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真睁开眼。
她的皮肤已经恢复成正常样子，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有些碍事。
找了个皮筋把头发扎上，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看起来，这像是四千年前的兽人星。她身处在一片树林中。
她试图在脑海中呼唤系统，没有回应。
只有她的意识跟了过来。
这一年多，她的脑海中一直有系统在叽叽喳喳。这机器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有时候靠谱，有时候掉线，陈真真恨不得给它拆开仔细研究研究。
现在忽然少了它在旁边当解说，倒是还有些不习惯了。
“你来了啊。”忽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沉思。
陈真真吓了一跳，迅速转身，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啊，抱歉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那人面露歉意，连忙摆手。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只不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有点激动。”
“你是怎么来的？我应该将要求设置得很严，小花不会轻易放人进来才对。”
陈真真狐疑地看向他。
这人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是一副凌厉的长相。
可是他的神情气质，却完全与样貌不符，眉目间满是温柔讨好，此刻正小心翼翼看着她，释放友好信号。
“要不你先好好想一下？我真的没什么敌意的。”那人好奇地看着陈真真。
“我叫陈知行，你叫什么？”
陈真真愣住。
她收起戒备的姿态，瞪圆了眼睛，打量了面前的人一遍又一遍。
甚至，还绕着他走了一圈。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面对着如此露骨的目光，陈知行有些受不住。
他脸色微微泛红，后退几步。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眼神别这么直接。含蓄点。”
“……”陈真真意识到自己此刻确实有些不太礼貌，略微收敛了下。
她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描述。
用柳星上的话来说，不亚于他此刻见到了秦始皇。
“对、对不起。”说出来的话有些结巴，陈真真伸出双手，很是郑重地与对面的人握了握，“您、您好，我叫陈真真，格伦星人。”
“你也姓陈？”陈知行一脸欣喜，“好巧啊。这个世界很少有姓一个字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是怎么进来的？方便和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年份吗？”
“我登陆了丽神星，找到了一颗古树……就到这儿来了。”
“至于现在……是新历4402年……”陈真真咽了口口水，如实道。
出乎陈真真的意料，陈知行在得知年份后，并仅仅是略微愣了愣，便很快接受了。
“是吗……”
“看来真的是已经过了很久了。”他笑了笑。
“现在外边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礼貌地打量了下陈真真的穿着。
“应该是变化很大吧。”
“和四千年前比，是这样的。”陈真真抓着身侧的衣服，尽量让自己回忆起在学院时看见的那些历史资料。
“多亏了您结束了虫族大战、建立联邦。我们才能一直生存在和平的环境下。”
“在联邦长大的每个人，从小都是听您的故事长大的。”
“你知道我是谁？”陈知行有些意外。
陈真真抿了抿唇。
“我可能……是您的后代。”
“……啊？”陈知行愣住。
……
“是这样啊。”陈知行带着陈真真来到他居住的一个小院处，二人面对面坐在石凳上，他耐心听完陈真真的讲述。
“也就是说，在我离开兽人星之后，选择在格伦定居？”
“我接受的第二任传承人的记忆中有关于您的画面。”
在历史上，第一任联邦皇帝陛下在总司令失去踪迹后，下令销毁所有与总司令相关的照片、视频、绘画。
留给后人的，只有那些流传下来的冰冷的文字。
如果说在来到这里之前，陈真真还叮嘱柳星上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记忆，不要乱讲。那么当她进入古树内部，见到陈知行的样貌过后，一切迷雾都清晰起来。
面前这个自称为陈知行的年轻人，这是她的祖先。
“你在想什么？”发觉她的走神，陈知行好奇地问。
“您比我想象中得要年轻许多。”陈真真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对面前的人不设防。
在察觉到她说了什么之后，她立马慌忙道歉。
“啊……但是这不是说您不好的意思……只是……”
“我懂。”男人失笑。
“你们大概觉得我是个很严肃的军人吧？”
陈真真脸颊通红，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如果这幅场景让柳星上看见，一定会当场嫉妒得表情扭曲。
要知道，陈真真平时情绪稳定得一批，好像没有人能够真正影响到她一般，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为了让学姐能够更加活泼一些，他费了多少心思。
但是此刻，陈知行不需要多努力，只需要稍微逗一逗她，陈真真便会激动害羞地说不出话。
论偶像的杀伤力。
“因为历史上没有有关于您外貌的资料，所以……”
不过后人想象中的大总司令的绘画，陈真真倒是看过不少。
其中有一幅被称为最贴合历史上的总司令的，现在看来，也是和面前的男人风马牛不相及。
“嗯，很正常。”男人点头，“毕竟是我让小皇帝这么做的。”
“为什么？”陈真真一愣。
“好玩呗。”他耸肩，轻描淡写掠过这个话题，“方便让我看一下格伦是什么样子吗？”
“……怎么看？”
只见他伸出手握住陈真真的，闭上眼睛。
“你只需要在脑海中想象格伦星的样子就好。”
陈真真照做。
再睁眼，面前的景色已经变了个模样。
——是格伦星的花海。
“景色不错。”陈知行挑了挑眉。
“像是我喜欢的类型。”
“……您没有在兽人星之后的记忆吗？”她问。
“你觉得人可以活到四千岁吗？”陈知行反问。
陈真真摇头。
就算四千年前的人此刻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无法相信，一个人能够真的活上几千年，不老不死不灭。
陈知行赞赏地对她点点头。
“现在你看见的，只不过是我遗留在小花体内的一股精神力罢了。”
他口中的“小花”，大概就是那颗苍老的古树了。
“将这股精神力转移到小花体内的时候，我还是在兽人星游行的。所以记忆就仅仅保留到这儿。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我一概不知。”
“你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感应到了。小花有我的精神力护着，不会轻易允许别人接近。不过，倒是没想到，你会是我的后代。”
“小花能够感应到精神力来源，它很喜欢你。”
“应该是它感知到了什么，所以允许你进来找我。”
“机缘巧合。”他望着面前的景色，有些感慨。
“真是可惜了。”
“您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呢？”陈真真犹豫半晌，还是问道。
“这几千年以来，大家对您的猜测从未停止过。”
“我就是想让他们猜。”听见陈真真这样说，陈知行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调皮。像是一直做了坏事有些心虚却又感觉刺激的猫，又有些骄傲。
“寿终正寝盖棺定论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他们猜，让他们去研究。不想让任何人随便评价我，也不想把所有展示出来。留点神秘感总归是好的嘛。”
“况且，那小皇帝疑心病严重得很，如果这时候不退，估计之后都别想消停。”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就是大忌。”
陈真真哑口无言。
先不管历史上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大总司令私底下的形象竟然如此和蔼可亲，如今他遗留在世间的精神力与她如现在这般面对面畅谈，这让陈真真觉得有点荒谬。
二人之间相隔着四千年的时光。
却毫无隔阂。
“你像我多一些，黑发黑眸。”青年摸着下巴，对着陈真真看了又看。
“性格也像我。”
“没想到过了四千多年，我的后代还是这么优秀。不愧是我。”
“可是我只有B级精神力。”虽然开心祖先如此肯定，但是她还是有些沮丧。
她一直很在意这点。
“如果我要是精神力等级再高一点，格伦星也不会变成死星了。”
“这不是你的错。”陈知行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在建立联邦时，就已经能够想到它会有衰落的一天。联邦如此，星球更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够坚持保护留在星球上的子民，已经很了不起了。不需要自责。”
“从严格上来讲，虽然我也自称是陈知行，但是我只是他分裂出来的精神力的一部分。”
“我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不过，如果是真的陈知行坐在这里，也会这么和你说的吧。”
“我和你投缘，既然我都死了这么久了，那再多和你说一些也无妨。但是说了估计你也不会信，我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陈真真愣住。
陈知行只当她是不信或者震惊，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原本的世界，是你们所说的‘古地球时期’。”
“结果莫名其妙我就到这儿来了。还绑定了一个系统，它和我说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您的接收到的任务……就是结束人类和虫族的战争吗？”陈真真猜测。
“错了。”陈知行摇头。
“的确是我促成的战争暂停不假，不过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说明，虫族是真的消失了。它们只是消失，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我一开始的任务，只是成功辅佐那位小皇帝登基罢了。”
第一任联邦皇帝……
陈真真想起联邦学院内某处挂在展览馆中央的那幅人物画。
金发碧眼，俊美非凡。
那是莉莉安娜的祖先。
“我刚接受任务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只知道跟在姐姐身后，稍有些不如意就哭鼻子。”
在联邦还未正式建立起来之前，人类的生存环境还很艰难。星球之间互相联系的时代也没有到来，首都星仅仅还是一颗环境稍微好些的星球。
虫族的四周潜伏，有些人再见已成为冰冷的尸体。
陈知行被这幅乱世景象深深震撼。
为了保护这位小王子殿下在登基之后不被环境吞噬，他做了个决定——将指向其他皇储的刀剑移向人类的敌人：虫族，以此换取当时还在为的皇帝陛下的关照。
他的选择是对的，成功完成了任务。
“您的愿望是什么？”
“保密。”陈知行眨眨眼。
“你都能追到这里，那知道这件事也仅仅是时间问题。就像我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是要留一些神秘感。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留给你自己寻找吧。”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你得走了。”
“我是来拿兽人星的容器的。”差点忘了正事，陈真真连忙道，“它在哪儿？”
“容器？”陈知行纳闷，“这几千年来，就只有你进来过。你是要找什么吗？”
“而且，丽神星……已经被叫做兽人星了吗？”
陈真真的意识逐渐模糊。
“这个星球，可不仅仅是融合了动物基因的呀。”
不知道想到什么，陈知行的目光柔和起来。
“刚刚和你说，你的性格像我，其实是骗你的。”
“仔细想想，你应该更像她。”
……像谁？
她张了张口，说不出来话。
“就当是给你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