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诚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华珣会如此决绝地拒绝他，沉默良久后，他问道：“殿下拒绝我，是因为要选卢相吗？”
这下愕然的换成了华珣：“你为何会这样想？卢相与我……并不相熟。”
“也许只是殿下这样认为罢了。”虽被华珣拒绝，可傅子诚却并不生气：“也对，殿下既已有了卢相，我如今毛遂自荐，确实是莽撞了，殿下不愿选我，倒也是情理之中。”
华珣不知傅子诚何时添了这般自说自话的本事，颇觉有几分好笑：“本宫拒绝你，是因为本宫并不如你心中所想。便是勉强答应，也会渐行渐远，与其到时候相看两厌，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抱有任何期待。这是你与本宫之间的事，和卢相并没有任何关系。”
“殿下这样说，仿佛曾经答应过臣一样。”傅子诚道：“当时在京中初见，殿下就很不愿搭理臣的模样，今日臣斗胆前来，殿下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似乎殿下心中有什么臣不知道的理由，足以下此定论，臣很想知道，可是臣曾经得罪过殿下？”
不，你并没有得罪过我。
华珣想。
你只是对我有些冷情罢了。
“傅大人多虑了。”华珣说：“或许只是如本宫所言，大人与本宫，没有缘分罢了。”
傅子诚终于不再多说些什么，独立良久后，他向华珣告辞。
“希望臣再见殿下时，能得到殿下改变主意的消息。”
傅子诚离开后，华珣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听到身后传来环佩相撞的轻声脆响。
华芷涵提着衣裾，一步一步缓缓上前，华珣向她身后看去，名没有见到狄鸿维的身影。
“他没跟上来吗？”华珣问。
“我将他留在原地，让他把马车从泥里抬出来。”华芷涵走到华珣身侧，叹口气道：“难为定远侯府竟想出这个主意，若我还是未曾出嫁的懵懂少女，或许真的会被他打动。”
华珣眼中带了笑意，领着华芷涵继续向潭台寺走去：“这样不是很好吗？也许是他们轻视你，也许是他们本身只有这样的手段。无论如何，你却能一眼看穿他们的谋算，回到这样的狄家，你便如鱼得水，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华芷涵亦浮出一个笑：“那便要借殿下吉言了。”
等他们走到潭台寺时，庙里主持已经等候多时了。短暂寒暄后，华珣与华芷涵一人拈了一炷香，青烟袅袅，盘旋而上，像是人心中难以言说，无从琢磨的欲念，借这一跪一拜向神佛乞愿，至于神佛能应几分，便要靠那虚无的天意了。
华珣与华芷涵先后将手中的香立在香炉之上，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行礼之后，便一同走出大殿。
“殿下，我明日或许就要回定远侯府了。”华芷涵轻声说道。
“这是好事。”华珣说：“狄鸿维既然主动来接你回去，那你回定远侯府，便不会让任何人生疑。更何况世子之位因你而废，若他还想当定远侯府的世子，短时间内，绝不敢为难你。”
“多谢殿下为我筹谋。”华芷涵说。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在为你自己筹谋。”华珣笑道。
两人从潭台寺离开时，狄鸿维已将马车带了上来，华芷涵跟在华珣身后上车时，狄鸿维很是念念不舍般走到她的身侧，轻声唤道：“芷涵。”
华芷涵面上的冰霜之色稍霁，侧头低声道：“你明日来宫门接我。”
狄鸿维点了点头，目送着她上了马车。
等到华珣与华芷涵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视野后，狄鸿维脸上维持着的关怀与温和倏然散去，神情慢慢转为阴寒。
若不是父亲三申五令，他怎会如此耐着性子来陪华芷涵。因着这个女人，他挨了父亲的责罚不说，还被圣上贬斥，丢了世子之位。若不是父亲再三叮嘱他装也要装着对华芷涵好些，他今日定要再赏这女人一顿鞭子！
身旁的下人觑着他的脸色，半晌才颤巍巍地走了上来，问道：“公子，咱们现在……”
“回定远侯府。”狄鸿维沉着脸说。
回宫以后，华珣将自己宫里的一个宫人指给了华芷涵。
“她叫侍画，身上有几分武功在，虽算不得什么大家，对付狄鸿维那种花架子却也足够了。跟着你去定远侯府，也好时时警醒些狄鸿维。我看他，实在是不像个聪明人，就怕他一时之间犯了浑，再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华芷涵笑道：“多谢殿下，这下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若兰从我身边赶走，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华珣点头道：“你拿主意就好。”
待将华芷涵送出了宫，明合帝便派了人来寻华珣。
“什么？这便要到京城了吗？”华珣略略有些吃惊。
明合帝轻哼一声：“朕本以为礼部那边还要拖个三年五载，谁知他们竟如想通了什么似的，不过数日便将章程报了上来，催着比武层层选拔，倒像比朕还要着急。”
明合帝心中颇有几分不满，觉得这群大臣很不识趣，他还不想自己女儿这么早便嫁出去呢！
华珣觑着明合帝暗中不爽的样子，不由掩唇窃笑。那群大臣便是一时回不过味来，让齐王在里面掰扯几句，也该想明白了。
这样好的机会，这样名正言顺的借口，若不抓紧将此事砸实了，只怕他们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更何况她还狠狠发作了定远侯府一通，只怕让那群大臣的手脚更麻利了几分。
“既已来了京城，儿臣自然是要先去看看的。”华珣以手支颐道：“儿臣要偷偷地去，不让任何人认出来才好。”
明合帝觉得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还没到最后的大比呢，你就要去给自己夫婿了？还是古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啊。”
华珣看着明合帝的样子，暗中有几分好笑：“父皇，你若果真这样舍不得女儿，不如就将这比武招亲改成比武大选。若有人博得头筹，直接给个官职送去军营也就是了，倒也不算辱没了人才。”
“那可不行。”明合帝下意识反驳：“你夫婿还没挑出来，先把人送去军营是个什么道理？”
华珣只笑不语。
明合帝见着华珣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前后矛盾之处，轻咳一声道：“好了，你若要先去见见，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好你独自一人过去。最好也别叫人认出你的身份，等到大比的那一日，够你看的呢。”
华珣点头：“儿臣知道了。”
华珣传信给了段竹与卢子林，要他们与她一同去见见刚进京的武生。
卢子林面上仍旧是一派端正温和的笑意，只是来送信的太监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殿下……要我与她同去吗？”
那太监应了声是，细细把华珣的嘱托又说了一遍：“殿下想着，先瞧一瞧，心里大致也有个数，只是怕自己眼力不够，选不出好坏，这才邀大人同行呢。殿下还特意说了，大人切莫声张，万不要叫旁人知道了。”
卢子林含笑点头，只是站在他对面的太监仍不住缩了缩肩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日头，心说怎么感觉更冷了？
到了与卢子林和段竹约定的日子，华珣带了笼纱出宫，在宫门口见到了正等候着的二人。
见到华珣出来，段竹明显松了口气，也不知怎得，今日卢相整个人给他感觉仿佛阴森森的，害得他都不敢往卢相旁边站。
华珣对段竹身上的感知一无所觉，因着今日的行程，她眼中更外显露出些许兴奋，彼此见过礼后，她便上了马车。
卢子林瞧着华珣很是有些期待的模样，心中暗暗憋了口气。
比武的场地设在了武生院，台子已经搭了起来，武生们全聚在演武场，活动拳脚，比试枪法，华珣戴着帏帽，隐在阁楼间，听着武生院的院长挨个给她介绍场中的武生。
华珣一边听，一边缓步向前，时不时问院长一句，若听到她印象中的名字，便会让院长将那人的名字在纸上格外用朱砂圈出来。
前世瓦剌攻入大越，民间涌出不少将帅之才。华珣依稀听闻，大越武举积弊甚重，所以才埋没了不少武生，可自古乱世出英豪，瓦剌铁骑踏入中原，倒给了他们施展身手的机遇。
华珣等不及和那群朝臣慢慢计较，改革武举。不如借着驸马之名来场比武大会，纵不能将前世英豪尽收囊中，若侥幸得到一二人选，也不妄她一番筹谋。
更何况，听这院长的意思，排名靠前的几人也确有几分能耐在身上，即使前世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号，可也未必就是碌碌无为之人。
华珣心中极是满意，将院长手中的名册递到卢子林面前，问道：“卢相觉得这几人如何？”
卢子林被华珣唤了一句才回过神来，定睛看过华珣递来的名册，脸上露出几分古怪来。
“你……要选这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