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年连着守了四轮擂台，这才力竭下场。

    冬雪替他倒了杯茶，伸手想扶他一把。陆光年怕带倒了她，只是虚虚搭了一下就直起身来，道：“怎么样？”

    “五光十色，花里胡哨。”冬雪端着茶杯，评价道。

    说了两句话，喝了一盏茶。陆光年恢复了气力，被冬雪催着回了主峰。

    今天一早主峰就收到了凤鸣那边的请帖，邀请昆仑二宗参加群萃大典。

    群萃大典五年一次，是整个八荒最盛大的交易会，在这里，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买不到的。

    群萃大典本身自然没有什么邀请函的限制，一贯来者不拒。这封邀请函是请昆仑二宗出席群萃大典最后一天的拍卖会，随信还带着一本拍卖藏品目录。这里的目录不是到时候所有上拍的藏品，如果群萃大典期间还有什么足够特别的奇珍异宝，也有可能临时加拍。

    因为冬雪这段时日难得的活跃，林惜瑶干脆把邀请函给了她和陆光年，让他们二人代替自己出席。

    他们二人到时候会和昆仑山的队伍一起行动，这次昆仑山带队的依然是负责相关事务的林业礼长老，还有顺路去散心的玉生烟长老。带着的货物主要是昆仑山出品的药物，灵矿和昆山玉。

    “大师父，我们回来啦！”冬雪拉着陆光年直奔山主殿，果不其然找到了在和林业礼核对货物名单的林惜瑶。

    林惜瑶手上拿着文书，瞧见两人后点了点头，继续听林业礼的汇报。

    陆光年规规矩矩地向两人行过一礼后站到了林惜瑶旁边，冬雪跟着他晃了过去，伸着脑袋想看她手里的文书。

    林业礼看见两人停顿了一会儿，见林惜瑶不介意才接着说道。他不在昆仑山常驻，还是第一次遇到突然出现的冬雪。若是换了玉生烟等人，只会笑眯眯地和冬雪打个招呼，毫不在意地该干嘛干嘛。

    冬雪把手搭到书案上，半眯着眼睛往林惜瑶的椅子上靠。林惜瑶把手伸了下来，扶了她一把，低声道：“想看就拿把椅子过来好好坐着，这像什么样子。”

    “是～大师父！”

    山主殿庄重严肃，哪里有多余的椅子。冬雪看了一圈，干脆拉着陆光年席地而坐，在书案背后露出个脑袋来。

    林惜瑶摇了摇头，不再管他们两个，和林业礼快速对了一遍货物名单和随行弟子。

    “白惜子？她也去吗？”冬雪耳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把名册扒拉过来翻看。

    “玉长老带着的吧，玉容峰上人太少了。”陆光年跟着看了一眼，道。

    两人闲谈的时候，林业礼报告完毕安静退下。林惜瑶合上文书给了两人脑袋一人一下，笑道：“没规没矩的，光年你怎么也被她带坏了？”

    冬雪嘻嘻一笑，往前扑到陆光年怀里躲林惜瑶。

    陆光年伸手护着她，回道：“大抵是因为都是二师父教出来的。”

    林惜瑶点了点抱成一团的两人：“行了，别在这里滚了，回林间小筑找你们二师父闹腾去。记得叫人提前收拾好东西，三天后出发。”

    “是！”

    冬雪嘻嘻哈哈地拉着陆光年走了。

    林间小筑正院。

    林卿遥坐在屋檐上，握着传音玉兆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语气懒洋洋的，一点儿也不符合昆仑剑宗应有的高冷矜持。

    “二师父！”

    林卿遥听见冬雪的声音，抬起头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他们离得一近，就听到了没加禁制的传音玉兆里说话的声音。

    语调柔和，但颇为恶劣。

    “我在和你们莫师叔聊天，你们怎么来了？”林卿遥一晃传音玉兆，问道。

    两人还没说话，那头的莫瑾棠便先开了口：“林卿遥你还没说要跑到北境去干什么呢？”

    “是大师尊叫我们过来的，她在忙群萃大典的事情。”陆光年解释道。

    林卿遥点了点头，对着传音玉兆道：“阿姐叫我去找一趟小如暮，请她帮忙解个梦。”

    冬雪和陆光年见林卿遥还在和莫瑾棠传音，便自己绕去了廊下的茶室里坐着了。

    冬雪泡了壶新茶，坐在靠窗的地方吹风。

    等林卿遥结束传音进来后，冬雪替他倒了杯茶，手肘撑在桌子上问道：“二师尊你为什么总是往九州跑啊，不是很麻烦吗？”

    前几年林卿遥也去过一次九州，外出了小一年的时间。不过那会儿冬雪还不大，只知道林卿遥出门了很久，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昆仑山顶太高了，看不见天下苍生。”林卿遥拨了拨茶杯，轻声说道。

    他在的位置太高了，所以他要下山，要去被契约重重封锁下的九州，去看看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有时太过偏激，身为昆仑山剑宗，安静的在主峰闭关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但他做不到，他的剑该是庇护苍生的。

    “二师父无愧剑宗之名。”陆光年不由得说道。

    冬雪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林卿遥道：“当初，二师父把我带回昆仑也是如此吗？”

    “是啊，那时我本是无意间路过，没想到便阴差阳错救下来你。”林卿遥想了想，道。

    这次茶室闲谈后三天，冬雪和陆光年带着两个灵仆在主峰和昆仑山的队伍汇合。

    他们坐玉生烟的飞舟，不必同其他弟子挤在一起。

    玉生烟的飞舟通体雪白，甲板上还种着一棵满树金黄的桂花树，还没上去便能闻到那股香甜的花香气。

    玉生烟今天依然是乳白色锦裙，外面多了一件同色斗篷，遮住了半张脸。

    看见两人，她笑吟吟地打了招呼，唤他们快些上飞舟歇着。

    “玉长老今天打扮的好生漂亮！”冬雪靠在船舷上，和下面站着的玉生烟卖乖。

    玉生烟本来在和林业礼核对名单，听见冬雪的话后抬起斗篷一角向她弯着眼睛笑。

    等她上了飞舟，冬雪的怀里也多了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

    群萃大典在凤鸣境内举行，自昆仑山出发要飞上一天多才能到。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弟子所在的飞舟还在安排位置，迟迟没有动静。冬雪在船舷边趴了半天，直到白惜子也上到了甲板上。

    她直起身，从白惜子身边走过。

    “不知道我究竟是何处讨了小师姐的嫌？竟连不理俗事的玉长老都为您来蹉跎我！”

    就在冬雪准备推开门离开甲板的时候，白惜子声泪俱下地质问道。

    冬雪错愕地转过身，看着眼角飞红，面色苍白的白惜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两人无声对峙之时，舱门后又传来了声音，陆光年见冬雪一直在上面呆着便来寻她。

    “这是怎么了？”陆光年打开门，便看见满脸屈辱不甘的白惜子带着泪光的双眼，顿时一惊。

    冬雪看见他来了，更不想和白惜子说什么，转身推着陆光年就要往里走：“没什么，她想太多了。”

    “哦……”陆光年迟疑地又看了一眼白惜子，跟着冬雪回了仓，去找不知道在哪里躲闲的玉生烟去了。

    “玉长老？”

    飞舟的二层是一整间有着书柜的茶室，船头的位置是一大面透亮的琉璃窗，窗下是放着精美茶具的茶席和端坐与此的玉生烟。

    “过来喝点茶吧，林长老说一柱香后出发。”玉生烟端着茶盏，轻声细语地说道。

    “是！”

    茶过三巡，飞舟可算是出发了。白惜子也悄悄下到了二楼，白着脸站到了玉生烟身后。

    “去哪了？”玉生烟没看她，替陆光年倒满了茶。

    茶满送客，在小辈面前玉生烟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回长老，我，我只是在甲板上吹了会风……”白惜子抖了抖身子。

    冬雪临走前，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她的确是在甲板上，我来之前刚被她在那堵着质问了好久。玉长老，她这仪容礼仪要好好教一教了。”

    说完柔弱一笑，带着陆光年走了。

    “她为什么质问你，可有事？”出了门，陆光年小声问道。

    “玉长老不喜欢她，她偏觉得是我指使的，可笑吧？”冬雪一边走，一边说，语气漫不经心的很。

    陆光年不甚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大抵是前几天还被你使唤了一上午，所以记了仇？这般心性，可不利于修道啊。”

    “可不是嘛，满脑子勾心斗角的。”

    三两句过后，两人在房间门口分别。

    冬雪把自己往床帐深处一埋，便没了动静。

    另一边两人走后，独留玉生烟和白惜子在茶室，和以往的玉容峰上无二。

    玉生烟将茶盏放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案，道：“质问山主之徒？你哪里来的胆子啊，难道是我给的吗？”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却令白惜子下意识的恐惧。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请，请长老责罚……”白惜子腿一软，跪到了地上，磕磕绊绊地说道。

    玉生烟始终未曾回头看她，只是摆弄茶盏。

    这会正是午后，阳光自琉璃窗外洒下，晒的人暖洋洋的。白惜子却感觉不到，只觉得寒意自她疼痛不已的膝盖升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生烟起了身，遥遥看了她一眼，道：“就先在这里跪到地方吧，何苦去招惹小冬雪呢？”

    说完便缓步离去，只留白惜子一人枯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