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一路下潜，最终停在了海沟最深处，一座石制宫殿旁。
看得出来，这座宫殿已经有些年头了。
没有深海珍珠照耀，为了不惊扰海沟内部的变异生物，飞船不得不放缓速度。
“还真有宫殿。”安琪咋舌，“我还以为是闹着玩的呢。”
年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垫脚站在显示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
“怎么没见海怪？”陈真真疑惑。
“有老大在，还担心什么海怪呀。”安琪轻松道，“他可是有传承的人。他定的路线一定没错。”
那倒也是。
是她肤浅了。
陈真真默默退下。
从出发开始就一直躲在角落不说话的离盘也凑了过来，他的瞳孔竖立成一条线，样子好比一条蛇终于看到了猎物一般，兴奋极了。
对他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在想:终于有新的研究样本了。
“我们拿到手稿就去收集样本。”他反复确认。
“我耳朵都听出来茧子了，您能不能别说啦？”安琪在他旁边吐槽。
陈真真在心里悄悄赞美了下柳星上。
崇拜。
能收集到这么多种族特点鲜明的人到舰队，并且让他们和睦相处，也是他的本事。
有本事的柳星上此时正在一旁仔细检查用来潜水的设备。
“我们要潜进去吗？不走飞船啦？”安琪疑惑，“走飞船难道不是更方便一点吗？”
“是可以，但没必要。”
老王在一旁解释：“毕竟是大总司令的手稿，还是虔诚一些的好。”
“况且深海宫殿内部结构有些复杂，飞船太大，我们进不去的。”
“好吧。”安琪无所谓地耸肩，抱紧自己的急救箱。
作为一个医生，她还是蛮有职业道德的。
那边，柳星上已经将装备全部检查完毕，并且附上精神力保护。基本可以隔绝海洋里的污染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陈真真那套设备上。
然后趁其他人不注意，又给默默加厚了一层精神力。
陈真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一抽，没说话。
一行人穿戴完毕。
“我再重复一遍任务内容。”
柳星上道：“任务目标：拿取大总司令手稿。进入海底宫殿后，难保不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记得随时汇报。”
“安危比任务重要，记住这一点。”这句话是专门对陈真真说的。
……
人鱼星的传承中并没有出现有关总司令的记忆，不过每一任传承人都知道，深海的那所宫殿里存放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对此，陈真真表示很好奇：“如果不是大总司令，那人鱼星球第一任传承人留下来的记忆，是什么呢？”
提起这件事，年年的面上也浮现出几丝困惑：“他留下来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陈知行。”
陈真真愣住。
开启深海宫殿需要人鱼族的血脉，在深海中恢复人鱼外貌的年年缓缓用精神力探入宫殿外镇守的石像内。
随着一阵遥远的沉闷响声传来，深海宫殿的门，开了。
柳星上对老王和离盘打了个手势，率先进入到宫殿内。
年年仰头看着庞大的石像，有些怔愣。
陈真真路过她跟前，用手势询问她，是否要回飞船上休息一下，她可以陪着她。
年年摇头，握住陈真真的手。
“真真阿姨，我们进去吧。”
陈真真点头，抱住小人鱼，缓慢随着队伍往前游。
年年乖乖环住陈真真的脖颈，可能是有些累了，缩在她怀里。
陈真真时刻关注她的状况。
任务需要，老王紧跟在柳星上身后。安琪和离盘负责收尾，跟在后边。中间便是较弱的陈真真和年年。
【这个地方，和我想的不是很一样。】
【在我的想象里，既然你们口中的总司令是一位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神人，那存放他手稿的地方，怎么说也得，嗯……更辉煌一点？】
而眼前的光景和辉煌不沾一点关系。
相反，陈真真还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海的衰败气息。
【不过也对哈，毕竟守护在这里的是最不受欢迎的深海人鱼。年久失修，还在这么深的海沟里。朴素一点也正常。】
系统试图把这些合理化。
宫殿内很黑，安琪用精神力点亮角落，陈真真环绕四周，将宫殿内部的景色收入眼中。
该怎么形容呢？
陈真真本以为存放总司令手稿的地方，至少应该是很精致，并且很神秘的。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所宫殿内部竟然也和外部一样，是那么简陋。
本来以为围绕在建筑物周围的海怪被早早引开，宫殿内部几乎没有陈设。在竖立的几根支撑柱后，陈真真看见了几具围坐在一起的人鱼枯骨。
其中一具，手里还攥着一把匕首。
陈真真捂住年年的眼睛，收回视线。
这些人鱼大概是在星球判定为死星后，为了逃避联邦移民军队的追捕逃入宫殿内的。看他们的骨头还没有发黑，应该是在发现被感染前自尽而亡。
安琪有些感慨，她戳了戳陈真真的后背，用光脑打字给她看。
“这些家园覆灭的居民真的好惨。”
陈真真点头，谁说不是呢？
如果她没有捡到系统，没有从格伦星出来，大概等待她的，也是这个结局吧。
一行人继续深入探索宫殿。
可能是柳星上在的缘故吧，这一路，他们连一条变异的小鱼都少见，取得手稿的过程也非常容易。
若是陈真真自己过来，先不提成功潜入进海沟底部需要损耗多少条性命，光是门口镇守的石像，就足够把她拦截在外了。
可以说，年年的星球传承真的帮了这一行很大的忙。
柳星上率领队伍七拐八拐，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到达储存总司令手稿的室内。
房间外部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不同的大概就是，一颗深海珍珠，此时正在角落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安琪视若无睹，依旧用精神力点亮角落。
柳星上伸出两根手指，随便按了按墙边。
一道小暗门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年年在陈真真怀里动了动，主动推开暗门，游了进去。
暗门实在太小，一行人只能在外边等候。
过了一会儿，年年拿着一个贝壳，一脸茫然地钻出来。
“就这？一个破烂的小贝壳？”安琪没忍住，在光脑上激情敲字，“这里面有总司令的手稿？”
“我还以为，总司令选中的容器会是个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比如第一任皇帝赏赐他的黄金啊或者星石啊什么的。”
“不要胡说。”老王辩解，“总司令他老人家视权势为粪土，贝壳只是一个记录工具，无关其他。是你太肤浅。”
安琪翻了个白眼。
“贝壳里大概是记忆一类，类似于传承。”离盘兴致缺缺，他只想赶快完成这项任务后去抓一些研究样本，“任务完成，我们回飞船上吧。”
柳星上点头，率领众人返程。
年年把贝壳给了柳星上，这回没有再缩回陈真真的怀里了，而是将身体舒展开，浮在队伍中间。
……就这样了？
陈真真觉得不可思议。
临走时，她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而没想到，就是这一眼，看出了些蹊跷。
此时众人正好都在转身出房间，安琪打开暗室的小门，在研究这里头究竟还有啥。
角落里的深海珍珠光芒微弱，陈真真凑近了握住，稍稍用精神力试探。
哪成想，就是这一丝丝精神力，竟然让这颗早该熄灭的珍珠光芒大盛。
陈真真惊骇。
【宿主！你不要乱拿人家的东西啊！】系统也反应过来，大叫道。
柳星上第一时间发现，连忙上前，想护住陈真真。
然而为时已晚，在珍珠光芒的照耀下，周围的一切逐渐发生变化。
她好像置身于倒退的河流中，眼见着斑驳的石墙显现出色彩，窗外灰败的景色逐渐有了生机，千百年前的人鱼出现在她身边，低吟浅唱，好不快活。
他们轻声嬉笑，带着她回到四千多年前的人鱼星。
“宫殿竣工了。”她听见有个男声道，“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知行先生。”
陈真真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头顶戴着王冠、金色鱼尾的人鱼。
是第一代人鱼星的传承人。
陈真真一眼认出。
“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意。感谢您对人鱼族的帮助。这是星球盛产的物资，希望它们可以陪伴您走到下一颗星球。”
“为了纪念宫殿建成，请您留下些什么吧。”
“好啊。”那男子爽朗笑道，“离开首都星之后，我闲着没事，把沿途的风景都记在了这个贝壳里。就送你好了。”
“不过，你要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来过这儿。”
“这是自然。”
画面一转。
陈真真的视角有了变化。
有人正坐在书桌旁，用光脑正记录着。
他抬头看天，三颗卫星挂在夜空中，明晃晃的，亮如白昼。
正值人鱼族的新年。
【星际新历4年十月，我来到这颗星球。
本来只是打算短暂休息一下的，没想到，竟然停留了一年之久。
不过幸好，本来我就是随兴旅行，走到哪儿算哪儿。
星球的表面几乎都是海洋，陆地面积竟然只占了1％。
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颗同样荒凉的星球罢了。但是令我惊喜的是，这颗星球上，竟然有只出现在童话里的人鱼。
他们已经建立起了文明，且科技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有足够资格和资源联系整个宇宙。人鱼族的首领请求我给星球命名，盛情难却。
就叫波拉里斯吧。
有趣的是，人鱼的种类不一，决定他们天赋的，竟然是尾巴的颜色。
金色的人鱼维持秩序、蓝色的人鱼擅长歌舞、黑色的人鱼召唤鱼群……我还发现了一个种族，他们对建筑非常有天赋，尾巴是漂亮的银白色。
那所竣工的海底宫殿，我给它取名为：亚特兰蒂斯。
在我的家乡，它指的是被淹没在海水里的神秘文明。
我做好了去下一刻星球的准备了。
告别了人鱼星的族长和居民，现在暂住在星球的陆地上，还是陆地的生活比较适合我。海底神奇归神奇，但是看不见阳光，还是不太习惯。
我在这里等待人鱼族的新年过去，主要是三颗卫星此时都在一侧，引力限制，需要仔细计划飞船路线，如果贸然出发，可能会有危险。
希望科技快些发展吧。
下一步要去哪里呢？
据说在战争时期，携带基因库的飞船被一颗星球的引力捕获，使得星球上的原住民基因被改变？
要是真的如此，我倒蛮想去看一看。】
……
陈真真从这段记忆中回过神来。
【宿主！宿主！需要重启吗？】先恢复了听觉，系统在她脑海中发出尖锐的警报。
刚刚光芒大盛的珍珠此时早已碎成两瓣被仍在地上，她坐在一侧，安琪正拿着灯观察她的瞳孔。
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陈真真下意识皱眉躲避。
看见陈真真有了反应，安琪兴奋得手舞足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水底不能说话。她掏出光脑，开始打字。
“老大！老大！真真醒了！”
陈真真:……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老大已经看见她醒了？
她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略感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