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休整一天后,次日一早他们从贡嘎措徒步到曲久扎尕、牛奶海,期间海拔不断升高,池瑶虽然有些累,但好在没有高原反应,而且沿途风景美如画,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尤其是一花一草一木都带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绿草如茵,遍地花开,美得令人沉醉。

    牛奶海像蓝宝石般嵌在雪山群峰,圣洁又迷人,美得犹如人间仙境,池瑶拿起手机咔咔一顿拍。

    “这里真是太好看啦,我们没白来。”

    “嗯。”程逸紧抿着唇,漆黑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今天他的话格外少,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定。

    池瑶没在意,欢快地跑到边上,让程逸给她拍照。

    她站在碧蓝通透的牛奶海边,背对着高原雪山,在湛蓝的天空下对他笑得艳若朝阳。

    程逸拍了几张照片,就放下相机,单膝跪下,当着她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个红丝绒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一枚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出现在池瑶眼前。

    “池瑶...我很爱你,我想用我的余生照顾你,爱护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倾付与你,让你幸福快乐...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嫁给我吗?”

    程逸把想了许久的话说出口,却见池瑶神色巨变,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和惊喜,惶恐至极地瞧着自己,程逸的心不断沉向深渊,声线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对你很突然,但我从和你重逢后,就不断幻想着和你在一起之后的日子,我们在一起后,我每天都觉得像做梦一样没有实感,我想娶你,想陪你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想做你最坚实的依靠....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也没关系,你就当是我的一次排练,我可以排练99次,直到你愿意答应我的那一天.....”

    他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在看到池瑶眼泪突然落下来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池瑶别哭...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把她搂进怀里,不停安抚。

    “对不起,程逸...”

    程逸猝不及防的求婚,像一记重拳打碎了池瑶粉饰已久的美梦,愧疚想潮水一般将她淹没,让她在程逸怀里哭到不能自己。

    他对她越好,池瑶越觉得自己卑劣。

    回去的路上,起初程逸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拼命找话题聊,但池瑶心事重重,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无神的双眼始终望着窗外,感受到她的敷衍和兴致缺缺,后半路程逸一路沉默。

    池瑶知道自己很扫兴,看着程逸从满腔热枕变得强颜欢笑,她的心里也难受至极。

    他那么迫切地求婚,想和她共度余生,而自己却在欺骗他,隐瞒他。

    池瑶越想越自厌。

    她已经耽误他那么久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这个梦该醒了。

    回到酒店房间,趁程逸去洗澡之际,池瑶便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走人。

    夜深了,他们虽然躺在一张床上,但是谁也没睡意。

    听着彼此浅浅的呼吸声,池瑶睁着清亮的眼,开口道:“...程逸,我感觉现在求婚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准备,也暂时没考虑过结婚的问题,一切都要慎重。”

    “抱歉,我知道我太着急了,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好的。”程逸立马紧张地回应。

    “嗯,睡吧。”

    池瑶拍了拍他的手背。

    “好。”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池瑶才感觉程逸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她又等了半小时,才悄无声息地下床,简单穿好衣服,然后站在床边,恋恋不舍地凝望了程逸一眼,才提起角落里的行李箱,借着黯淡月光走出房门。

    走出酒店后,池瑶直接打车去机场,路上她在微信编辑了很长的一段话给程逸,但又删删减减,最后觉得说多错多,干脆只留了一段很简短的话:“程逸,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用来找我。”

    发完之后,她将程逸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虽然在这个时候推开程逸很残忍,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宁愿程逸最后恨她,也不愿意让他最后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

    池瑶原本买了一张回成都的机票,但是还没登机就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马上改签赶回了a市。

    一出机场,池瑶正想打车,身后的车就响了两声喇叭,她回头一看,见到驾驶位的江宇缓缓降下车窗。

    “快上车。”

    池瑶绕过车尾,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不是说了不用你来接吗,怎么还来。”

    “正好有空,我就来了。”

    “许姨现在情况如何?”池瑶关切地问。

    江宇愁眉不展地说:“现在情况有些危险,她肚子里的肿瘤随时可能破裂,而且因为太大了,所以现在不能用穿刺的方法判断肿瘤性质。”

    “现在做手术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医生说手术难度很大。”江宇神情凝重。

    “现在医术那么发达,许姨一定会没事的。”池瑶安慰道。

    “但愿吧。”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江宇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你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因为心里都怀着心事,所以两人只是简单聊了聊。

    到了医院病房,池瑶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爸爸,他的背微微佝偻,正坐在床边和许晓静说话,没发现她进来了。

    许姨穿着蓝白色的病服,半靠在床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精神不错,见到她进来了,颇为惊喜:“瑶瑶你怎么回来了?”

    接着又一脸嗔怪地对池国明说:“是不是你叫她回来的?都说了不用喊瑶瑶回来,除了让她担心还能做什么呢?”

    “许姨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你呢。”池瑶红着眼走近她,“你现在怎么样,肚子难不难受?”

    “不难受,你别担心,等做了手术就好了。”

    听她说得风轻云淡,池瑶心里一阵酸涩。

    许姨虽然是她的继母,但是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对她呵护备至,弥补她缺失的母爱,如今她肚子出现肿瘤,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池国明看着风尘仆仆的池瑶,让她和江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他留在医院照看许晓静。

    池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便同意了。

    许晓静的手术定在一个星期后,为了给她多补充能量,池瑶每天都会在家炖好鸡汤,带去给她喝。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池瑶便会想起程逸。

    一闭上眼,那天他求婚时的情形就历历在目。

    他举着戒指盒时颤抖的手,望向自己时炙热又郑重的神情,还有那些真挚动人的求婚誓言,

    像幻灯片般不停在她脑海里回放。

    折磨得她头痛欲裂。

    也许是心里压着事儿,池瑶头疼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时常恶心想吐,江宇见过几次都关切询问她怎么了,池瑶都随口搪塞过去,没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惶恐不安。

    一天傍晚,池瑶手提保温盒,和江宇从医院回来,顶着漫天晚霞,他们慢悠悠走向小区单元门。

    不知想到什么,江宇轻笑一声道:“瑶瑶,你真是比我还像我妈的孩子。”

    “这有什么,许姨毕竟也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池瑶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能回来。”

    “应该的。”

    池瑶朝江宇淡然一笑,步履轻盈往前走,背影纤细美好。

    她这次回来,总感觉哪里变了。

    让江宇有种再也把握不住的恐慌感,尤其是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跟在她身后,想要问她这一切的变化,又怕她不耐烦自己的询问。

    看到她停在单元门门口,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透不过气。

    池瑶被他的突然举动吓到了,下意识推了推他:“江宇,你怎么了?”

    江宇语气低沉:“没事,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你是不是担心许姨?别焦虑,许姨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程逸隔着花坛,远远的看到对面一对男女相拥而立,男帅女美看起来十分般配。

    他猩红的眼死死盯着,直到眼眶发酸发涩,那对男女依旧没有分开,他的视线逐渐凝固冷寂,指尖一点点泛凉,僵硬的指节掏出手机,开始用新注册的手机号给池瑶打电话。

    池瑶似乎察觉包里的手机在震动,但是刚一动作,江宇更用力抱紧她,让她动弹不得。

    程逸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大步走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他们拆开,把那个男人狠狠揍扁,再把池瑶藏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但是当池瑶清澈的眼瞥向他之际,程逸所有阴暗的念头烟消云散。

    他抿唇不语,在她两米外站定,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目光幽怨愤懑。

    乍一见到他,池瑶的心突突直跳,用力推开江宇,深吸一口气道:“江宇,你先上楼吧,我和他有些话要说。”

    江宇转头看着目露凶光的程逸,又看向言辞恳切的池瑶,心里不愿让她为难,便说道:

    “好,有什么事就叫我。”

    池瑶点了一下头。

    江宇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走,程逸冷戾的眼神狠狠剜过他,又移向池瑶,目光变得哀伤至极。

    只是三天没见到她,却像是过了三个世纪一般,让人煎熬无比。

    程逸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只是求个婚,池瑶就开始对他避之不及,甚至连夜离开,只留下一句冷淡至极,近乎分手的话给他,任由他从天堂跌入地狱。

    如今见到她他才仿佛活过来,但若是没撞见她和别的男人拥抱该多好,这样他的心也不会疼到说不出话来。

    此刻,池瑶细细打量他。

    他似乎憔悴了许多,胡子拉渣,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浑身散发着颓然忧郁的气息。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而这一切是她亲手造成的。

    池瑶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她原本想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的,但事发突然,她回了a市,让他轻而易举找着了,有些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见池瑶许久不吭声,程逸忍不住开口:“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求婚吗?”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听得池瑶很不好受。

    “和他没关系。”她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有多担心吗。”程逸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胸膛剧烈起伏,但语气还是极力克制着。

    池瑶垂下眼帘,艰涩地开口:“我......我继母生病了,我着急回来...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最好冷静冷静。”

    “我们之间没出现任何问题为什么要冷静?你没做好嫁给我的准备没关系,我可以等...如果我哪里没做好让你不满意,你也可以说出来,我立马改,就是别再离开我,行吗?”

    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双目灼灼。

    池瑶不敢和他对视,低头将眼里的泪意逼回去,咬了咬牙说:“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腻烦了,不想和你继续了,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她的声音坚定而平静,一口气说完后,就转身想楼道里走。

    虽然分手的理由站不住脚,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快刀斩乱麻。

    程逸先前被她决绝的话震住了,见她要往楼上走,慌忙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禁锢在怀中,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不许走,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听不明白吗!”池瑶在他怀里使劲挣扎,不想让他看到她涌出的眼泪。

    “为什么?是因为江宇?”你不是说他是你继兄吗,为什么还和他搂搂抱抱!”

    池瑶闻言瞪大泪眼,心中有一股气横冲直撞,她开始口不择言:“对,没错,你想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就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你以后离我远远的,不要再见我了。”

    “我不信,你别骗我!”程逸死盯着她的脸,试图在寻找心虚的破绽。

    池瑶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嘴巴不受控制地说:“我没骗你,我不仅和他抱了还和他睡了,这样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程逸脸上血色消失殆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喃喃道:“你在骗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眼里的光也寸寸破碎。

    “是不是看到我俩之间的床|照你才信。”

    池瑶说得越发残忍,眼神中难以言喻的冷漠,让程逸心痛到无法呼吸,眼睛红得泣血,嘴唇颤抖,半天说不话来,只顾愣愣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这次,池瑶毫不费力地挣开了程逸的禁锢,没有再看他一眼,像躲避洪水猛兽般匆匆跑上楼。

    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程逸没有再追,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站成雕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自我怀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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