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

    舒乐和咳嗽了一声,“这不是富贵身子劳碌命吗,我命不好,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穿其他的料子身上就红肿不堪,只有这金线锦丝料子的衣衫轻薄如云,不会让我起疹子。所以啊,实在没办法,全副身家全都用来买衣服了。”

    叶西灵笑了:“舒公子不仅会看病,还会画画?”

    舒乐和更是为难了:“没办法啊,叶小姐,花钱的地方多,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是好的。”

    两人一来一往,旁边几人看得分明,其他两位画师看到了舒乐和和叶西灵熟络的样子,也是纷纷侧眼看他,其中那位紧张的画师越看越紧张,另一位高傲的画师看向舒乐和的样子有些轻蔑不屑。

    兰芸娘本是一头雾水,听茯苓说了原委,立刻心中明镜似的,心下了然,朗声道:“我倒不知,原来舒公子是西灵妹妹的救命恩人啊。”

    兰芸娘向来长袖善舞,看到另外两位画师脸色都有些难看,立刻吩咐道:“兰枝,快吩咐下去,让厨房先去备菜。今日兰府荣幸,邀请到了桓阳城几位赫赫有名的青年画师,各位的画作我已经提前赏鉴了,实在是妙手丹青,出神入化。待会几位的大作完成之后,咱们一起用个晚膳。”

    兰芸娘特地看向了舒乐和,笑着说:“到时我一定要多敬舒公子几杯,多谢舒公子救了我西灵妹妹。”

    “各位画师,我是兰枝,后院已经给几位备好了宅子,还请几位安心住下。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兰枝走上前,两手交叉在胸前,朝着三人行了一礼,然后语气平淡地说:“谢画师,白画师,舒画师,今日的仕女图主题,画的人物是叶小姐,一炷香的时间,还请几位画师即刻作画。”

    “什么?什么即刻作画?不是……不是说好了自己回房间作画的吗?”那个畏畏缩缩、局促不安的年轻画师立刻有些慌了。

    另一个一脸傲慢的画师插了一嘴,“白山画师近几年在桓阳城声名鹊起,如黑马一般横空出世,都有人将你奉为大魏年轻一辈画师第二位,仅次于舍予画师,如今还怕现场作画吗?”

    兰芸娘笑道:“谢台画师倒是极为推崇舍予画师啊。”

    “当然。”谢台肯定地说,眼中的得意掩盖不住。

    “舍予画师的山水画大魏一绝,当初一幅江南百景图惊艳了大魏画坛两年,就连奇石老人都啧啧称奇,只是舍予画师低调,从来不曾在大魏文坛公开亮相。如今江河日下,什么腌臜角落,犄角旮旯里出来的画师也敢和舍予画师排个一二……

    兰芸娘一喜,想起什么似的,眼中的喜悦盖不住。慌忙翻出之前桌阁之上的几幅画,展开一看。简简单单的一幅兰草图,却活灵活现,生机勃勃。右下角的落款正是舍予,舍予,这幅画上的署名就是舍予啊。

    “谢台画师,你来看看,这是不是舍予画师的大作?”兰芸娘喊谢台前去赏鉴。

    谢台画师忙凑过去看,看了半晌,看到了那方红印就是一惊,然后目不转睛地确认起来,直看到底下的题款,不由喜道:“兰小姐,这幅图确实是舍予先生的真迹啊!”他眼中的狂热掩盖不住,“舍予先生也来了吗?还请兰小姐为小生当面引荐!我愿将兰小姐的佣金全数奉还。”

    兰芸娘悄无声息地收了兰草图画卷之上另附的姓名笺,压抑住了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舒乐和,一下子分明了。舍予舍予,竟是此意。

    舍予?舍予,好像在哪听过。

    叶西灵回想这个名字,在上一世,宿在林朝露的身体里,她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像舍予这人是个天才画师,称霸大魏画坛很多年,作品极少,流传世面的皆是精品,江南百景图更是拍出了大魏百年单幅画图第一的高价。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样貌,这人死得很早,江湖流传舍予死在旧朝,都没活到四皇子登基,林朝露成了皇后之后喜欢舍予的画作,重金大肆搜集,也多是找到了仿制品。

    谢台还在那里侃侃而谈,兰芸娘收起了画,抬眼看向了舒乐和。

    舒乐和的脸色有点不太好,他看着兰芸娘轻轻摇了摇头。

    兰芸娘心里明镜似的,掩住嘴角喜色,回谢台道,“谢画师,我拿错了,这幅画不是来送来参选的,这幅画是我重金买来送给家父的生辰礼。如今谢画师确认是舍予先生的大作,我可以安心了。”

    谢台面露难色,也只能作罢。

    刚刚舒乐和和兰芸娘那一番眼神的交流谢台没看清,但是叶西灵看得分明,兰芸娘收好的姓名笺也没有瞒她,她看到了上面两个乐和,不过她确实也没有想到,原来舒乐和就是舍予,舒,原是舍予。有意思。

    她饶有兴味地抬头看向了那个病秧子。

    “几位画师请开始吧。”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大丫鬟兰枝道。

    刚刚那个小插曲一点也没有影响,谢台和舒乐和看着展开画毡皮纸,准备了起来。

    “我,我……不能在这里画,我要去房间里画。”两人已经动笔了,但是白山却越来越紧张,叶西灵目露疑色,她都能看到白山微颤的指尖和额角的薄汗。

    为什么?

    兰芸娘吩咐兰枝:“给白山画师准备好一个单独的空房间吧。”

    “白山画师请跟我走吧。”兰枝看着他,白山点头不迭。

    白山跟在兰枝身后,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谢台的砚台,“啪”地一声,砚台掉在了地上,墨汁溅了一地。白山慌慌张张地道歉,谢台怒目相视,心情更是不好了。

    兰芸娘又让下人重新拿了一个新的砚台过来。

    两人画画时,只能听到湖上喜鹊的叫声,叽叽喳喳、生机勃勃,更显得景致清幽恬淡。

    谢台时不时还要看看叶西灵,但是舒乐和却一次都没有抬头过,他成竹在胸,工笔细描,好像胸中自有万千风景,只待信手拈来。

    一炷香,待最后一点香燃尽,舒乐和淡淡说了一句:“好了。”

    兰芸娘拉着叶西灵上前去看舒乐和的画作,上好的皮纸上,叶西灵就在画中,她衣着华丽高贵,嘴角微勾浅笑、细腻传神,头上只有一把赤玉簪子,清新淡雅,雅致飘逸,确实美不胜收。

    茯苓在旁边啧啧称奇:“真好看,真好看呀。”

    兰芸娘点了点她的头,“傻丫头,什么好看?”

    茯苓乐道:“当然是小姐更好看,舒公子画得也好看。”

    舒乐和的画,线条硬劲匀直,画法工细,仕女图大多会将人画得纤细柔弱。但是舒乐和的笔下,叶西灵看到的自己,确实柔美与英气并存。

    她的身后,是无尽的湖波,隽永幽丽。

    那把赤玉簪子,与幽蓝的湖相映成趣,那么艳丽却并不突兀,

    兰芸娘看到之后眼睛亮亮的,笑着看向了叶西灵:“西灵妹妹可还满意?”

    叶西灵看着画中自己的头上的那把赤玉簪子,点了点头。连簪子上细细的叶脉纹路,都刻画得分毫不差,那么精致,简直是原型的复刻。

    “确实是佳品。”

    舒乐和抬了抬眸子,“叶小姐谬赞。”

    兰芸娘打量起画来,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咦”了一声。

    “我觉得舒公子的画有一点不好。”

    茯苓凑了过去,看看画又看看叶西灵:“兰小姐说的是有什么不好?我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来,兰枝姐姐你来看看。”

    大丫鬟兰枝摇了摇头,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叶西灵更是不懂兰芸娘是何意。

    兰芸娘笑着指着画中叶西灵头上的赤玉簪子,笑道:“你看,我西灵妹妹头上的簪子的颜色分明是浓丽的红,油润鲜艳红若鲜血,但是你这画里的红,叶脉的纹路虽然对得上,颜色还是差一点,虽也是红,但是颜色还是太淡了,没有了那种如血之润的感觉。”

    舒和乐负手上前,脸色苍白,眸色很深,带着些冷意。

    他没有看叶西灵头顶的赤玉簪,反而是轻笑了一声,“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顿了一会,又说:“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是我旧时见过的那把南红赤玉呢,我见过的那把也是红玛瑙叶脉样式的,只不过颜色比这要轻淡许多。这不,乍一看,还以为遇上了旧物,遂直接画上去了。”

    兰芸娘听罢掩嘴而笑:“舒公子这话是何意,只是旧时见过,就能如此魂牵梦萦,只一眼,就能画得如此传神。”她看了一眼叶西灵,笑道:“莫不是心怡之人所佩戴的饰品?”

    舒乐和脸色未变,但是湖中冷光好像照得他的眼眸生寒,他没有接话。

    兰芸娘话锋一转,笑了一声,“舒公子不要恼,奴家和你开玩笑呢。”

    舒乐和嗤笑了一声,语气低沉不悦:“兰小姐确实是说对了,我旧时见过的那把南红赤玉啊,是我娘亲之物,娘亲曾十分爱重,说是为了我家中妻室准备的,可是我妻室无福,娘亲百年之后那把南红赤玉也随之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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