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出征

    还没等到新年,皇帝便一路向北御驾亲征。

    君无戏言,皇帝说是要带上高甜一道出征,高甜就必须跟着去。后宫一时哗然,人人不知该羡慕高甜独承这一份恩宠,还是担忧一个女人家去战场有没有命回来。

    无论如何,这份“殊荣”是没有人跟她争的。

    高甜倒没有多少想法,只是原以为能呆在宫里过个年,也是好不容易才有次机会亲眼目睹皇家过年的装扮和气派,这下要去战场,那是赶不上了,不禁怅然。

    这一路上,她其实也颇吃了点苦的。原高家二小姐从小是学过骑射的,在京城还颇有些名气,御驾亲征的时候皇帝就命人牵了马过来,要她独乘一骑。高甜作为现代女子,可从来没骑过马,当即连连摆手,皇帝便冷了脸,说她存心拂他面子,此去原是为了鼓舞高家军士气而去,这才第一天,她是不是就要去替高家军泄气?

    她在犹疑中听到尹妃的声音说:“你别怕,睡去吧,我也会骑马,我来骑。”

    于是她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待到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皇帝焦急的脸,她只觉周身燥热,刚想张嘴问问自己这是睡在哪了?唇动却牵扯到面部神经,一阵疼痛。

    “你不会骑马也不说!”皇帝道,“诚心要把自己摔死给你哥哥看是吧?”

    高甜第一反应是尹鬼太坑人,不会骑马也不说,莫不是想摔死自己?又听皇帝抱怨道,“往年你们京中小姐赛马花魁是你花钱买的吧?”

    “我买那个干嘛呀?”高甜顶了一句,又牵动了伤口,一时头痛欲裂。

    皇帝就叹了口气,说:“我叫你别动你倔什么?”停了一下,将她手脚都塞进被子,转身就走了。

    高甜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一丝惘然,一时间也有些怔怔的。

    这一停就又是好多天,高甜在军营里颇发展了几位朋友。皇帝带兵出征的时候没有公告天下说带了嫔妃过去,是以后宫虽然震动,军营里知道高甜身份的人倒并不多,不过那些将领终归是有眼色的,从来也无人来招惹她,只有低阶军官跟军营里做事的人爱跟她逗笑。

    高甜最喜欢军营里的一个小伙夫,叫小安,才十二岁,生的干干净净,哪怕是在脸上抹上一层灶灰,都掩不住皮肤的白净。

    小安进军营时间不长,还保有点小孩子的好奇心,对军帐里的大人物充满仰慕,奈何那些大人物很少会关注伙夫,只有高甜时不时出来溜达溜达,久而久之两个就成了好友。

    “高田你又跑出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高甜在军营里称自己姓高,单名一个“田”字,皇帝也一直懒怠管她,小安愣头愣脑地便一直这么叫她。

    “帐子里闷死人了。”高甜嘟囔一句。

    “你头痛刚好,吹了风,以后年年要头疼的。”小安指指头,做出一个恐吓的表情。

    “死不了的。”高甜吐吐舌头。

    哪有什么以后,以后早回现代世界了,怕什么偏头疼。想到这里,高甜就掰着指头算,自己来到这里好几个月了,才刚刚把皇帝的愿望摸清,这真的是她进度最慢的一个世界了。

    小安说,“死不了也要受罪的,我娘就是生我的时候没保养好,出了月子就偏头痛,每年越是酷热的暑日头疼越厉害,人热得直流汗,头上还要包一块洗脸巾,洗脸巾被汗浸湿了,都不敢取下来,多遭罪呢。”

    高甜起了兴致,说:“你还这么小,你娘就舍得送你进军营啊?可见她不疼你。”

    小安笑笑没说话。

    高甜便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说,“嘿,乱世之中,谁不是爹不疼妈不要的,你也不必过于伤感。”

    “乱世之中?”皇帝的声音淡淡飘来,高甜一抬头,见他面上却如罩了一层严霜,冷冷地盯着二人。

    高甜奇怪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手还习惯性地耷拉在小安肩头。

    小安却吓得哆哆嗦嗦的,话也说不出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指着小安道:“他是谁?”

    高甜这才把手放下了,说,“他是小安啊,你吓坏他了。”

    “来人,把他两只手下了喂狗。”

    眼看两边的士兵要过来把小安拖走,高甜急了,叫起来,“喂,喂,你剁别人手干什么?”

    “怎么?你还心疼?”

    高甜心里嘀咕,这是犯了什么病?难不成是吃醋了?放软了语调道,“他还是个孩子呢。”见皇帝不为所动,又道,“他是伙夫,两只手要留下烧灶,你把他手下了,他怎么给大家做饭呢?”

    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一双鹰眼阴恻恻地看着她,这时候随行的程太医也过来了,他惯于看皇帝的脸色行事,一向很得天心,他道,“皇上,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还是不宜见血,依臣之见,倒不如就将这小伙子的过错记下,待战事得胜后再罚吧。”

    皇帝不置可否,小安也就跪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这寒天腊月的,跪着最伤膝盖。高甜小心地看着他脸色,试着站起来。

    忽听皇帝道,“大胆!谁许你站起身的?”

    她一愣,脑海里尹贵妃的声音却飘进来,“别怕,走过去搂住他,跟他求饶。”

    高甜犹豫了一下,还是挺直了身子,向皇帝走过去。皇帝冷冷地瞧着她,也没再呵斥她,脸色却也严酷冷淡,只见高甜走过去,揽住皇帝脖子,把嘴凑过去他耳边,低声求饶,“就饶了他吧,他还是孩子呢,饶过这回吧。”

    皇帝听她服软,心里有些松动,也低声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跟别的男人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原来还是吃醋,高甜笑笑说,“我看他是小孩罢了,他在我眼里不算男人。”

    皇帝嘴角也冒了丝笑纹,但眼神里没有笑意,淡淡道:“你刚刚说乱世之中,是指朕的江山是乱世江山吗?”

    高甜一惊,方有些后怕,道,“我是随口说的,你可不能罚我,你还要指靠着我哥哥呢。”

    皇帝哼了一声道,“这一回就罢了,再有下一回十个高鸿飞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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