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

    斗武场,角逐地。

    此处原本便是用于众人欣赏打马球的,不知为何,域邦王执意要选在此处。

    晌午的太阳热烈灿烂,刺目地让人下意识闭眼。这样的时间,原本该午寝,如今二人却需要在武场试炼。

    孙志不忘在怀柔雷点上蹦哒,“香路的掌管者肯定是需要有勇有谋,我还是比较怜香惜玉的,万一不小心把你打残了便不好了。”

    “是吗?我也很害怕我把你给打死呢?”怀柔眯起眼睛看着孙志,脑海中回想起师父得音容笑貌,不知觉间心中湿润。

    当她真正走进斗武场时,才明白为什么域邦王会选在此处,为什么姜玫会同意在此处。

    四周零星坐着些人,怀柔置于场底,她若想要看清高位者的嘴脸,只能被迫仰视。

    且如今艳阳高照,便是看一会儿,眼睛酸涩的不行。

    可是她想看,她抬头,环视四周。

    嘴角泛起苦味,衰草枯扬。

    明明是春天,明明是这样万物复苏的季节,风中带着淡淡的尘埃,好像她的心情那般枯萎。

    风霜雨雪,非我所愿。

    怀柔始终记得,她的名字是江宁。

    遥远且温婉明媚的母亲对着尚且年幼的女儿露出明媚的笑容,她手中拿着新衣裳,满心欢喜地说道。

    “江宁,安宁即可,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安宁顺遂,只此一生便好。”

    与怀柔仰视台上众人不同的便是,台上嬉闹得众人。

    他们乘凉,有着盖檐。

    没有被明烈的阳光困扰,感受不到风中的暗伤。不需要仰视他人,因为他们生来便是俯视底层蝼蚁的。

    没什么不妥的,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众小国有人窃窃私语。

    “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竟有他二人如此荒唐的行为,还有两边统治者的支持。实在是荒谬!”

    说话的是为波浪卷短发,眼眸偏蓝的少年,他年纪轻轻便可成为使团代表,特意前来。

    旁边有人提醒他,“你是第一次来吧?”

    “嗯?”

    “你且记着,这世上并非一切事情都是凭着逻辑就可说通的。古往今来,多少战争,若是都能坐下谈谈何至于大动干戈。”

    他指了指悠闲倚靠的姜玫。

    “当年的永安破旧不堪,她撑起一个王朝的平和,可不是仅仅靠一些荒谬得选择就可以成功的。不管他们那些个大国要干什么,我们中立就行。”

    蓝眸少年似懂非懂,重重点了点头。

    本次聚会的目的便是为各国交好,洽谈香路合作事宜。

    如今他们竟然在此处陪着两个小孩子嬉戏打闹,实在不行干脆一人管一半的香路呗。

    其他国家的使臣心中无奈至极,但他们内心清如明镜,这不仅仅是条香路,更可能会成为横亘古今的贸易金路。

    哪个国家有这样强悍的组织能力,是必然要争上一番的。

    在正式武斗开始前,场外的姜玫特意让二人签了生死状,她故意激怒孙志。

    “不知阁下是否是敢签这份生死状?”

    “有何不敢。”孙志刚强回答。

    听到满意答案的姜玫微微勾唇,不知在盘算什么。

    事实上,她早便查清孙志会前来,贺兰卓挑选的人实在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当年输的那么惨,姜玫心里吐槽。

    早在丹徳时她便查出杀害凶手乃是济怀的上一个徒弟孙志。

    孙志并非从事丝绸贸易,而是前往了域邦继续香业,化名为孙志的实际另有其人,他则在东州继续做着丝绸生意。

    济怀虽因为当年的事身体素质下降,可也绝非能被轻易杀死的。室内当时并未过多混乱,可见凶手应该是熟人。

    她倒是挺济怀信中说过这个徒弟。

    “轻佻、急躁,过于求成不可重用。”

    果然,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姜玫特意问过怀柔。

    “若是你知道害死你师父的人,你将来后会为他报仇吗?毕竟我们是算计过你的,会怀恨在心吗?”

    “不会,我本放逐客,庆幸有恩人才能长成如今这般文武双全,不拘泥于俗世,能够顺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怀柔垂眸。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世上能有几个不掺杂利益真心带你之人?不过是未见端倪罢了。

    后来回想起,柳清那般将姜玫视作偶像又如何会没有交集呢?

    对错也罢,争议也好。

    若没有他们,如今的江宁一定早就在这埋骨地殒命。

    姜玫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方将自己所调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济怀是被孙志所害,说起来他应该算是你的师兄,他也师承济怀。”

    她按压鼻梁,保持清明,准备好自己的说辞。

    “他如今再给域邦做事,域邦是准备把永安王朝香学传承的大师刺杀,借以讽刺永安无所能人,好直接推选自己人掌管香路。”

    “如今世事无常,我不知你在你师父处究竟看到了什么,能让你如此快的为我所用。也不知域邦是否只为这一个目的。我希望你能暂时不要透露你是济怀的徒弟。”

    “为什么?”怀柔不解,如果说她暴露自己是济怀的徒弟才能更好地掌管香路,服众才是。

    姜玫叹了口气,“你不怕他们刺杀你?”

    “毕竟域邦人做事毫无章法,更何况域邦王前来,若是让他知晓你害了他的孩子,你又应该如何自处?”

    怀柔听懂了姜玫的话中意,便是要让她服从命令,不要问太多,终归是为了她好。

    姜玫当初让她杀贺兰般浮便是如此,一来可以训练出一个有用的利刃,二来可以拿捏她的把柄,至少可以威胁她。

    果然,做棋子还是要有自觉。她知道,她也愿意主动送出把柄,毕竟她没想过要叛国。

    事实上,姜玫得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叛徒很多,她不能保证人心会亘古不变,语气埋下隐患,不如就此铲除存在隐患的可能。

    更何况便是连域邦王的亲骨肉也会背叛,她不敢保证自己逼迫怀柔做的这些事情,是否会遭到反噬。

    怀柔笑了笑,就此答应。

    睁眼,她对上面目憎恶、挥舞拳头的孙志,姜玫清冷的嗓音在脑海中回响。

    “孙志可以杀,但你要光明正大地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击杀。”

    此时,姜珩恰好有了闲工夫,漫步在宫中好生无聊,不知为何便想到已经在宫外有了自己府邸的怀柔,莫名欣喜。

    前段日子,姜玫给他说:“待到使臣齐聚,务必要让怀柔以正经身份亮相在众人眼前,想来最近域邦也不会太过折腾。”

    对此,姜珩很是好奇。

    他主动询问:“为什么?姑姑为什么这样说,难不成是你又给域邦埋了什么小动作?”

    “怎么能这么说,我是这种人吗?我不过是给了域邦王一件大礼,让他顾不上影响我既定的香路执掌者。”

    姜玫半开玩笑地说着,她事先让人把贺兰般浮的尸体作为礼物送给了贺兰卓。

    虽不知何贺兰雪一定要尸体变成人彘,但是想到贺兰雪在将来会发挥的作用她再三思索还是决定答应。

    据说,贺兰卓在看到宝贝儿子惨败的摸样时,发了疯似的想要寻找凶手。

    他估计也能猜到是自己。

    姜玫也不介意,因为她知道对方没有办法弄死她。

    她是个习武之人,做事情比较偏激,向来是能动手绝不动口,能打架绝不坐下细谈。

    若非掌权多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精于算计的模样,但她不后悔。

    百年之后,终会有人看清她的功绩。

    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姜玫并不在乎那些莫须有的名分,她更注重实际。所以她会重实业,讲民生,如今的永安才会蒸蒸日上。

    她啧了一声继续在场外观看比斗。

    姜珩蹑手蹑脚地前来,不想让众人知道。因他不知从何处听到此事,马不停蹄地来凑热闹。

    姜玫看到外甥没有先来拜访她也是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下方的女子青丝飘飘,身穿明蓝色襦裙,裙摆飞扬,身形灵活软顺。长发、裙摆不是她的弱点,是她的优势是她的自信。

    她面对敌人时游刃有余,明明可以一击致命却始终就像在和他玩猫抓老鼠一样,手下留情。

    怀柔并不着急将对方打败,她知道这样的男人,自私、狭隘、傲慢。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让对方狂怒的,那便只有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

    她很聪明,当然可以猜到为什么姜玫要说一定要让他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不是刺客之手。

    也明白为什么要让她名不见经传。

    因为越普通的人,若是惊艳众人,得到的反馈是最好的。

    争斗的最后,怀柔面无表情地了结了在她手上离开的第二条人命。

    虽她是第二次杀人,但是当鲜血顺着对方颈动脉喷射出的时候,血液洒向半空,恍惚间脸上有粘稠的液体。

    她茫然地摸上脸,看着原本用来抚香的手红艳异常,又看向高台处众人冷漠的双眼,好像这是一间习以为常的事情。

    她还是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闭目前,她还在呢喃:真奇怪啊,明明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只是缓了几天,如今怎么直接昏倒了。

    她想了想,并无答案。

    四周人冰冷的目光好像摄像头一般注视着她,这令她不舒服。

    朦胧模糊间,只有姜珩冲上前去把她抱起,口中大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你们愣着干嘛,赶紧把这两个人都送到寝殿修养。”

    “不用了,单单送那女子就行,孙志已经死了,不必浪费永安王朝得资源。”域邦王冷声说,他实际上很庆幸这个人顺利的死了,即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国打脸并不好。

    但对于贺兰卓而言,总好过在内部被其他人知道他过河拆桥的好。

    反正也是孙志自己作死,是他自己决定和姜玫签署生死状。

    若不是他这么蠢,域邦王也是势必要让永安王朝给个说法的。

    姜珩急切地把怀柔抱回寝殿,宣来太医。

    太医看过病情后,只说是:“无妨,仅仅是惊吓过度而已。不过这姑娘也是厉害,做起事情倒毫不心慈手软。”

    这番话听不出时赞扬还是贬低,是在说少女狠毒还是在夸她能力出众。

    姜珩听见太医的话,嘴唇微微发抖,双拳紧握,眉头紧皱。

    冷声质问:“你在说什么?”

    “这……大家都知道啊,江姑娘勇敢对抗外敌,已经得到嘉奖成为司香女官。”

    姜珩不语,继续发问,像是看到未来的磨难。

    “我是问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就在姜珩咄咄逼人继续发问时,姜玫从门外赶来,听到外甥发怒的声音是有点不悦的。

    示意太医退下后,她才说出此事是自己所为。

    “得民心,百姓喜欢街头闲谈,是我让人把此事散布出去的。只有这样她掌外贸权时,百姓会支持她,会让她来执掌香路。”

    “到时候,就算朝中那些大臣反对,我也大可以用言论压迫他们。”

    姜珩料想到这个结果,他闭目质问。

    “我和江宁都是你的工具吗?你都没有问过她是否同意,你知道这样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这意味着她会成为别人的饭后闲谈,意味着会遭受很多闲言碎语。

    会有人仰慕她,亦会有人迫害她。

    “知道啊,但是姜珩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我们走上权力之路需要付出的努力,我是在给她铺路。怎么你不愿意吗?”

    “你们不过是泛泛之交,她是一枚很好的棋子,待到你将来成就帝业时,她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姜玫直视姜珩。

    “你仁慈可以,但要分清楚对象。她将来会是你的臣,会借你的权有自己的权,必要时利用,若有一天盛世繁华,她想悠闲时,你便放她走吧。”

    她闭眼,回想自己这一生。

    前半辈子,乱世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少年时与爱人分离,独自随父踏上一条建业之路。

    她见过人不如狗,见过瘦弱雀儿得孩童;见过沙场上数万人命,血流成河;见过穷人易子而食,见过黄沙蔽天,几乎看不到一点光的至暗时刻。

    如今时光很好,可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未完成。

    良久,姜玫慢慢说。

    “就算她无用了,让她回丹徳吧,那里有她的朋友;也可以去永州,那里有她的亲人。”

    姜玫最能洞察人心,从姜珩失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男女不亲便把她抱到寝殿救治时她便察觉出不对。

    她提醒道:“不论如何,姜珩。她不会选择留在中京的,你不要动了真心。”

    姜玫这样说,是因她明白,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窒息的地方,若是再来一次,她也会这样选,她从不后悔,因为她爱万民胜过爱自己。

    大爱无疆,大爱无私。

    可她也知道其中艰难,这样炽热的女子,若他是男子必然也是要争抢一番的。

    “等到香路近三年稳定下来,你记得娶个端庄秀婉的女子,届时我也能心安理得地闭眼。”

    这是姜玫为他们选好的结局,这也是她认为最好的结局。

    “姑姑,你也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吗?”

    “这世上有许多人便是想做我的棋子,也做不成。若你不愿,我大可去寻一枚听话乖顺的棋子,便是姜昭那样的蠢材我也可扶持,安排几个幕僚给她出主意。”

    姜玫坚信世上没有付不起的烂泥,若有,那便是扶持的力度不够。

    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想着快些收束棋盘,给后辈一个安全无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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