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一边吃着重新续上的小甜果，一边听着欣赏歌舞，好不快哉。
当然，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妆容一点都不能有，主打就是一个自然，舞蹈动作是换了又换，已经改了数十版，司巫站着都感觉眼皮自然下垂。
这些跳舞的人也是老熟人了，只在祈祷时出场的巫女，现在反而成了每夜准时准点打卡的打工人。
而且，老板还特别挑剔，不能长胖只可以减重，总之要保持身材匀称，否则像个笨猪一样在那扭，不好看。
偏偏，她们是一点都不敢有怨言。
上一个说出口的人已经突发恶疾去世，虽然是看上去是意外，可所有人都觉这绝对是陛下的手段。
卫宁：？那真的只是个意外啊！朕没有那么可恶！
柔软似水墨的云袖如同游动的鱼儿在水中起舞，女子的身段苗条又不失力量，脸庞素面朝天却依旧美丽动人。
可为什么眼神坚定得好像跳得不是舞，而是上战场啊，卫宁内心呐喊。
……
“殿下，晚上您都没有进食，现在连药也不喝，这身体哪里熬得住啊？”
薛筒心里把卫宁骂得狗血淋头，面上更是担忧。
之前还把殿下宠上天，如今将人冷在这，实在是过分！
“无事，”楚朝云眼神淡淡，“本宫自有计较，可有打听到消息？”
“有些线索。”
将近一个月未曾见面，陛下常待的地方不过十个指头，楚朝云一开始还想着借着偶遇的机会，或者送些甜点，去问问他的陛下，为什么。
为什么一边对他这么好，物质上从不亏待，一边却让他这般伤心难过，连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被拒绝好几次，楚朝云也憋着一口气，当真再未找过卫宁，哪怕半夜时咳到吐血也不让薛筒传太医。
他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还是自己的身体活不了那么久，陛下终于还是放弃他了呢。
凤殿纵情享乐，若不是那些舞者都是女子，楚朝云早就不管不顾地杀进去想问个明白。
思念和苦涩交织，编成巨大的蜘蛛网，挂着甜蜜的回忆，尽头却是黯然神伤、破碎的现实。
仔细梳理了所有消息，楚朝云拳头握紧，“一个月前，使臣肯定跟陛下说了不该说的话。”
而这些话，却又容不得楚朝云有反驳机会，因为他被送过来的真正目的就是在大婚之日毒死卫宁，让卫国大乱后趁虚而入是楚国的大好机会。
仅仅是靠着那飘无虚渺的爱情，又怎么能抵得过对危害到自己生命的人的怀疑。
这一次，楚朝云溃不成军，眼前一黑无力地倒了过去。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他想着，或许再睁眼就能看到陛下了吧，难过、痛苦、愤怒都好，他只想看看陛下，有没有瘦了，会不会再为他留下一滴真情的眼泪。
“殿下！”好在薛筒反应快，接住了楚朝云。
“传太医！传太医！”薛筒嘶吼着，眼眶一瞬间红了。
殿下，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卫宁也想不通，正在好好调理的人说不行了就不行，她心一着急，直接从凤殿跑去景阳宫，跑得浑身是汗也不在乎。
“穆瑶呢！让她给朕滚过来！”
要是因为她的盲目信任，造成楚朝云走在她前面，她就是回去了也会因为背着一条人命不能好过。
薛筒哭得整张脸通红，十分狼狈，可一双眼睛却亮极了，他跪在卫宁脚下，嘶声力竭，“陛下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殿下，殿下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还请陛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让殿下心如死灰！”
穆瑶赶过来时气氛格外凝重，床边的陛下用着要吃人的眼神紧盯着她，边上的太医都止不住地摇头。
这一看就是出事了，穆瑶冲了上去把脉，关键时刻依旧记得垫张手帕。
“回陛下，这……”
这一看就没有好好吃药，加上忧心过重，再一刺激可不就扛不住了吗。
穆瑶心里骂骂咧咧，说出的话却是慎重又慎重，“贵人是受了刺激，加上忧思过虑，草民重新开个方子就是了，不过，贵人已经经不起更大的情绪波动，要安心静养。”
“没事就好。”
为首的姜太医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这民间开的方子多用猛虎之药，见效快但副作用大，楚国六皇子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
楚朝云的药方子还是交给了姜太医，卫宁带着穆瑶去了偏殿。
“你之前说的心头血，到底有没有用？”
确实有用，而且很关键。
心头血是人的魂血，不惨杂质，是这个世界上最具生命力的纯净物质。
“十指连心，指尖血也可替代。”
“啊？不是你说指尖血效果没有心头血好吗?”
糟了，忘了这一茬。
当初和陛下谈好，取的自然是心脏中的心头血，当时穆瑶还信誓旦旦地说指尖的血效果甚微，见效慢。
哪里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恶有恶报的一天，怎么就因为一个眼神将陛下与那些人相比。
赴统领那边自己也发了毒誓，伤害陛下就是要她的小命啊。
不说，自己天打雷劈，说了也是欺君之罪。
穆瑶当场眼前一黑，就想当场昏过去。
“可是陛下的凤体实在太过贵重，卫国不能没有陛下。”
其实卫宁心里也有数，姜太医也看过方子，没有什么问题，还对这开出此药方的人直叹鬼才。
对于保守医治，注重调理的太医来说，这个方子可谓是手榴弹。
虽然是个宝贝，但实施过程全含炸点。
不过卫宁没有说这凤凰引用的是她的心头血，否则太医院当场就要撕碎药方，痛骂是什么狗屎开的鸟方子，骂完不说还要气得踩两脚。
每次帝王一死，太医院都得来个大换血，可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吗？
“但朕也不能没有凤后啊，朕相信你，穆大夫，算朕求你了，取吧。”
这叫穆瑶连后路都没有了，如今只能迎难而上了。
“陛下为了那贵人，真的值得吗？”
“我觉得值得，那他就是值得！”
师姐，你就让我去吧，那才是我想走的路！
穆瑶看到当初小师弟离别时的坚决，明知道吃力不讨好，也会走一直下去。
那时候的悲剧是连她们都改变不了的世人的观念，无权无势的背景，以及乱世之中无法束缚的人性之恶。
“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为医者仁心，也为这与众不同的女帝陛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卫宁还是咽了咽口水，莫名腿软，“这系统，你看啊，天花爆发的时候咱一直以楚朝云的名义施仁布德，开粮仓发粥接济流民，怎么说也是满足了受百姓爱戴吧。那我为救他而死，是不是算间接死在他手中。”
如果宿主你要这么卡Bug的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嗯。”
“所以！可以开启那个免疫痛感吗？”
可以回家是很开心，但是她很怕痛，开心可以直接消失的那种。
“间接的完成任务已经是对宿主的最大宽容了，如果是直接死于目标手里才可以开启无痛模式。”
“！”
如果不是情况突然，都放话出去了，她可真不想找这罪受。
算了，算了。
这次死还能救一个人呢。
做好心理准备，卫宁踏入房间。
看着工部加急送来按照她绘制的豪华版青龙偃月刀，卫宁笑不出来，本来还想着整蛊一下乐吉，说待会就是用这把大刀取血，不知道乐吉傻眼的表情有多好笑。
好吧，画面太血腥，只敢在脑子里这样想想了。
“陛下准备这大刀有何用意？”
乐吉没傻眼，轮到穆瑶震惊了，说话都结巴了。
“取……取血而已，不是砍进心脏啊。”
“哈哈，只是觉得作为陪葬很有面子罢了。”
卫宁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收声，晚了，穆瑶的脸已经黑成锅灰了。
“陛下放心，绝不会让陛下出一点问题！”穆瑶咬牙切齿道。
虽然很想接一嘴，她一心求死好吧。
但是怕穆瑶下手太重，最后就是活生生疼死而不是失血而死的卫宁乖巧点头。
……
楚朝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边上一夜未睡的薛筒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没有看见想见的人，楚朝云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
浑浑噩噩地梳洗后，乐吉带着十几个太监进来，他的眼眶也红得不行，神情疲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是陛下赏赐的神药，楚国六皇子殿下快趁热喝吧。”
“陛下她，最近可还好？”
乐吉没有回话，只是将药亲自端到楚朝云面前，“还请殿下喝了这碗药吧。”
薛筒起身，接过药碗，神情慎重，“殿下才刚刚洗漱好，身体虚弱，就由奴才喂殿下。”
但是转过身却看着楚朝云露出着急和不安的眼神，他十分怀疑这碗药的成分，如果楚朝云摇头，他绝对会装作不小心洒了的。
不知是信任还是对处境无法反抗的无奈。
楚朝云没有摇头，只是伸出手一口气喝完这苦到舌根发麻的药，回味却能感觉到一丝鲜血的铁锈味道，喝多了竟然诡异地感到一丝甘甜。
冰凉的白玉瓷碗里是温热的药汤，指尖却感受不到内里的温度。
这或许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他饮尽这这份苦短，心也渐渐沉寂，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