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当然也有被人杀的一天。

    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夜里，生命渺小如蝼蚁。但黑衣人单单杀了那些“镖师”，并没有对云、叶两家人下杀手。

    云疏雨红着眼，声音平静地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只是笑，意味不明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对比已知的恐惧，未知的恐惧往往更可怕。黑衣人含糊其辞，兴许想让云、叶两家人心怀对命运的不安与恐惧。

    可云、叶两家人都不是普通人。

    除了叶玲琅惊慌失措，其余人都面不改色。

    黑衣人人狠话不多，踢完尸体便捆住叶栩生，叶老爹，崔氏，云昀，楚茵，翠微几人的手，像串糖葫芦一般将人绑在一条铁链上。

    叶玲琅惊慌过度，以至于晕了过去。

    黑衣人见云疏雨面无表情，好似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便也没有戏耍的心思，一记手刀直接敲晕了她。

    *

    九月十二，艳阳高照。

    云疏雨是被双臂传来的酸痛刺激醒来的。

    她一醒来就看见所有人都被捆住手脚，拦腰吊在山崖边。

    有风吹过时，人影晃动，像是冬月里挂着风干的腊肉。

    这个比喻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比喻。黑衣人是想把他们风干成人肉干吗？

    “爹，娘？”她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却没能得到回应。

    “他们中了软筋散，没力气回应你是正常的。顺便告诉你，你也一样中了软筋散，别想着逃。”

    一道浑厚的男音从崖上传来。云疏雨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望见崖上怪石嶙峋，柔嫩的小草从怪石的缝隙中冒出头来，坚强地寻求生机。

    一个黑衣蒙面人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踩着小草，一双丹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四周还有十三个黑衣蒙面人在站岗。

    云疏雨想要动动手，发觉的确全身乏力。她连说话都有些费劲。然而，她冷静地问道：“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我们，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柄刀。刀未出鞘。他用刀指着叶栩生，问道：“如果让你在他和你爹娘之间选一个，你选谁活着？”

    云疏雨平静道：“他们谁能活着，谁不能活着，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黑衣人仿佛有一瞬间的诧异。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我说过，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所以，你到底是消什么灾？”

    “我不正在做吗？”

    “就是问我一个问题？”

    “当然不止这样。”黑衣人大手一挥，站岗的几人便拎出提前准备好的水桶，将云、叶两家所有人都泼醒了。

    他玩味道：“你们的命，现在全都在云疏雨手上。想要活命，就求她。”

    刚刚转醒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叶玲琅惊叫道：“我们的命，为什么在云疏雨手上？”

    黑衣人道：“因为东家是这么说的。你若有异议，也可以出钱，让我们按照你的要求来玩。”

    叶玲琅瞪圆了眼睛道：“你们要多少钱？”

    黑衣人道：“不多，十万两银子就行。”

    叶玲琅瞬间崩溃大哭：“表哥，我不想死，呜呜呜。”

    黑衣人道：“时间还早，在你们被吊死之前，你们都有机会活命。”

    他说完，便和几个黑衣人一起剥花生，喝起了小酒。他们好像在看戏。

    云疏雨无视掉叶玲琅的哭诉，说道：“如果你想弄死我们之前有点乐子的话，我劝你收起这点心思。你看不到想要的。”

    黑衣人不恼，笑着说：“你是不想选吗？”

    云疏雨道：“选与不选，我们的命都在你手里。我又何必为自己平添烦恼？”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游戏就有游戏规则。既然你不肯掌握主动权，那就换个人来玩吧。”

    叶玲琅几乎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就止住了哭泣。

    “叶栩生，就你吧。我见你表妹对你挺深情的，在你表妹和你未婚妻之间，你选一个活着。”

    叶栩生没料到选择权会到自己手上。他只怔愣片刻，便问道：“我选表妹的话，是不是你们现在就放了她？”

    云昀和楚茵简直难以置信。

    黑衣人大笑着，抬手一点，手底下的人便会意，很快就把叶玲琅放了下来。

    叶玲琅也很震惊。她没想到叶栩生真的会选她。

    “在放你表妹离开之前，我要先问问你，你为什么选你表妹呢?”

    叶栩生没料到对方有此一问，反问道：“这也是游戏规则？”

    “自然。你最好能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不然，游戏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你们全都得死。”

    “你怎么能判断他说出来的是不是真实的想法？”云疏雨问。

    黑衣人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判断标准。”

    云疏雨不说话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玲琅很期待叶栩生实话实说。

    叶栩生没有过多的思考，只说道：“亲人和未婚妻是不同的。”

    “你是指哪方面？”

    “亲人是唯一的。”叶栩生淡淡道。

    黑衣人追问道：“也就是说，如果让你在你爹娘和云疏雨之间选择，你肯定也是选你爹娘了？”

    叶栩生没有否认。

    黑衣人佯装狐疑，问道：“可是，我不明白，即便未婚妻在你心中的地位很低，你也不该想着让她去死吧？”

    叶栩生道：“我没想让她去死。”

    黑衣人道：“可是你先前在山上挖好陷阱，让云疏雨掉进去了，后面又买了有毒的糖葫芦给她吃。若不是糖葫芦阴差阳错之下掉了包，云疏雨头七都过了好几回了。这些，你怎么解释呢？”

    叶栩生瞪圆了眼睛望着黑衣人，仿佛不理解他们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云疏雨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她回想起许多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又不由地怀疑黑衣人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还没理清乱七八糟的线索，云昀便按捺不住，虚弱地质问：“叶栩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栩生没否认。

    他否认也没有意思。黑衣人想捏造证据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他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云昀连说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重。

    “我真当你情深义重，担心宁世子对疏疏不利，所以要带她一道离开。可没想到，你竟存了伤她的心思。想必你带她一起走的目的也不单纯。我们做爹娘的没能提前看清你，也算对不起孩子了。”

    他有些哽咽。

    “疏疏，是爹对不起你，千挑万选，给你选了这么一个人。”

    云疏雨看了叶栩生一眼，说道：“爹，你别说话了。”云、叶两家总共8个人，叶玲琅已经回了地面，其他人都是被拦腰吊着，单单只有她是被直挺挺地吊着的。她现在不仅身上没力，胳膊还很疼，快废了。她得自救。

    叶栩生真的想杀她吧，她也就有一点点不开心而已。真的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云疏雨说服自己想办法自救，可眼泪莫名其妙地从眼睛里钻出来，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黑衣人注意到云疏雨无声的哭，戏谑道：“你哭什么？”

    云疏雨高傲道：“关你什么事儿？你好好干好你这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老本行吧，挺赚钱的。”

    黑衣人愣了一下，然后大笑道：“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手一挥，手底下的人便将半死不活的两家人同时放了下来。

    黑衣人站起身，整理好黑衣的褶皱，说道：“这里是小孤山，三面都是断崖，只有一条路通往山下。我就在那条路上等你们。但，你们记住，两家人，只有一家能走出来哦。如果两家一起，那么，我只好公事公办，将你们全都杀了。”

    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还是在人均中了软筋散的情况下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