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勾起了楚济的好奇心，他同楚谦一样，也打量起沈颐。
沈颐抿了下唇，又问：“这些年岁相仿的女子中，可有人不能言语，擅以命搏命之道？”
“本王自然也查了世子妃身边的侍女无双，”楚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道：“可巧了，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沈颐：“这些人中，可有杀手、刺客或亡命之徒？”
楚谦微楞，细想许久，摇了摇头，否认道：“有是有，但那人不可能是无双。”
沈颐：“谁？”
“苏一，”楚谦回道：“师从楚境杀手榜首席，十三岁出师，与齐门苏三一同入江湖。”
“可未曾听人提及，苏一是个哑巴。”他顿了顿，反问沈颐：“另外，世子以为，世子妃可能是苏三吗？”
齐门苏三，聪颖多谋，以算无遗策之智扬名江湖，十四岁时曾与凤倾联手击退风问楼，后与凤倾齐名，并称江湖双谋。
江湖有言，不惹凤家郎、齐门女，指的便是他们二人。
“她不是，”沈颐摇了摇头，回道：“我曾与齐七打过几次交道，据他所言，苏三在闭关练功。”
楚济却皱起了眉，插嘴问了句：“齐门与云秋堂关系如何？”
“还算不错，齐门苏蓝曾救过杜闻秋性命，”楚谦张口便回，回完方才意识到不对，他看向楚济，问：“皇兄莫非真的怀疑世子妃便是苏三？”
楚济回视他，眸中深意不言而喻。
楚谦却笑了：“皇兄莫非忘了齐门门规？”
倒是忘了这茬，楚济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折子看的有点多，都把自己看糊涂了。
楚谦又道：“另外，齐门苏三，内力深不可测，曾一人击退东海十余名杀手。”
而众所周知，武忠王府的世子妃身娇体弱，极易累倒，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武？
沈颐站在原地，思索许久，始终无法将温顺乖巧的苏清欢和江湖上那个将整个风问楼耍得团团转的苏三联系到一起。
他复又开口问：“没有其他相符的了吗？”
“没有了，”楚谦摇头，道：“年岁相仿、又是女子的杀手，只有这一个。”
他迟疑片刻，又补充了句：“但尚未出师、未曾在江湖上现身的或许有，我再派人去查一查。”
“查什么查！”楚济拍了桌子，他抬头看向沈颐，道：“你自己去问。”
沈颐抿唇不语。
片刻后，他说：“她不告诉我。”
“你问的谁？”楚济盯着他，“苏清欢吗？”
沈颐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楚济：“……”
楚济：“你不会仅仅只是将人接了回去吧？”
沈颐沉默以对。
楚济大声喊道：“来人，送世子出宫！”
内侍们推门而进，围住沈颐，请他离开。
沈颐不肯走，三两下推开内侍，抬脚走到一旁坐下，颇像个无赖。
真是愁得慌！
楚济摇头叹气，他抬手示意内侍们退下，打量了沈颐许久，问他：“你想如何？”
“想讨要个解决之法，”沈颐微垂着脑袋，声音略低：“我不知道应如何开口，同她将此事分说清楚。”
楚济：“……”
“你回去同她吵一架吧。”他揉了揉脑袋，说：“这种事，吵着吵着应该就能说明白了吧？”
“然后你再低头服软，这事估计也就过去了？”
沈颐轻蹙了下眉，不解道：“口舌之争能有何用？”
“我们成婚至今，都未曾有过口舌之争，不也恩爱如初吗？”提及此事，沈颐的神情略有些骄傲：“我夫人冰雪聪颖，与我向来都是心有灵犀的。”
楚济瞪了他一眼：“那你还问朕！”
沈颐：“……”
房内重归一片寂静。
楚济也束手无策起来，这纯属他个人经验之谈，着实不知是否适用于沈颐和苏清欢。
渐渐地，他的视线落在楚谦身上。
沈颐的视线同样也落在了楚谦身上。
猝不及防被两人盯上的楚谦：“……”
“口舌之争很有用，”他起身朝楚济行礼，道：“臣弟附议皇兄之策。”
楚济满意地朝沈颐挥了下手，示意他赶紧退下。
沈颐仍持怀疑的态度：“口舌之争能有什么用？”
楚济：“……”
他径直起身，亲自上前拽起沈颐，不顾他的反抗，将人扔出了御书房，而后“啪”的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沈颐：“……”
他扫了眼四周的内侍，转身往外走。
门内，楚济望着楚谦，挑了下眉：“你不走？”
楚谦果断转身，刚抬起了腿，又放下，问楚济：“当真不查了？”
楚济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反问他：“你说呢？”
那还是要查的，楚谦朝着楚济躬了躬身，快步出了御书房。
王府，沈颐走进小院，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秋千上的苏清欢，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小姑娘微仰着头，看着满树的梨花，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侧眸看向他，脸上露出笑意。
那笑容让他莫名地感到烦躁，他走到她身前，垂眸望向她，道：“我们吵一架吧。”
苏清欢愣了愣，片刻后，她试探着问他：“吵什么？”
沈颐摇了摇头。
苏清欢微微垂眸，无声地咬紧双唇。
花瓣随风而落，飘落在她的双腿上，她拾起花瓣，放在掌心，声音很低：“沈颐，你不要太欺负人。”
沈颐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我欺负你？”
苏清欢站起身，伸出双手用力地推开他。
她红着眼盯着他，哑声说：“你就是在欺负我。”
这可真是他听过最好笑的事了，沈颐控制着自己，刻意放低了声音：“我欺负你什么了？”
“是你代苏清影嫁给的我，是你让无双放她进了府门、在林英面前护着她，是你没有选择我！”
这可真是倒打一耙！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苏清欢瞪着他，一句一句地反驳：“是你要娶的姐姐，是你带回的她，是你将我留在了凤仪宫！”
“沈颐，是你不守约定，是你先骗的我！”
沈颐：“我骗了你什么？”
苏清欢不想说，甚至都不想提，她不想让自己彻底变成个笑话。
小姑娘红着眼，低下了头。
沈颐却抓住她的双肩，仍在质问：“你说，我骗了你什么！”
苏清欢挣开他的手，退回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执着于过去并没有任何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与委屈。
良久，她抬眸看向沈颐，声音平静：“沈颐，我只问你，你还要不要我？”
心中的烦躁突然就消失了，沈颐垂眸望着她，声音也很平静：“从来没有不要过。”
那就好，苏清欢扑进了他怀里，抱紧他。
沈颐愣了瞬，下意识抬起的手终于落在了她身上，他回抱住她。
过了许久，苏清欢松开沈颐，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睛，拉着沈颐进了屋，翻出她为他做好的衣袍。
那是一件墨青色的长袍，领口绣着白色的纹路，袖口绣着几片梨花花瓣。
她举着衣袍在他身上比了一下，又上手去脱他身上的外袍，想要他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沈颐起先由着她，却在看到她越来越红的眼眶时挣开了她。
他拿过她手里的衣袍，放到一旁，拉着她坐下，终还是问出了口：“苏清欢，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是为了苏家上下几十人的性命？”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中居然有丝胆怯：“还是为了我？”
“你真的喜欢我、心悦我吗？”
“细细想来，”他自嘲地笑了下，声音很低：“这么多年来，为了我，你似乎只在容妃的赏花宴上做过那么一件冒进的事。”
他甚至不敢看她，只垂着头，本就很低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苦涩：“我有时甚至觉得，在你心里，我还不如林英重要。”
这是苏清欢从未想过的，她愣了愣，许久才问：“你怎会这么想？”
“你为她做的就是比我多！”沈颐便一件一件同苏清欢分析：“我们初成婚，你便为了陪她累晕。”
“之后还为了帮她将太子府的人换了个干净，把我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而我呢？你只为我做过那么一件事，”他顿了顿，虽不愿承认，但还是说出了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为了我。”
毕竟无双说过，她那是为了一雪前耻。
这么想着，心里越发委屈，连声音中都沾染了些：“在我面前，你从来都是识大体的，不争不抢，不哭不闹，甚至连容妃往府里塞人，你都想收下！”
“特别符合你武忠王府世子妃的身份！”
听着听着，苏清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的眼眶还红着，眉眼却都微微弯起，取笑他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现在反倒计较起来了？”
沈颐垂着脑袋，小声嘀咕：“还不让说了。”
苏清欢摸着他的脑袋，声音很轻：“武忠王世子沈颐，十一岁参军，十二岁领兵，十四岁得封将军，十八岁平定西北之乱，班师回朝。”
“引得大楚一片女子为之倾心，”她微歪着脑袋，望着他，眸中写满爱慕：“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自幼离家，那几十口人的性命与我并无关系，我是因为要嫁的人是你才上了那顶花轿。”
沈颐偏头避开苏清欢的视线，嘴角微弯，语调中是遮掩不住的骄傲：“肤浅。”
苏清欢莞尔道：“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沈颐“哼”了一声：“我不嫌弃你。”
“嫌弃也没用，”苏清欢踢了他一下，将青蓝色衣袍塞到他手里，催促道：“试试合不合身。”
次日，沈颐满面春风地上了朝，喜得楚济一个白眼。而后，礼部尚书于朝堂上公然请求海选秀女、入宫为妃，左相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