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无月握紧手中的刀，掷地有声：“一个心存天下和百姓的人，能够握住手中的刀而不被刀刃所操控，只有这样的人统一天下，才能有真正的和平。”

    “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与你推心置腹地说一句，我未尝不恨这世道和命运，但唯一能够打破更多悲剧发生的人只有陛下。云楼曾是我的囚笼，但现在云楼再也困不住我，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等到和平真正来临的那一天。如果陛下能使之实现，我愿为陛下而战。”

    “你为什么留下来呢？怀夕已经回到你的身边了，何不逍遥隐居？”师渠面对她的询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无月笑了：“因为你爱怀夕，你越爱她你就越明白天底下还有的是如你们一般的人在被世道裹挟，即便安分守己还是难以在乱世保全自己，所以你想拯救他们，对不对？”

    师渠垂下眼眸没有说话，无月看向天边，新生的朝阳正缓缓升起，霞光满天为战场镀上一层柔和的红光，血腥和死亡昭示着新生的伊始。

    赵聃疯了的传言在军营里播散开，士气几乎无法避免地陷入低迷。赵聃躲在帐中，他已经分不清大监是真实还是虚幻，“我没疯！我没疯！”他大声吼叫，一剑剑杀死大监，下一秒大监又出现在他眼前，大监的声音无孔不入钻进他耳朵里。

    “我没疯！我是皇帝！朕是皇帝！”他抓不住大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面前出现很多人，有小时候时而来探望他的父皇，有怜悯嘲讽他的弟弟，有神毓、师渠...

    他捂住脑袋，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逃避这些幻象。婉转的乐声响起，华丽如天宫的云楼里，许多娇艳的姑娘对着他笑，只有一个人站在她们当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一朵剑兰。后来这个人陪着他走出云楼，走出施国，即便她跪着，赵聃也还是觉得她的脊梁是折不断的。她说她会陪着他，至死不渝，不论是不是迫于无奈，赵聃都不可自控地心动了，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再后来...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黑暗里只有一双眼，如刀刺骨，又带着淡淡的悲悯，在城墙上遥遥望向他。

    赵聃的手盖在双眼上，眼泪从眼角滑落。“屏瑜...你骗了我...我的身边，谁也不剩了...”就连大监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大监...大监！”——没有人回应。这回，赵聃知道，自己真的疯了。

    将士起义，反戈杀死赵聃的消息是主动投降的将军告诉师渠和无月的，师渠点点头，吩咐将赵聃的尸体带回施国交给陛下处置。师渠扭头看向无月，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人默契地沉默了。

    大战结束的第二年，魏国归降，天下终于一统。

    庆功宴的那个晚上，任彦凇早早离席，向神毓告假之后就趁着夜色离宫。他脱下神毓赐给他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衣衫。衣服有些破旧，浆洗的次数太多，微微泛白。他郑重其事地换好。

    云楼已经不复从前奢靡，漆黑的夜里只见窗棂透出微黄的光，任彦凇推开紧闭的大门，绮丽的楼阁有些破败，丝竹管乐声早已断绝。他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后院的灯都灭了，只有一盏灯笼在熟悉的院落前随风摇晃。任彦凇呼吸一滞，脚像被人钉住一样。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走向那个院落。

    熟悉的琴声作响，曾经的云楼是困住他们的囚笼，如今的云楼是他们重逢的地方，从此江湖天涯，再无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