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她中途变回本体，躺在他怀里的那一晚。

    拼命想忘记的记忆，在眼前的画面刺激下，变得空前生动鲜明。

    导购娇羞地感叹：“哎呀，准新娘都脸红了，可见这套西装特别适合准新郎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她今天务必要把这套上架以来没有销售记录的西装卖出去！

    看着林棠晚呆呆的表情，导购心里更多了点把握，于是决定加码，“如果两位再选中一套女士婚服的话，我可以去申请一下折扣给两位。”

    她不惜使用自己本月的折扣额度！

    周颂予走到林棠晚面前：“喜欢这套？那就定这套。”然后对导购说，“你把适合跟这套白色一起搭的女士礼服全部送到这里来。”

    早上刚开店本就没什么生意，店里没有客人。

    导购卯足了劲，把店里贵的礼服全部拉了过来。

    林棠晚看着休息室里突然出现的满满两排衣架，有些招架不住，走到周颂予身边小声说：“这……没必要继续了吧？我们算是做完门店调研了吗？”

    周颂予对导购说：“麻烦请先出去一下。”

    导购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帮两人带上了门。

    周颂予一本正经：“首先，根据刚才你看的，能说出门店的销售人员构成、陈列方案，还有推介方式背后的销售思路吗？”

    林棠晚老老实实摇头。

    周颂予嗯了一声：“还有，为什么定了一套西服，可以拉出来这么多可以配的礼服？这个导购最后可以提供的折扣是多少？怎么去倒推他们的经营成本，以后看到他们资产表的时候，你能不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规划，有没有真正落实到基层？”

    林棠晚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秦桑也不会啊，老板更是没有教过，可他这个关系户怎么会懂这么多？

    周颂予被她的眼神刺得微微躲闪，闷着气说：“我以前做过业务调研。”

    还做过很多。

    林棠晚呆呆地缓缓点头：“哦。”可转瞬又问，“可是我们试来试去，最后不买怎么办？”

    她只知道，上次陪李宁红在一家店，试了一堆最后没买。

    离开店门的那一刹那，柜姐用恰到好处能让她们听到的音量，讽刺她们矫情。

    周颂予看到那种熟悉的眼神，混杂了小心翼翼的慌张。

    他眼尾一弯，流露出一抹难得一见的笑意：“你不是常说我是富二代吗？那富二代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林棠晚低声问：“你自费上班吗？！”

    他忽然庆幸自己之前隐姓埋名进冬葳的决定，让一切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周颂予认真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林棠晚：……

    她错了。

    她错看了周颂予。

    他只是过于单纯直接，可他内心深处真的比谁都要崇高。

    和他相比，自己工作只是为了钱，显得无比俗气。

    见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问道：“可以试礼服了吗？我让人进来帮你。”

    林棠晚呆呆地应了下来。

    周颂予在她坐的同一个沙发另一侧坐下，扬声道：“进来。”

    导购满脸笑容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透明的首饰盒：“我顺便拿了点配饰，帮准新娘看效果。”

    林棠晚本能地想要伸手拒绝，可导购抢在她开口前，已经从衣架上挑了一件抹胸鱼尾婚纱，在她身上飞快比划了一下后，就把她推进了更衣室。

    送准新娘进更衣室后，导购笑吟吟地问周颂予：“周先生，要不要顺便给新娘画个淡妆，方便你们看最终效果？”

    周颂予愣了愣，回忆了一下林棠晚今天的样子，和平时上班没什么区别，便问：“她没化妆吗？”

    他以为写字楼里的女人都带妆上班。

    导购捂嘴笑：“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化妆，但也不排除天生丽质的人不用费这个功夫啊。刚刚我看了，准新娘脸上一点妆都没有呢。”

    真让人羡慕，可又嫉妒不起来。

    ——灰姑娘的要求其实不低，天生丽质就是一道很高的门槛。

    这时，林棠晚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他眼睛一瞥，看到一条来源“堂姐”的消息写着：

    【就我们公司周年庆活动啊，也有红毯！拜托你别穿上班那些衣服，穿件修身一些的连衣裙都行。】

    她有什么活动？

    更衣室内。

    林棠晚脑海中还闪现着刚刚周讼予少见的闷骚美男样子，默念了一百次阿弥陀佛，也没法立刻清心寡欲。

    她默默忏悔，自己不该用馋他的身子，更不该用他的身子去想象老板的模样。

    她心不在焉地把裙子换上，推开了门，转身看着自己身上这条纯白色缀满了珍珠的抹胸婚纱。

    “哇，准新娘穿这件婚纱也太……太漂亮了！”这次的惊叹是导购发自肺腑的赞叹。

    这件抹胸婚纱尺码刁钻，前身没有任何遮掩的装饰，米白色光缎上的珍珠，把曲线进一步强化，让赘肉无处遁形。

    ——跟那身白色西装一样，身材好的人穿了是王炸，但凡有点身材瑕疵就是灾难。

    导购觉得自己今天撞了大运，第一对客人就是这样的王炸组合，把整个店面最难穿的礼服穿出了模特的味道。

    她有些语无伦次：“相信我，这真的太炸了，这件裙子很难穿好看，能穿好看的都是天生衣架子，您太太真的……绝了！”

    若说之前她的所有吹捧带着讨好和营销的意味，此刻的赞叹充满了真诚。

    导购说的“您太太”听在周讼予耳中，意外顺耳。

    周颂予翘起长腿架起二郎腿，在修身衬衫，且扣子没扣到顶的加持下，一张脸英俊而妖孽。

    他化身妖孽的二世祖懒散地吩咐：“再找一些适合正式和半正式场合的礼服给……我太太试一下。”

    在导购的注视下，林棠晚充血的脑门已经清醒了一些

    这个腔调很眼熟。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这就是渣爹周凯洋的套路。

    她瞪了周讼予一眼，满脸不敢苟同的“这戏演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可以了吧”。

    然而，导购已经噌的一声弹起来，迅速在衣架上找出来一件长款和一件短款的礼服裙，满脸笑意而殷勤地把林棠晚又送回了更衣室。

    两件裙子穿在她身上无一例外，恰如其分的好看，该清纯清纯，该高贵高贵。

    导购在周颂予的不拒绝就是鼓励的眼神下，拿出了小女孩装饰芭比娃娃的劲头，给林棠晚配上配饰和妆容。

    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改头换面的样子，林棠晚头一次被自己美到。

    “我帮你拍照留下来当参考。”周颂予一脸严肃，拿出手机拍了几张，拍完对着镜子里的林棠晚说，“我发给你。”

    面对穿着妖孽西装的周颂予，林棠晚心咚咚跳，但转而又把心从高处落了回去——一切都是为了工作，瞧瞧人家多么淡定自若。

    导购满含期待，在平板上把四套衣服的价格输入后递给周颂予，指着两件婚服说：“这两件我刚刚申请了折扣，可以给两位打75折！请相信我，我们的婚服绝对是仅此一件的，绝对不会撞款，一定会给两位留下难忘的记忆。”

    林棠晚很想就地消失。

    这和她想象的实地调研很不一样。

    难道不该四处看看，问问价格，大不了随便试一套，再挑出八百个毛病之后，挥一挥衣袖就这么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吗？

    二世祖的调研是真消费啊？

    合着项目还没开始，钱还没挣着，先给客户花钱？

    抱歉，她没有这样的境界。

    林棠晚：“我觉得不太喜欢……”

    周颂予：“我觉得都可以……”

    她转过脸，目眦欲裂地瞪着他，眼神里满含威胁“你再说试试？”

    周颂予被她锋利的眼神蛰了一下，退缩道：“那我们先买一件吧，其他的回去考虑一下再说。”

    销售最怕临到买单出现变故。

    这之前的推拉看起来再顺利，不到刷卡签字环节，都算不得数。

    导购懊悔地发现，自己攻略错了方向。

    虽然出钱的是男人，可两人之间明显是女人占主导地位。

    她转而努力说服林棠晚：“可是，您自己也看了，这件珍珠婚纱，穿在您身上就是风华绝代这四个字活了，放弃这么一件天选婚纱，您一定会遗憾的呀！”

    导购说得真诚。

    然而这是个从里到外都状态之外的假新娘。

    林棠晚起身说：“时间不早了，还有工作。”她扔给周讼予一个强硬的眼神。

    周颂予为难地指着她身上穿的短款挖肩礼服，说：“那不如买这件吧，刚才无意间看到你手机上有一条消息，你是不是有个晚宴要参加？”

    要死，肯定是刚刚堂姐说的那个活动，被他看到了。

    正要矢口否认，周颂予已经掏出信用卡递给了导购：“这件结账。”

    然后看着她，脸色一如平时那般淡定，仿佛刚刚那个妖孽的二世祖只是假象，“我去换衣服，你也换了吧。”

    在导购看不见的角落，他缓缓用口型无声地说：“这是工作。”

    神特么为了工作。

    工作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先花钱。

    她进更衣室换下了身上的礼服，翻遍了标签，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标价，MSRP 12850.00！

    林棠晚的血压立刻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