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卫哲信的问题，江山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后轻蔑一笑，表示对其他那些家族的不屑，或者，是不喜。
“虽然那时兆家人丁不旺，家族里只出了一个兆洲彰，但他作为家族中的老家长，并且他毕竟是担任一品大冢宰，所承之职乃是作为文官之首，自然有其存在基础。”
司卫哲信联想兆家情况，无奈摇头：“兆家前辈书香传世，若不是这位一品大冢宰独立支撑，如此人丁不旺，换做其他人，早该没落了。”
“在朝堂混迹那么久，你总该对‘不倒的牧家’有所耳闻吧？反观兆家历代乃是官宦世家，家世清白纯粹，长期能够执掌要政大权，总有门生满天下。对比那完全没有信誉又完全不可靠的牧家来说，兆家即便没有牧家强盛，但也绝对足够在王朝的权势地位上，有力地帮你推一把，后来也确实证明我们当初没有选错。”
司卫哲信点头认可：“这个倒是事实。”
“至于李家、公孙家那些杂牌门户，家族内斗凶狠无情，你这雏鸟估计才冒个头就会被那些豺狼吞没了。单是家族内务都可以让你焦头烂额，还谈什么将来大计？”
“话虽如此，但不也证明兆洲彰的眼光和他女儿一样够毒？作为回报，如今本王不是也把兆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公子爷都扶上了五衙都督府的大都督位置了。至于其他那些三姑六婆、阿猫阿狗的，跟着鸡犬升天的就更不用提了。不过……”
“不过什么？”
司卫哲信一时坏笑：“我现在怎么总感觉是成全了你和桐馨？嘿嘿，也罢！只要桐馨能回来，我所做的，又算什么呢？主要还是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我能做的，是举大司卫王朝之力，全力支持你，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指望你了！”
“阿信。”
“嗯？”
“对不起……”
“哟！国相爷向本王道歉，倒是稀奇了。”
“当年的事情，是我欠你的。”
“滚！这时候你才良心发现呐！”
“听说，当年你在这清正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为了我而去低声下气地哀求你那个皇兄——哀求当年那个冷酷无情的五世皇帝对我开恩赦罪，因此还被五世皇帝责令金执卫杖击于你，打得皮开肉绽，却仍是赶不走你。最后还是你坚持不住而晕倒了，才被人拖回去的。当年那次长跪，让你还落下腿脚的病根了，天气变幻就疼痛难忍，对吧？”
“君本无情，心若磐石。即便那是我的亲皇兄，那位高傲骄狂的五世皇帝，总是那么容不得任何人忤逆于他。”
“兄弟如你，足矣。”
“同样……我也要谢谢你了。”
“谢我？哈哈！”
“正是你那年归来，才点醒浑浑噩噩的我——人善被人欺。权势在手，命运可控，总比只能无力地跪在这清正宫门外，像个娘们一样，不要尊严脸面地哭诉，要实际得多了。当初，我若像如今这般强势，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江国相深感了然，轻声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辈子相遇总是充满着许多偶然，或许只是一回眸，或者轻然一瞥。”
江国相的话让司卫哲信触动心扉，他微笑着回忆：“如果你我未曾不打不相识，如果我们没有去和那些公子哥打群架，如果我们不会逞能去英雄救美，如果我们没有认识桐馨……”
江国相接过话头：“如果我那时候不去争强好胜，如果我不会得罪那些所谓的权贵，如果当初我的幻士身份没有暴露……可是，阿信啊，很多事情，是没有如果的。就像接下来要开始的事情，不管成败，我们也是没办法再说什么如果了。而且，我们也必须成功，在所不惜。”
“老江，有我撑着你呢。我就不信，两个全天下最有权势、最有能力的美男子，还会有做不成的事情？”
“会如愿的。不过你也别再怪我了。你应该庆幸，你的王妃——那位兆家千金，不会长得像她那两个弟弟一样粗犷，倒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哎，如今堂堂大司卫王朝的超品国相爷，说话这么没分寸！”
“那堂堂大司卫王朝的摄政王殿下，明日即将登基的十世至尊皇帝陛下，我也看不出你现在有什么正经的啊！”
“登基？呵呵呵，老江，现在已经按计划走出这一步了，回不了头了。这一笔，史官可是会毫不客气地画上去的。”
“任他史官笔，不过千秋账。史官的笔，不还是握在胜利者的手中。”
“还是那句话——我能做的，就这样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明日的事情，我这边都安排好了，你那边呢？”
“按你所说，本王已经找了个小孩顶替了。禅位大典之上，会以小皇帝风寒不适为由，佩戴丝巾遮面。知道这件事情的，都是心腹，可保秘而不宣。同时，我也责令帝衙司、六部司、银执卫等，以司卫鸥为画影图形，就说摄政王府遇到一个少年神盗，就叫那什么……叫‘飞天小盗’！胆大包天在摄政王府行窃，但未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府窃取财物，着令各衙司广发海捕文书，同样以黄金千两悬赏，生死不论！”
“‘飞天小盗’？亏你想得出来。接下来，那些地方州郡和军镇，你怎么打算呢？”
“还用说吗？现在已经将帝都城内诸军牢牢掌控在手中，地方守备倒是不必畏惧。就是四方军镇，还是不可小觑。虽说平时表面看似还有五衙都督府钳制拘束，但是毕竟孤立远离于中央，能否归心，还是要做些预备才行。我已吩咐五衙都督府整备巡抚，先安抚那些领军大将，再伺机将各处人事调动，把军权完全收回中央。”
“嗯，所幸我们的摄政王殿下还没被事情进展过于顺利而昏了头。现在虽说暂无异变，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是要有心理准备。凡事总要做最坏打算，以及事先预备。趁着你还没正式登基即位，我现在还能找你直言，以后，我们就要君臣相待了。”
司卫哲信深深看了江山一眼，看着江山那双与他坦然对视、并不躲闪的眼神。
好一会儿，司卫哲信才放松原本紧绷的腮帮，说：“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了！我自认你是一辈子的兄弟。”
“阿信，你我心知，赤诚相对，不必多虑。对了，说些正事吧。筹谋在先，御钦尊使府已正常运转，目前首批幻士三百二十四人，按阶分品已分布驻于帝都城各军各营之中。另调精锐银执卫与高阶幻士组成羽登执卫大营，现已完成和原在宫城之内的银执卫交接换防。”
司卫哲信拍掌赞许：“很好，不愧是你，才花费了这短短时间就能搞定！嗯，总算如愿推动了。”
“至于巡抚四方军镇的要务，我已预备让虚修携带一千羽登执卫，于明日大典之后出发，五军都督府协理通报军令，知照各军予以配合。墨阳负责护卫帝都城并镇守灵阵；沐兰、督铭、子婴三人亦将于后日，由帝都出发，前往各州郡搜罗汇聚散落的羽登幻士。”
“嗯，那由你直接调派，让银执卫负责情报纠察的各旗营予以协助，同时便于监视巡查各州郡动态。凡有异心妄言者，可杀！”
“还有……米迦，已领银执卫出城追击小皇帝等人了。”
“老江你做事情都是筹谋在先，效率胜人！你那五位高徒，也皆是能人。行，本王自会下达通行诏令，让各州郡、各军营配合行事。”
江国相回想自己的五个徒弟，淡淡评价道：“虚修认真执着，但迟疑暴躁。墨阳聪颖稳重，但狂傲反复。沐兰最是机灵多智，但过于悠闲懒散。督铭敦厚实诚，但枉曲直凑，执而不化。米迦沉着果决，但冷酷嗜杀。子婴嘛……她都被你和你那位王妃，还有温莎，真是让你们溺爱得不知天高地厚，刁蛮任性！”
“等等！那是你女儿，你就没宠她啦？我们和虞夫人只是‘适当’地疼爱我们的义女。你别自己把子婴宠坏了，就怪罪于我们了。说到子婴，她既然是本王的义女，待本王登基之日，将拟赐子婴予以公主尊位。”
“哦？你打算赐她什么封号？”
“至于封号，我想想……我记得桐馨最喜欢的就是紫鸢花？好！本王就赐子婴的封号为‘紫鸢’。嗯，紫鸢公主！”
“紫鸢公主……紫鸢公主……”江国相喃喃自语，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位在遍野紫鸢花丛之中嬉笑玩闹的温柔女子。
“老江？老江？”
看见江国相一时间走神，司卫哲信呼喊几声均未得回应，他大力地拍了江国相的肩膀！
江国相由此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好，就叫紫鸢公主吧。大概就是这样了……我有些不适，先告退吧。”
江国相说罢，还未得司卫哲信回复，就转身准备匆匆离开。
行至门边，突然想起事情，江国相又转身说道：“还有一事，差点忘了。”
“嗯？怎么呢？”
江国相忧心忡忡地对司卫哲信说道：“知子莫若父，为师亦如父。几个徒弟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他们几个人的性子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刚才我也说了，米迦冷酷嗜杀。此去一路，我恐他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
江国相躬身行礼，郑重地说：“殿下，在这里，臣先提前替米迦，向您求一个赦罪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