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欣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温筱宁知道的还不止这些，而且能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布局，甚至在她面前不露一丝马脚。
这个温筱宁，越来越不简单了。
不，也许还不止一个月。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起疑心的吗？”
铁证如山在前，她没法儿再为自己狡辩，但是她想死得明白些。
温筱宁问：“要听实话吗？”
“实话。”
温筱宁挥挥手，让小何先出去了，随后她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说起。
她说：“从上次歌会开始之前。”
“果然。”
姜雨欣短促地笑了一声，原来她从那么早就……
“小何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你把她调到我身边，还对我委以重任，让我全程接手这次的新品系列，就是为了方便让他监视我，拿到我背叛公司的证据？”
温筱宁没有否认，“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就胡乱猜测的话，那样岂不是伤了我们的感情。”
感情吗？
姜雨欣下意识躲开对方的眼神，又说：“那为何歌会结束之后，你不拆穿我，反而等到今日才说，早点把我逐出去，岂不是可以避免这次事故？”
温筱宁挑挑眉。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姜雨欣就猜到了她的意图，“你是故意不拆穿我的，你留着我就是为了现在。”
“是也不是。”
温筱宁道：“一开始我有想过跟你谈谈，但后来我发现，我始终猜不到你陷害Echo的动机。”
姜雨欣明白了，“所以你就开始怀疑我还有同伙，是受他人指使的。”
温筱宁承认道：“是，我就是故意想引出你背后的人，林婉柔机关算尽一场空，到头来还白送我一场热度，我岂能不要？”
她和林婉柔的矛盾是解不开的，所以无论如何，林婉柔都不会放过自己，如今这样敌在明我在暗，对她会更有利，总好过对方使出别的新招，来对付她强。
更况且姜雨欣是个聪明人，与其拱手让给林婉柔，不如为我所用。
而姜雨欣一听见这个名字，就知道自己是彻底暴露了，她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林婉柔估计也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是个软柿子。”
温筱宁看着她，“其实我并不想把你和林婉柔放在一起，私下里，我是真的拿你当好朋友的，知道这个事实后，我很难过。”
她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淡淡的无可奈何。
“呵……”
姜雨欣苦笑一声，心里微微发紧，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不过两人到底相处了这么久，温筱宁的为人与脾性，她多少还是了解的。
“那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温筱宁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难过，片刻后，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说：“我想知道你背叛我，帮着她陷害Echo的原因。”
这句话她上一世就很想问她，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她想听一听姜雨欣的解释。
“……”
姜雨欣倏地沉默了。
她忽然垂眸看向自己手腕，那里戴着一个青色的玉手镯，料子是顶级的，但做工却极其一般，可以说是暴殄天物，尺寸也不是那么合适。
但她却一直珍藏着，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戴。
这是十八岁那年，她母亲送给林婉柔的那尊玉观音，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
一开始不知道的时候，她是真的喜欢和珍视，后来知道是边角料后，她便只有在见林婉柔的时候才戴，以示自己的听话和好控制。
温筱宁今日既然提到林婉柔，想必也早就知道了她和对方的关系。
她索性也不再装了。
“我随的是我母亲的姓，林婉柔是我的表姐，就这么简单。”
表姐？！
温筱宁内心暗自一惊，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医院里和盛逸清的对话。
林婉柔的母亲是姜家大小姐，那她的亲姨妈，便是姜家二小姐了。
上次在医院里，她一颗心全放在和楼承安赌气上，居然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她问：“姜芸雅是你母亲？”
听到这个名字，姜雨欣左手下意识握紧。
“没错，我表姐恨你狠得入骨，回国后知道我在Echo之后，便教唆我干这些事情，她想让你身败名裂。”
最后这句话温筱宁倒是不怀疑，但是姜雨欣为何要乖乖听对方指挥呢？
温筱宁眉头紧锁，有些无法认同道：“我认识的姜雨欣并不是个柔弱可欺的人，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姜雨欣前世和现在，两次背刺她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两人是亲姐妹。
就因为这样的亲情关系，姜雨欣就能替她做到如此地步吗？她不信。
要么是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要么就是，姜雨欣还有其他私心。
“问得好，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我敢不听吗？”
姜雨欣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你既然能猜到是她，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筱宁说：“表面善良，内心狠毒。”
“是啊。”
姜雨欣忽然冷笑一声，“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也从小就被拿来比较，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无辜又善良，你说她多可怕。”
温筱宁不置可否。
“那你既然如此了解她，又为何要为虎作伥？还是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
姜雨欣嗤笑一声，在林婉柔的眼里，她大概连条狗都不如吧，她委曲求全跟在林婉柔屁股后面，也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瞬间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筱宁，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虽然我不是真的想针对Echo，但我确实做了那些事，我向你道歉。”
“我有自己的苦衷，有些话没办法跟你说，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目标绝不是Echo，我们可以合作。”
这话是真心话，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是林婉柔。
不过最初，姜雨欣也确实没把Echo放在眼里，只想拿来当个垫脚石，用完就丢。
如果不是温筱宁突然像变了个人，开始强硬起来，她会在利用完Echo后，直接走人，光明正大的进入Daisy，再进行她的下一步。
但是现在，她不仅暴露身份，失去了温筱宁的信任，甚至很可能连Daisy也回不去了。
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温筱宁联手。
姜雨欣道：“从始至终，我的目标就只有Daisy，只有林婉柔一个人，既然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那我们为何不联手呢？”
这个提议倒是新鲜。
但是她凭什么相信姜雨欣呢？
温筱宁不动声色道：“你的承诺没有用，毕竟你已经背叛了我两次，你得拿出些让我相信你的理由。”
姜雨欣略微思考了一下。
“我可以向你提供，我知道的所有信息。”
温筱宁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也许会有我感兴趣的。”
姜雨欣转了下手上的青玉镯，说：“另外那十五箱货，现如今就在林婉柔手里，真假混卖的其实是Daisy，包括市面上流通的那些赝品，他们是贼喊捉贼。”
“他们？”
温筱宁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你想说的是林婉柔和楼少凡私下勾结，用合成宝石伪造天然宝石，来牟利的事情吧。”
姜雨欣一愣，这件事她也知道！
“没错，Daisy和平禾达成了协议。”
姜雨欣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平禾负责出具检测报告，而Daisy则拿着报告，高价卖给其他小工厂，用以生产Echo的赝品，最后通过代购流入市场。”
“设计稿和所有细节，都是我提供的，所以除了宝石的品质以外，可以说真伪难辨。”
“林婉柔虽然对我有防备，不肯透露太多，但我也不是傻子，他们合谋的证据，我手里都有。”
姜雨欣看着她，“我想这些证据，应该是你会想要的，我可以全部交给你。”
不得不说，温筱宁确实很心动。
不过……
她慢悠悠地道：“你可能不知道，调查证据一事，我已经拜托乔萱萱帮我查了，我相信凭她的能力，拿到这些证据，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些东西我不缺，还有吗？”
姜雨欣嘴唇微抿，“你说的倒也没错，可是舆论不等人，真等Echo背上假货这口锅，到时候可不是那么好甩的。”
温筱宁一时没吭声，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姜雨欣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你还是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那我就做给你看。”
温筱宁示意她继续说。
姜雨欣表情十分真诚，“下个月，就是林婉柔的生日，从她回国开始，就在精心准备这场宴会，楼家盛家路家乔家林家等等，都在她的邀请名单之内。”
“哦？”
温筱宁有些吃惊道：“林婉柔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吗？”
姜雨欣说：“因为我母亲也会回来，同时会放出林家回归的消息。”
温筱宁笑容微微一敛，原来是这样。
林家十五年前移居国外，现在又打算回来了，这是一块肥肉，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各家都会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尤其是林家那些旁支亲戚。
温筱宁故作疑惑地问她：“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姜雨欣解释道：“届时整个A市富豪圈，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会来参加这场生日宴，如果有人在宴会上出丑的话，想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圈子。”
“而她，最痛恨的就是你。”
“她手边暂时还无人可用，只有我还算趁手，所以我们可以一起，我能帮到你。”
温筱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也没有说话，上一世她已经领教过林婉柔的手段了。
如果说楼家寿宴，是她噩梦的开端，那么林婉柔这场生日宴，就是她噩梦中最痛苦，最憋屈的时刻。
会议室内一片静默。
姜雨欣在等着对方的回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筱宁终于开口了。
“好，你说的合作我同意了，但是Echo今后也不会再留你。”
“我知道。”
姜雨欣明白她不会完全信任自己，两人现在的合作，也仅仅是出于利益相同而已。
“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演一场戏，不能让林婉柔现在就怀疑我，这样我才能继续取得她的信任。”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