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祝福正犹豫该走还是该进,里头卖包子的人正好抬着两个冒着热气的蒸笼摆在了外边,一抬头看见门口的祝福惊喜道:“咦,祝姑娘!”

    祝福看看八方门的人身上崭新的围裙和手里头的蒸笼,不得不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恭喜开业,祝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祝福把方才随手在路边折的花枝递过去,八方门的人也不介意,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嘴里非常熟练地招呼着:“来来来,快进来,今儿个开业大酬宾!”

    来都来了,祝福也的确好奇这里面是什么样。

    毕竟八方门一向自诩江湖首屈一指的门派,说不定外边看似是平平无奇包子铺,实际上里头遍布机关暗道和绝世高手,尽藏江湖诡谲秘辛。

    “哎呀,祝姑娘!”

    “正好这几笼刚刚蒸好,快尝尝!”

    “您吃个猪肉白菜的还是鱼肉荠菜的?”

    祝福心想原来这就是你们开在肉铺和鱼贩中间的原因,还怪会做生意的。

    “猪肉的吧。”

    祝福环视了一圈不大但干净敞亮,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秘密通道,甚至玩个躲猫猫都藏不住的小店,在八方门这几人围坐的桌前坐下。

    八方门的人殷勤地给祝福上了一笼小包子,还多赠了一碗豆腐脑。

    祝福本来只是客气地尝了尝,没想到味道竟然还不错,有些惊讶。

    八方门的人见状得意道:“这是我调的馅!”

    “我擀的皮!”

    “我包的包子!”

    “我生的火!”

    我们真是多才多艺呢!

    包子的确是好吃,祝福也不吝啬夸奖,“确实好吃。”

    不过。

    “你们以后就留在锦州城开包子铺了?”

    听说八方门以前在锦州城没有据点,这次徐如生过来后才突然决定分设一个,锦州城在八方门的划分里属南门负责的范围,自然由南门菁手底下的人留在据点。

    不过这几人几乎全都摇了摇头,只有刚才说调馅的那个点了点头。

    “我留在这儿,缺的人手再从其他地方调过来。”

    在锦州城设立据点是突然决定的,比起接单子搞情报,主要还是为了保护花姨一家。

    祝福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吉祥话也说过了,起身告辞的时候,八方门的人特意给祝福推荐了一下今天晚上的花市。

    今晚一过花市就要关门,既然是花市的最后一夜,比起往常自然要热闹许多。

    什么昙花一现、杏雨梨云的绝景都成了普通,重头戏还是有情人互换花枝锦帕,有情人梅河水畔放个河灯,有情人花前月下拉拉小手。

    八方门的人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还是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祝福作为完全不需要娶媳妇的女孩子,并不能对八方门众人的怨念感同身受,反而还对晚上的花市颇为期待。

    听说花神还会再游一次街。

    穿女装的那种。

    *

    此夜星繁河正白,人传织女牵牛客。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祝福又围观了一次牡丹花神散福,还是没能看出来东方既白从哪里变出那许多的花朵来,倒是有一朵不偏不倚正巧砸在她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抛给她的。

    祝福捏着开得正好的牡丹花,一路上看见好几对含羞带怯却又大胆的男男女女,还擦肩而过不少蛾儿雪柳黄金缕的小姐姐,每个人都好像是这一日最快乐的人。

    祝福看过了昙花路过了迎春,等她终于走到梅河水畔时月已如钩,潺潺流水上晃晃悠悠地飘着几盏河灯。

    梅河谐音媒合,说媒拉纤又百年好合之意,再加上锦州城自诩大梁第一大的花市,却因地理环境独独少了只开在冬天的梅花,故而将这条河命名为“梅”,好听又暗喻梅花,一举两得。

    只不过祝福万万没想会在这儿遇见徐如生。

    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不喝酒不熬夜,比护国寺的老和尚还养生的人这个点儿了不仅没有睡觉,甚至还跑出来看河灯。

    祝福走到跟前,“徐门主。”

    徐如生直到祝福出声才看见来人,微微一顿,“祝姑娘。”

    祝福看了一眼离徐如生最近的那盏河灯,里头火光明亮,应该是刚刚才放的,微微惊讶。

    “没想到徐门主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也不知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就听徐如生的声音比那梅河的河水还凉三分,“谁说那是放给心仪之人的?”

    “啊,不是你放的啊。”

    也对,徐如生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放河灯的人,尤其那还是个二两银子的兔子灯。

    谁知徐如生又道:“谁说那不是我放的。”

    祝福深觉徐如生身子总不好,他的脾气要背一半的锅。

    怒甚伤气,思多损神嘛。

    二人站在河畔静静地目送那盏兔子灯飘远了,徐如生突然开口,“那是放给我娘亲的。”

    祝福微微一惊。

    先不说今儿这节日是为了什么,只这河灯一般分两种,上头写“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身体健康”这种祈愿的,还有写“张三李四隔壁老王”这种悼念故人祈冥福的。

    祝福只好安慰道:“令堂会收到的。”

    谁知徐如生突然凉凉一笑,“祝姑娘信这些?若真有阴曹地府为何不能叫他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为何不叫黑白无常早日收了那些该死之人的命?”

    祝福抿了抿唇。

    不过是生者的妄想罢了。

    “不过是生者的妄想罢了。”

    徐如生把视线从已经看不到的河灯上移回来,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恨鬼教吗?”

    祝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她在八方门已经混迹了些时日,隐约有所耳闻。

    更何况从一开始八方门,或者说徐如生跟鬼教那副不死不休的死磕的架势,到对突遭横祸的赵小公子的那份怜悯,甚至于感同身受。

    祝福大概也猜到昔日徐家恐是与荣县赵家遭受了同样的惨祸。

    大抵是夜色太过静谧,梅河流水太过徐徐,河上花灯太过安宁,徐如生也难得多了分柔软。

    “鬼教立教百年势力已根深蒂固,武林盟几次三番带人围剿都无功而返,其实力丝毫不输其残忍程度。八方门从立教之初便为铲除鬼教而生,鬼教视我为徐家漏网之鱼,我亦对鬼教恨之入骨。”

    徐如生转头平静地看着祝福,眼里映着月光,清浅冷淡。

    “你破了千机阵放走了闻人馥,确实叫我恨不能拿你去换,不过到底是我的布置出了漏子,且你与鬼教毫无关系,更不必冒这份险。明日之后若是无事你便可自行离去,不必陪我走这一遭了。”

    祝福怔在原地,没想到徐如生会这样说。

    确实她至今连江湖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若不是树林里的阴差阳错,更谈不上和鬼教能有什么牵扯。即便鬼教穷凶极恶人人喊打,但上有朝廷官府,下有专管江湖的武林盟,哪个不比她能行。

    况且她此次出门是为了寻自家娘亲,出门前祝丞相三令五申地叫她不准惹是生非多管闲事。江湖上无辜受难的不止徐家一家,为非作歹不止鬼教一派。

    祝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尚且管不过来鱼肉乡里的官宦,她难道还能管得过来偌大的江湖?

    “那闻人馥……”

    “我再抓便是。”

    徐如生看着面前的少女,少有的心头微颤。

    自他执掌八方门以来,别人欠他一厘他都要讨一分回来,生意如此,鬼教更是如此。

    今晚……大概是因为凉夜下的少女还带着白日里的花香和阳光,靠的近了,暖得他也不正常了。

    祝福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她的确不是故意放走闻人馥的,徐如生也不要她还这笔账了,吐的那口血回头多送点山珍老参补补,说不定还能多补口气出来。

    所以她现在最好是顺势答应下来,然后就此别过,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好,那我明日起便不和你们同路了。”

    徐如生点点头,祝福说完也觉得再待着也无趣,冲徐如生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后实在忍不住回头,看向依旧站在河畔的人。

    灯火阑珊处。

    静夜清光,微霜凄凄,月光寒凉。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形单影只。

    祝福犹豫了一下突然蹬蹬蹬地跑了回来,把手里白天花神散的那支牡丹强行塞给徐如生。

    无力躲开的徐如生诧异地看着手里被硬塞进来,花瓣已经蔫了的牡丹花。

    “这是花神散的祝福。”

    祝福看着徐如生满脸真诚。

    “我听他们说花神管得还挺宽的,升官发财送子,求什么都行。”

    祝福的眼睛闪闪发亮,比盛满了爱恋的梅河水还明媚。

    “这个祝福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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