理不只参考抄袭了这一个报告，她从前做的这些季度报，年报，假期推广等，都是她手下员工陈欣做的。”
“这个郭元元，我还以为她能力卓然，提拔她做经理。”潘董惋惜，“罢了罢了，赵经理，你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开掉吧。公司管理层不允许有欺上瞒下的人。”
“是。”赵怀建脸上的肌肉小幅得意得抽动，他和孟青联手，赶走了业绩蒸蒸日上的郭元元。林珺，不过被他们小小利用了下。
其实，属下做的报告署经理名字，太稀疏平常了。属下有本事，就说明领导有方。
赵秘书把一个U盘递给季副市长，“罗刹案件的所有资料都在里面。另外，宁北钢铁厂并无罗建中和张兰两人，他们的档案是伪造的。所以据此推断，罗刹本人应该另有身份。”
“知道了。”季风把U盘塞入笔记本电脑插口，屏幕显现出被判死刑的罗刹的照片，果然并不是他曾经在金山英仁会所见到的那个罗刹。
他吸过几口气，眼睛瞟见桌上摆放的欧洲史《法国大革命》，猛的拿起来，使劲拍在书桌上。
“医院检查得怎么样？”季风回到家，撂下公文包，看到坐在沙发看电视的林珺。
“还好，医生说孕酮低，打了保胎针。”她撩拨额头垂下的刘海，看季风。
她天真得想如果多看看他，自己就不会再念着那个奇怪的祁绍基了。
“工作累吗？”
“不累。”
季风换上家居服，走近沙发靠坐在她身旁，长臂一拢将她拥在怀里。
“还是把工作辞了吧，在家安心养胎，我也放心。”
“不工作会很无聊的。”
“不会无聊的，你可以去找周太太打牌，吃午茶。”他摩挲她脸蛋的手不经意间就划到了她的脖子，再往下，窸窸窣窣的触摸。
“痒。”林珺拿开他的手。
“你怀孕了，想要你，怎么办？”他在她耳后小声讲。
“去找别人。”
“你舍得？”
“舍得。”
季风呵呵笑起，“都说女人怀了孕脾气会变差，果真是，喜欢讲反话。”
“吃饭。”他扶她站起来。
舍得吗？林珺看张嫂已经在餐桌摆放好碗筷，不舍得，她不舍得眼前这个幸福的家。
饭桌上，季风问她，“罗刹，还记得吗？他被警局抓了，判了死刑。”
“什么？”林珺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饭碗没拿住，掉地板上啪唧一声脆响。米粒散落到处都是，张嫂蹲下拿抹布一通收拾。
季风见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又说，“是个顶包的，真的罗刹逃了。”
“啊？逃了？”她心情缓和下来，开始责备自己不够沉着，他怎么会被抓，他们才见过面。
“嗯，逃了。不过我肯定会把他抓回来的。”
“哦。”林珺听他讲关于罗刹的事，心虚到不敢接话，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看穿她与罗刹有过的交集。
“工作不要做了，辞掉吧。”他又重提这个话题，关爱地伸手擦掉她嘴角粘的白色米粒。“快做妈妈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林珺不敢拒绝，心中有愧，他刚才诈了她，她吓得打破了饭碗。
显然，他怀疑了，她的演技很拙劣。
“那就辞吧。”她妥协了，好不容易保住的工作，最后还是不能做下去了。
“嗯。”他喝起排骨汤，身心皆如意。
两个月后，知爱医院的产检报告被季风捏在手里。DNA鉴定书，写得清楚明白，99.99%的概率，林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紫檀椅背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