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你可有告诉皇上？”羿臻问。

    华珣摇了摇头：“告诉了一些，但齐王与达延汗密谋造反一事，我还没说。”

    “为何？”羿臻有些不解。

    “到底没有拿在手里的证据。”华珣说：“既没有拿在手里的证据，贸然告诉父皇，处置不了齐王不说，反而还会打草惊蛇，若让他们有所察觉，行事更为小心，对我们来说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得也是。”羿臻道：“只希望快些拿到齐王通敌的证据，这样的人，留在朝中一日，都是我大越的隐患。”

    接下来的几日，华珣便一直待着将军府中，与羿臻反复商讨着军中所需物品，对于华珣话里话外透露的，大越与瓦剌必有一战之事，羿臻并未表现出半分怀疑。

    华珣曾忍不住问过羿臻：“舅舅，你似乎很相信我说的关于瓦剌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说的不是真的呢？”

    羿臻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华珣在说什么，于是笑了：“我不相信你，总该相信我自己。你说的很多事情，都与我知道的瓦剌的情况相符，既如此，剩下那些我不知道的，稍微想一想，猜一猜，也能知道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我虽不清楚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可既然与我了解的瓦剌出入不大，那只管先信着便是了。瓦剌的达延汗狼子野心，他要打仗，实在是可以想见的。”羿臻如此说。

    华珣便松了口气：“我还怕舅舅不信我呢。”

    羿臻大笑起来：“你是大越的公主，自然有无数人听你信你，你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去做便是呢。若有人不服你，那就告诉他，这大越还轮不到他做主！”

    华珣也笑了起来，点点头道：“知道了，下次若遇到人不服我，我就报上舅舅的名号，只管让舅舅去找他麻烦便好。”

    于是舅甥两个相视而笑，万语千言尽在其中了。

    “舅舅，军中可还有什么缺的东西？若有，这次回京，我便从内库里寻了，给你一同送来。”华珣说：“瓦剌若要攻城，只怕一时半会是不肯收手的，舅舅还得做好准备才行。”

    “你放心，这些大同都不缺。”羿臻说：“瓦剌若真要攻城，首选必不是大同，只要其他地方能撑住，不要叫大同陷入两面夹击，孤立无援的境地，大同定然万无一失。”

    前世的时候，大同的确是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被攻破的。那时瓦剌拿下平昌堡，在大越境内长驱直入，大越腹地自顾不暇，与大同的联系几乎被切断，粮草等物无法运去，才使大同弹尽粮绝而破。

    羿臻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却还是选择和大同一起，同生共死。

    羿臻见华珣半晌不说话，于是唤了她几声：“你怎么了？”

    “没什么？”华珣按捺下自己的心绪，转身面对着羿臻，几乎是许下誓言般郑重：“舅舅，你放心，我绝不让大同孤立无援。”

    羿臻虽不知华珣为何如此郑重，却是毫无犹豫地一点头，说道：“好！我信你！”

    在大同留了几日，清点过卫敬云带回的货物，又和羿臻交代了齐王与定远侯府的事情，华珣便要带着段竹等人一同回京了。

    “这么快？”羿臻略有几分诧异：“怎得不多留几日？你来这段时间，我正好也忙，都没来得及带你在大同城中好好转转，这就要走吗？”

    “该回去了。”华珣说：“舅舅在大同忙着军中诸事，我也得回京盯着齐王等人。若万一让他们钻了空子，那可就不妙了。至于大同……等败了瓦剌，我再来和舅舅畅游不迟。”

    羿臻略略思索片刻，点点头道：“也好。”

    与羿臻告辞后，华珣等人便乘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大同。回程倒不似来时那般匆忙，没走几日便遇见往大同去的马车。笼烟见了华珣，立时扑上来好一顿查看，见华珣安然无恙，身上没一点磕着碰着的地方，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华珣瞧见她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我又不是瓷器做的，哪就这么娇贵。”

    笼烟叹了口气：“小姐下次别这样了，奴婢没有一天是不担心的。”

    “现下看见了我，可算放心了吗？”华珣拍了拍她的手：“走吧，咱们得回去了，已经在外面耽误太久的日子了。”

    一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回到宫中，华珣还没来得及卸下通身的疲惫，就听得有人传报，说瓦剌忽然发兵平昌堡，现下已将平昌堡团团围困，斥候已经打探不到城内的消息，只怕平昌堡里的人已经凶多吉少。

    “什么？”华珣霍然起身，焦急问道：“那卢相呢？卢相可还在堡中？”

    “平昌堡出事之前，卢相的确还在堡中。”那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只是现在断了和平昌堡的一切联系，卢相是否还在，也没人说得清了。”

    “陛下呢？”华珣又问：“陛下是什么反应？”

    “陛下与齐王等人正在商讨。齐王认为平昌堡已经断了联系，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贸然出兵相救，只怕会中了瓦剌的奸计，不如……按兵不动。”

    “荒谬！陛下现在何处？”

    “紫宸殿。”

    华珣带了笼烟，一路往紫宸殿中去了，她坐在轿上，强行按捺住心中烦闷的思绪，细细盘算起平昌堡的事情来。

    她已经提前知会了卢子林，依他的性子，必然是有所准备的，就算瓦剌突然发难，也是能撑住的。

    只是如今还和前世不一样，前世平昌堡的消息一直没断过，如今却被瓦剌围困，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什么……

    到了紫宸殿，还未入内，便听得齐王在里面道：“陛下，现在对平昌堡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如何能轻易发兵？若是援军也折了进去，岂不是……”

    “齐王叔真是糊涂了，平昌堡还未被攻破，却在这里阻挠援军，如此行事，岂不让平昌堡里的将士寒心。”

    齐王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悦，他沉了脸色往身后看去，只见宫人正打开了紫宸殿大门，华珣提裾走了进来。

    齐王道：“圣上正在与朝臣议事，公主怎得来了这里？”

    “本宫若不来，如何能听到齐王叔不肯派遣援军的惊天之语？”华珣向着明合帝行礼，沉声道：“还请父皇立刻派遣援军赶赴平昌堡，襄助卢相，平息战乱。”

    “平昌堡被瓦剌团团围住，朝臣们都不知道平昌堡的现状，公主又从何处得知？若平昌堡已被瓦剌攻破，援军前去，岂不叫瓦剌瓮中捉鳖，到时候更赔上许多将士的姓名，公主可能担当得起？”齐王冷声道。

    “若平昌堡还未被攻破，齐王却阻挠父皇发兵救援，到时候一城的将士百姓死伤殆尽，齐王叔又准备如何担当？”华珣反问：“更何况平昌堡地处险要，易守难攻，就算真的被瓦剌拿下，咱们也要将他夺回来！怎可因为情况不明，就不派援军？”

    华珩亦在一旁道：“父皇，平昌堡乃军事重镇，里面粮草齐备，将士善战，又有卢相坐镇，即使一时不查被瓦剌围困，只要固守城门，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说完这些，华珩与华珣对视一眼，同时向着明合帝拱手道：“还请父皇速派援军，解平昌堡之困。”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同气连枝，一时语毕，殿中竟无人再出声反对。

    华珣掩在袖后，悄悄侧眼看了下华珩，犹记得前世他们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华珣都已习惯两人从见面第一句话开始便夹枪带棒。如今二人却一致对外，这样的场景，倒是让华珣觉得有几分新鲜。

    若前世他们便能如此……想来也不至于沦落到最后的结局。

    “就如太子与公主所言，即刻发兵，解平昌堡之困。”明合帝沉声道：“只是各地虽要派遣援军，却也需留足兵力，防备瓦剌。瓦剌人向来狡诈，定要提防他们声东击西，转攻其他。”

    明合帝说完后，便有人领命，正要下去拟旨，便听华珣在一旁道：“父皇，可要叮嘱他们坚清壁野？正值深秋，马上入冬，瓦剌人手中估计没有多少余粮了。瓦剌人再是骁勇，吃不饱肚子，只怕也是没有力气作战的。”

    “不错。”明合帝点头道：“一粒粮食也不能给瓦剌剩下。他们每每在深秋攻打我大越，多半是为了抢夺粮草，度过寒冬，如今万万不能让他们得逞。若有实在运不走的，宁可将粮草一把火烧了，也不能留给他们。”

    “其他地方也应当检查城墙，粮草。若城墙有损坏，或者粮草的不足的，应趁此时修筑补充。”华珩也在一旁说：“现下不知瓦剌到底意欲何为，总要早做准备。”

    齐王见众人已经从最开始的慌乱中冷静下来，心知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得站在一旁，眼神从华珣身上阴狠地扫过。

    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