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华珣在东宫用过午饭,又和秋风烨略略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准备回凤阳宫。还在路上的时候,笼烟便将华芷涵已在凤阳宫中等候多时的消息告诉了华珣。

    “只她一个人吗?”华珣以手支颐,只觉得饭后困意似潮水般缓缓涌上,直叫她斜歪在轿上,双眼都在午后的盛阳里渐渐低垂下来。

    笼烟在一旁答道:“郡主还带了好些账册,说是要亲手交给殿下。”

    华珣“唔”了一声,神色未动,仍旧是双眼微阖的模样。

    等到了凤阳宫中时,华珣还未落轿,华芷涵便已早早迎了出来。

    “芷涵今日怎来得如此早?昨晚上可休息好了?”

    华珣下了轿,伸手将华芷涵扶起,面上笑吟吟地问。

    “有劳殿下挂心,是父王说殿下急着用这些账册,便早早打发臣女给殿下送来,与尚服局有关的账本都在这里了。”

    华芷涵一边说,一边示意华珣去看宫人手里抱着的账册,华芷涵顺势一瞧,只见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叠厚厚的账本,若真要查起来,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完的。

    华珣随手拿起一本,略略翻看了几页:“倒让齐王叔费心了。”

    “为人臣子,这些都是该做的。”华芷涵似已完全不记得昨日发生的那一场难堪,言谈间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华珣不由在心底感叹,她真正在华芷涵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远做不到这样唾面自干。

    好在她早已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

    华珣将账本递给笼烟,携了华芷涵的手同进凤阳宫,和颜悦色道:“昨日本宫一怒之下打发薛兰九去了宫正司,王叔可有生本宫的气?”

    华芷涵顿住脚步,颇有些惶恐:“父王不敢,薛兰九虽出身王府,可进了宫就该守宫里的规矩,她没伺候好公主,合该受罚。父王只是懊恼自己识人不清,不该将这样居心叵测之人送到宫中。”

    “这如何能怪王叔呢。”华珣情真意切地执起华芷涵的手:“昨日本宫实在是气昏了头,这才当众发落了她。父皇也训斥过本宫了,不过些许小事,何至于如此动怒,悄悄处置了便是。如今闹得阖宫皆知,倒叫人以为本宫与齐王府不睦呢。”

    难道你……与齐王府很和睦吗?华芷涵脸上难得露出茫然之色,几乎要被华珣闹糊涂了。昨日之事以后,她还以为华珣彻底厌弃了齐王府,本已做好了今天被凤阳宫拒之门外的准备,可华珣待她似乎还是如从前一样亲热,甚至愿意开口解释……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这位堂姐骄纵易懂,可最近连番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有些看不清这位公主了。

    华珣见华芷涵有些愣愣的,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芷涵回家,可千万替本宫在齐王面前解释几句,莫叫王叔误会了本宫。”

    华珣并未多留华芷涵,闲话了几句便做出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华芷涵向来知情识趣,见状立马起身,带着侍女告辞而去。

    等到华芷涵离去,笼月便上前为华珣卸去钗环,散开发髻,再服侍她换上宫中长穿的轻便旧衣,又用沾了首乌水的篦子替华珣轻轻篦开长发,沉静的香气在身边缓缓散开,令华珣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殿下。”笼烟站到华珣身侧轻声问道:“那些账本该如何处置?殿下现在可要过目?”

    “将那些账本收好,派人严加看管,莫要出现什么偷盗、走水之类的意外。”华珣闭着眼想了想,又吩咐道:“再让笼纱安排几个有身手的人过去,每个时辰都得有人在门外守着。告诉他们,这些账本若出了差错,就都不必回来见本宫了。”

    笼烟低声应是,却还是踌躇着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怎么了?”华珣有些疑惑地看着笼烟:“可是有事?”

    “殿下。”笼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您就不看看那些账本吗?”

    见华珣脸上未有不悦之色,笼烟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这些日子,殿下筹谋了多少,奴婢都看在眼中。奴婢本以为,既然殿下拿到了账本,应当急着清点才是,可殿下……”

    “可本宫却一点想看的意思都没有,是吗?”华珣莞尔:“不必担心,只管照本宫吩咐的去做,那些账本到底该如何去用,本宫自然心里有数。”

    账本当然是要看的,可未必要在这时看。齐王既然敢将这账本交上来,自然是笃定旁人轻易看不出什么问题。她要做的,也不是去寻这些账册里的缺漏。

    华珣倚在榻上,日光透过鲛纱窗,朦朦胧胧地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最轻柔细密的丝线织成的面纱,将她网入沉沉的梦境。

    齐王府。

    华芷涵回府以后,齐王略略问了她几句便让她回房休息。只是片刻以后,华芷涵的贴身侍女若兰再次站在了齐王的书房中。

    除齐王外,书房里还坐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

    若兰对这场景似是习以为常,十分干脆利落地向着齐王行礼。

    “今日在宫里,公主真的和芷涵说了那些话?”

    “回王爷,那些话公主今日的确都与郡主说过,且今日公主与郡主说话时,并未屏退旁人,郡主和王爷回话时,也不曾有所隐瞒。”若兰口齿清晰,神色冷峻,叫人实在难以将她平日里和顺的样子与此时联系起来。

    “公主也没有说些别的?可曾提到要如何处置薛兰九?”

    “除了聊起些日常琐事外,并未提及其他。也没有说过要处置薛兰九。”

    “本王知道了。”齐王沉吟片刻,对她说:“你先回去吧,好好伺候郡主。”

    “是。”

    待若兰退下,齐王便对着旁侧的中年人道:“先生以为如何?公主这些日子举止极为反复,本王也有些看不透了。”

    中年人捻着胡须,思索片刻:“公主今日态度虽有些软和,但说到底,终究还是收下了王爷交去的账本。既收下了账本,就表明公主还是会追查此事,王爷可不能掉以轻心。”

    “她一个从未理过宫务的女娃娃,能不能看懂账册都是问题。”齐王仍是有些许不以为意:“她就算是收下了账册,只怕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纵然公主看不懂账册,可她身边总有能看懂之人。”中年人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只是公主若真像她所说那样,不愿与齐王府交恶,她就不该留下账本。公主既留下了账本,又不忘向齐王府示好,在我看来,倒是更叫人忌惮了。”

    齐王这才把中年人的话听了进去,不由正色道:“那依先生所见,应当如何?”

    “公主如今尚未出招,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中年人说:“只是王爷手中的账本,可万万不能被别人拿去。”

    “本王知道了。”齐王郑重应道。

    东宫。

    “公主果真要你去找卢相?”秋风烨颇有些惊讶。

    华珩今日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把一旁的秋风烨烦得不行,叫他实在睡不着,就去书房处理政务去。

    华珩闻言,委屈半晌,到底还是把华珣今日找他说的话全告诉给秋风烨了。

    秋风烨本是半梦半醒,待听完华珩的话,睁开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半点儿睡意都瞧不见了。

    “不错。”华珩今日虽答应了华珣,可晚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甚稳妥:“虽按照阿珣所说,卢相的确是最有可能拿到账本的人,可万一阿珣猜错了又该如何是好?齐王岂是好相与的?如果卢相不肯答应帮忙,尚服局之事,又该如何收场?”

    秋风烨眼神微微一动,她转身瞧了瞧华珩满面的愁容,缓缓开口:“公主只是让你去替她约卢相见上一面,又没让你说服卢相即刻就把账本交出来。我看公主今日精神饱满,胃口尚佳,半点没有为此事烦忧得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倒是愁得睡不着觉了。”

    “她一直长在深宫之中,哪里知道外头做事的许多难处。”华珩再叹一口气。

    秋风烨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屏住了:“那依殿下的意思,可是想劝公主收手?”

    见华珩半晌不答,秋风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殿下,做事再难,也总得试上一试,要我说,公主这主意就不错,反正也只是私下见上一面,成与不成,也只有殿下、公主与卢相知道。即便卢相手中没有账本,公主也可以问问卢相接下来该如何去做,臣妾虽久居深宫,亦曾听说过卢相的智谋。”

    “你说得很是。”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华珩终于说道:“我明日去找卢相。”

    直到此时,秋风烨才发现自己后背竟已全部汗湿了,她藏在被中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攥在了一起,纤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极深的刻印。

    还好,还好太子没有改变主意。

    不多时,华珩便沉沉睡去,只是这次睡不着的却换成了秋风烨,数着更漏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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