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他他她她
饭桌上，晚玲很局促，都不敢端起碗。
叶章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喜欢晚玲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想陪伴自己的晚年，可她偏偏怀了别人的孩子，逼她打胎吗？他很矛盾，从前不好的经历常常闪现。
“不合胃口吗？”
叶章见她不动碗筷，把鱼肚子那块最好的肉夹到她碗里，“多吃鱼，这样孩子生下来才聪明。”
晚玲稍稍抬头，见他并未有恶意，端起碗大口朵颐，她饿坏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叶章见她嘴角挂着米粒，手忙脚乱，对自己甚怕的样子。
“喝汤。”给她端过去，小心翼翼地，怕烫了她，又用嘴吹。
“安心在这里住，没人伤害你，”虽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他其实很生气，若是别的女人，从前他喜欢的女人，一碗打胎药，甚至不用，一脚就可以把孩子踢没。可对于这个女孩，一大把年纪了，心里反而堵得慌，“不知道你爱穿什么，我就叫阿成把商场里的所有粉色都买了回来。”
叶章对着一个女人唠叨，口气倒像是真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不喜欢的话，咱们再去买。”
晚玲抬头看他，眉眼放松了许多，没有那么怕他了，但依旧不说话。
“你慢慢吃，吃完就早点休息，家里没有女佣人，有事你找阿成。”
他怕影响她吃饭，就起身先离去了，想着过几天再与她好好说话。
她斜眼看他离去的背影，猜度着，这个男人到底想对自己怎么样。
然后吃罢饭回了房，趴在窗台往楼下看，见叶宅门口好几个人来来回回巡守，这里和姨妈家不一样，叶章是什么样的人，她明白，凭她自己是逃不掉的。
手轻轻放下，表哥，你知道我们有孩子了吗？
“妈，您找我？”沈微进了席太太的房间，如往常般地大方自信，但语气是软的。
“坐。”席太太指了指藤椅。
上个月大年初一，沈微才在席家大闹一通，差点还打了席太太，作为儿媳有些不自在。
“当真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想离婚？”席太太问她最后的答案。
沈微蠕动了嘴唇，“是。”
席太太刚在饭桌上受了月莹的刺激，她的儿子明哲居然可以和警察局长的千金订婚，他们有了靠山。根据遗嘱，席家药厂的股份本就全归明哲，她的明玄，若没有孩子，一分也没有。她自己也没有，这辈子，委屈得很，丈夫不爱她，儿子做一辈子轮椅，如今，财产怕也要失去，这样的结局，席太太万万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从前的事，咱们可以互不追究。”席太太如此说。
“互不追究？”沈微心里暗笑，你不追究我，我还要追究你，失去孩子的仇，她定要报。
“是，但今后，如果你想在这个家待下去，就必须尽快和明玄生个孩子。”
生个孩子，又是生孩子，沈微打心眼里瞧不起，“是，当然，我会的，从前是我不好。”
她谦卑地表演着，要留下来，夺得席家的家产，得先稳住。
席太太給她台阶下，她懂。
“那就尽快。”
“明白。”
“好了，那你下去吧。”
席太太揉着太阳穴，头又疼起来，上个月为了儿子的性命，觉得什么财产啊，面子啊，药厂啊，统统不重要，甚至撮合自己的亲甥女晚玲嫁给明玄，还让他们同住，如今，沈微回来了，她不能允许席家家丑外扬。听闻明哲订婚，她又要强起来，觉得这财产还是要争一争。
她是对不起儿子，委屈了晚玲，头越发痛了，赶紧去药箱找了止痛药。
晚玲躺回床上，迷迷糊糊觉得整个人被紧紧圈住了。
睁开眼，天已经黑透了，月亮挂在窗口外面，和姨妈家的一样，又亮又白。
只是躺在她身边的人换了，是叶章的双臂将她围在了怀里。
“把你吵醒了，睡吧。”
男人的脸庞贴在她软嫩的脖颈上，亲了两口，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晚玲怕她，不敢动，怕动了，这个男人会突然疯狂起来，就像昨天，揪着她的头发把她重重甩在床上。
她只敢微微调整了睡姿，与他尽可能地保持距离。
“好好睡。”
“你这样，我睡不着。”她说得很轻。
“睡得着，习惯就好，” 他的左手覆上了她的眼睛，“睡吧。”
他的呼吸很重，没多久，醇厚的雪茄烟草香就萦绕在她的鼻息，晚玲被迫着忘却了现实的烦恼入了梦。
宫本意树看墙上的钟表，已是半夜了，挪开椅子，站起来扭扭脖子，伸了腰。这篇翻译他应该能拿到五块钱，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他盘算着，下个月学校开学，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回到卧房，见妻子穗子安然地躺在那里，侧着身。
他觉得很抱歉，自己的父亲抢走了他们的孩子，他若是男人，就应该要回来，不应该让她受如此折磨。
他坐在床边，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和她轻轻说，饱含着歉意。
“穗子，明日我就去找他，就算拿着刀顶着自己的脖子，也要把我们的孩子要回来。”
他給她盖被子，不经意触碰到了她的手，寒凉如冰。
他尝试推她的身体，穗子竟毫无反应，手指颤抖着探在她的鼻下，已没有了丝毫气息。
“穗子，穗子！”
宫本意树抱紧了她，大声喊叫着她的名字，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喊叫声，在黑夜中荡着音，可她再也无法醒来。
明玄知道晚玲在生他的气，就故意跑去了别人家住，他在书房装模作样看书，是看不进去的。周然进来给他端了参汤，放在桌上，指了指他拿反的书。
“哦。”
明玄心不在焉，别人自是看得出来。
“少爷，当时您怎么不挽留晚玲小姐。”
明玄看书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看到桌面上周然端来的参汤，心里的火气更加邪乎了，突然克制不住，把手中的整本书，往周然头上甩去。
书把周然的额头砸破了皮，然后啪嗒掉在了地上。
仍了书本，他仍然没有发泄够，本就正懊恼着，当时怎么就看着沈微把被褥仍在她头上，眼睁睁地，自己毫无作为地，看着她跑掉，而不去追。他低头看自己残废的双腿，不顾疼痛，发了疯似的锤。
“是我说错了话…”
周然跪在轮椅旁，努力拉着自家少爷的手，眼里尽是心疼，“少爷，您别这样。”
然后平静地把书捡起来，拍干净封面上沾染的灰，在书桌上摆好。
“少爷，我这就去打听晚玲小姐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