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难针会反噬？”高甜几乎是下意识地发问。
坤老板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善意，看来她喜欢聪明人。
“这是兽族的圣物，除非是赠予他，旁的人要拿，终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坤老板目光温柔了几分，大约是想到了那个“他”。
而那个他，不用问，高甜也猜到了是她的主人。于是几人又恢复了静默不语的状态，静待坤老板从回忆中醒来。
“你们拿着它，跟着它的指示走，就会走到兽村……”
高甜听她说话总是有些反复，答非所问似的，但承她善意，也不便当场点破，只得暂且忍耐，马达却发问了，道，“既然叫指难针，会指向一条很难的路吧？”
“很难，千辛万苦，这世上做什么事情不难呢？”
马达被问住了，踌躇了一下，道，“我们怎样走过这条很难的路，走进兽村，会有人帮助我们离开这个游戏世界吗？”
“走到兽村，会有一只神鸟驮着你们离开游戏，你就会回到现实啦。”
马达一时不解，目光迷茫地看向坤老板，“你不是从兽村来的吗？你离开兽村，是不想回到现实？”
坤老板摇头，“对你们来说，这里是游戏，你们要离开这里去现实，对我们兽人来说，这里才是现实，神鸟驮你们去的地方才是虚幻。”
“那指难针会带你去到什么样的现实？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为什么你说自己要死去了？”
“指难针……它……”坤老板愣了会儿神，目光中流露出悲伤哀悯的神色。
高甜胸中一荡，刚见到她时心中腾起的那股伤感之意又弥漫在胸腔，鉴貌辨色，高甜心中暗想，这恐怕是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它会带我找到主人，便像熊一找到阿金一般，阿金会留在这个世界，留在我们兽人的现实世界。”
“阿金是人，熊一是兽人，人和兽人的现实是相反的，阿金如何肯留下？”马达发问。
“因为，他遇上了对的人。兽族离开兽村向自己的现实走的时候，会在途中遇到自己倾心的人，我们会赠与他指难针，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会一起商讨逃离方案。要么是主人走向兽村，被神鸟带回自己的现实，留下兽人，要么是主人陪兽人去找兽族的现实之路，当主人与兽下定决心待在兽的世界里，指难针会在主人身上溶解，它可保主人在兽的世界里一直安全，让主人拥有强大法力。现实和游戏也会慢慢融合，那一对兽人与他的主人便可一生留在这个世界了。所以，市面上的指难针会越来越少，价格会越来越高。”
“有很多人成为了兽的主人，选择留下来，融了指难针是吗？”
坤老板淡淡一笑，“不，是很多兽带着主人往回走，走回到兽村，被神鸟驮走，他们的主人带着指难针消失了……”
高甜心中一凛，颤声问，“那，那些兽人呢？他们……怎样了？”
但见坤老板轻轻望深谷中一瞥，高甜顺着她的目光，只见深谷云雾缭绕，仿如仙境，仿佛在蛊惑人跳下去。坤老板撇撇嘴，淡道：“这峡谷埋了多少兽人的骨，数也数不清，那些兽人丢失了指难针，又留不住主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你的指难针还在不是么？你的主人……没有带走它。”
你不会死，对么？高甜在心中默念。
坤老板目光中流露出留恋不舍的神色，低低地道：“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或许已经找到回家的路了。”
“为什么？”
坤老板看向高甜，淡淡一笑，“他要回家，人总是恋家的，他选择跟我分道扬镳，也是人之常情。”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指难针他不是给你留下了么？”
“因为我要死了，兽人的指难针一旦赠与，却不能与那人呆在一处，终归也会被指难针吸尽心力衰竭而亡……”
马达脸色忽变，呆呆地看了一眼指难针，像捧着一只烫手山芋，一时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但听坤老板嗤笑一声，道，“指难针作为遗物，置换给旁人，是不会对人的心气造成损伤的，你放心，这指难针是你拿钱置换的，伤不了你。”
高甜心中惋惜，沉声道：“只有跟你的主人在一处，你才不会死？”
坤老板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让神鸟驮着你和你的主人一起离开呢？回到人的现实中去，你们就也在一处了……并非一定要把人强留在游戏的世界，你也可以努力，去我们人的世界看一看不是么？”
坤老板轻笑一声，“难道没有兽人想到过这个办法吗？竟无一个主人同意呢……”她的眼泪从眼眶掉下，因着眼睛极大，脸颊极瘦的缘故，高甜觉得那泪珠几乎是大颗大颗地往地下砸，一下又一下，好像砸到了她心里，掷地有声。
“兽人真可怕，去到人的世界，会给人带来许多麻烦吧？所有的主人都拒绝了……”坤老板的声音仿佛飘在半空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高甜心中一疼，只能目含悲悯地看着她。
“那是一条很难的路，”恍惚中又听坤老板开口了，“你们顺着它的指示，一直走，终归能走出去，真真假假，只做虚幻，只要耳中没有谎言，眼中没有荒谬的画面，你们，终归都能走出去。”
“多谢你。”高甜的这声多谢真挚而动人。
坤老板笑了笑，“倘你见到我的主人，他……他穿一身白衣，爱做书生装扮，你，请你帮他一起走出去。”
“好，我，我们都会留意。”高甜替马达也应承下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马达，心中有些狐疑，但也是一闪而过，只见坤老板眼中的光慢慢淡了。
“我真羡慕熊一，找到了阿金。”
她的衣袖被山风吹起，瘦如无骨的身躯随着山风汹涌，飘然滑向云雾中，高甜下意识地要去拉她，被马达用力按住了。
“她回到她的世界了，我们还要回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