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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殃之神

    藤学一从手腕上撸下一串红串珠朝空中抛出,串珠上的珠子像糖葫芦上的山楂果一样一粒一粒听话地脱离串珠的绳子转而飞出顶住了不断前进的冰棱。

    “快走!”藤学一低低一吼,然后与我十指相扣便朝着楼梯上方跑去。

    就在这时,安全通道的铁门豁然大开,我抬头一看,竟然是黄毛?!黄毛推开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啊!Cherry姐!你果然在这里!”

    “这是谁?”藤学一问。

    “一痴汉。”我说。

    “别挡路!”藤学一抬手就要把黄毛拨拉到一边去。

    “别!”我拦住他转而对黄毛说,“刚才Cherry姐跟我说她其实也很喜欢你!”

    果然,这句话比藤学一直接伸手拨拉管用多了,黄毛几乎是飞奔冲向台阶之下,楼道间回荡着他欣喜的喊声,“Ch——er——ry——姐——”

    见此情景,藤学一挥到半空中的手刀迅速变幻握成一个大拇指,“高!”

    “一般一般!”我得意一笑,反握住他的大拇指,两人脚下生风,一直往外跑终于逃出生天。

    “大玉米”前方有个巨大的许愿喷泉,藤学一拉着我一路跑到喷泉池边,我累得趴在池子边的石台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半干了,我干脆撩起一捧许愿池水洗脸,洗完脸低头看向水面,“啊——”我刚一开口,藤学一赶紧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你以为你安全了吗?不想立刻被那个妖怪发现你就继续喊!”

    我立刻不敢喊了,但手指却一直指着许愿池里,藤学一看了一眼笑道,“你才发现啊。”水里的那张脸只有模糊的轮廓,却看不到五官。他松开捂住我嘴巴的手说,“这一招叫做‘雾面’,是一位画皮师朋友教我的。因为你今天来的地方鱼龙混杂,我怕会招惹对你不利之人,特意在你脸上用了这一招,陌生人是看不到你真正的脸的,换言之,他们就算见了你也会记不住这张脸什么样子。只有你熟识的人才能看到你的脸,但很可惜,这招没发挥出真正的作用。对你下手的恰恰是你熟识的人。”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藤学一话锋一转突然又问到,“你也是,就算这妖怪你认识,怎么她一招招手你就听话跟着走了?里面那么混乱为什么不等我来接你?!”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我却十分委屈,“那我哪里知道啊!我又没有火眼金睛!她变成你的样子我以为是你啊!”

    “什么?”藤学一原本严肃的脸色微微有了些缓和,“你说……在你眼里,她是我的脸?”

    “是啊!”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似乎令他格外不满意,藤学一又恢复了平常那种皱眉的思索的模样,只不过这次他的眉头皱得比平时还要皱。就在他皱眉之时,耳边传来了摩托车油箱轰鸣之声,我终于听到了令我心情稍稍愉快一些的嗓音,“哟!师叔!”

    “应如是!”我转过头开心地朝他招手。应如是正跨坐在一个超大的黑色机车上,他把黑色的头盔抱在怀里朝我笑笑,“哟!建国姐!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嗨!一言难尽!”我提着裙子朝他跑过去,而藤学一还是那个皱眉的模样,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来,然后对应如是说,“先回家。”

    “那还等啥!上车吧!”应如是拍拍摩托车宽阔的后座朝我们俩一笑,我只感觉有双无形的大手从身后环抱着我将我从地上抱起来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后座上。

    “你们坐车,我自己走就行。”藤学一淡淡地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双手好像不听我的使唤,它们居然自己抬起来环抱住了应如是的腰!应如是仿佛没感觉似的发动机车,“建国姐!坐稳了!”

    油箱轰鸣之中,我转过头看藤学一,他依然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像一棵孤单的树。

    一路上我都试图将手臂甩开,可那两条胳膊就好像是被502胶水粘在应如是的身上似的,我只感觉全身关节都好像是被钉在这摩托车上似的那么难受。所幸这一路并不遥远,经历了红色塑料袋被风吹到脸上,以及一路风沙迷眼,甚至由于超级快速差不多我被路上狂风吹得面瘫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住的地方。

    应如是把摩托车停在楼下,直到发动机停止工作的一瞬间我才感觉到人身的自由,我的两条胳膊,它们终于能动啦!

    应如是拍了拍自己的黑色头盔,那头盔迅速变形成他平时背在身后的黑色背包模样,我原本还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下一秒就落到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应如是你!”我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看着那个原本威武霸气的黑色机车像气球刹气似的迅速瘪了下去。“我,我什么我!告诉你,为了你这一趟晚宴,我打了一宿的气呢!打气筒都用废了三个!”应如是一边冷哼一边将黑色机车塑料布叠起来装进身后的背包里。

    他这一番操作看得我是目瞪口呆,但接下来在上楼的路上我把晚宴遇见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他又让他目瞪口呆了一回,算是平局。

    “我靠!你们两个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这么精彩的时刻居然没有一个传讯叫我过去的!”应如是气愤地朝我扔过来一个抱枕。

    “告诉你,你也赶不过去。”藤学一这会儿才回来,没想到他推开门第一句话就是吐槽自家人。

    “啊!师叔!我这次下山可是特意跟你历练来的!你都不给我历练的机会!”应如是气愤地搂着另一个抱枕,用牙羞愤地咬着抱枕一角,像极了戏文里大小姐咬手绢,那模样娇羞极了。

    但是藤学一压根就懒得理他,而是坐到沙发另一端从怀里拿出之前从“大金牙”身上掉下来的那张纸,摊开,指着上面的红色污渍说,“这次参加晚宴,也并非全无收获,最起码可以排除Cherry的嫌疑了。”

    “什么?”

    “其实自从你面试的时候总说一见到她就心口不舒服我就觉得可疑,按理说,你一个已死之人,身体就不应该有那么多反应了,除非你的身体在剧烈反抗一些什么东西。我之前多次劝你不要去这里上班,但是你不听,所以我只能尽量去帮你规避掉一些可能出现的风险。起初……我以为是Alice,跟了他几日,没想到是个正人君子。而这位Cherry嘛……”藤学一说到这里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告诉我们,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茶几,“她的真身是一只奇余鸟。”

    “奇余鸟?!”应如是拍案而起,“你说的是那种传说中的奇余鸟?!”

    藤学一点点头,应如是一脸的“哎呀卧槽亏大了!我怎么就没看见呢!”

    “其余鸟是什么?其他的余下的鸟?”我问。

    “不是其余!是奇余!”应如是又开始掉书袋,“传说中的神鸟,有三个头分别为红绿蓝三色,据说是凤凰的远亲,但脾气秉性比凤凰差得远了,哪里出现它,哪里就有灾祸,算得上是个灾殃之神了!”

    “带来灾祸的神?那还能算神吗?”我继续发问。

    “当然有啊,像老百姓骂人不都爱说‘谁谁是个灾星!’或者‘谁谁是个瘟神!’又或者‘谁谁是个扫把星!’之类的嘛!”应如是扼腕叹息道,“唉!其实奇余很可怜的。因为她是凤凰的表亲嘛,三个头分别代表缘,善,诚。五彩而文,是吉祥的象征。当时有个王城的城主非常喜欢她,因为城主喜欢,所以自上而下很多民众信奉她,给她建了庙宇,还有很多文人墨客为她题诗作赋。但后来据说有次城里着了大火,许多臣民都躲到庙宇里祈求神鸟庇佑。奇余鸟本想尽力一救,但很无奈,凤凰这一支的族群都是研习火系术法她施法搭救不仅求不来半分的雨,反而使得火苗越烧越旺。火势太大,她又不能施法,就只能靠自己本身去沾水扑火。”

    “沾水扑火?火能烧那么大说明水应该很难调度吧?”我再次发问。

    “这恰恰是最可笑的地方,护城河离王城非常近,而那些愚民宁愿自己去庙里求神也不愿自己提两桶河水回去救火。”藤学一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应如是认可地点点头继续说到,“后来大火把整个城池烧的几乎成了废墟,而奇余在反复多次的沾水扑火过程中把翅膀的肌肉都撕裂了,力竭倒入火焰之中。”

    “真可怜。”我听得有些难受。

    “民众眼睁睁看着神鸟自半空坠落入火海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情。因为家园被毁,把怨气都撒在了神鸟的身上。他们觉得,我信奉你,你却没有给予我信奉应有的报偿,你对不起我们的信任与供奉。所以他们拆毁了庙宇的横梁砥柱,推倒了供桌雕像,将祭坛烟灰洒得到处都是……”

    “那神鸟死了吗?”才一问出这个问题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要是死了也就了了。时间只不过少了一个神明而已,也没什么大问题。很可惜,她没死,不仅没死,还带着满身的怨气回来了。”应如是叹了一口气,“大火烧毁了她代表诚与善的面容,没有了庙宇香火供奉的神与四下流离的孤魂野鬼也差不多。鬼,生于怨气。神,起于心迹。庙宇不在了,可神还在。当人们心中对这个神都是善意,神的法力也就更强更有正能量;当人们心中只剩对这个神的怨怼,他的法力不会变弱,但会变质。当负能量积聚的足够多的时候,灾殃之神便诞生了。”

    “所以……”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我身上的这个石头可以帮助修复她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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