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犬飼憂人帶著生鮮蔬菜食品回來。

    作為掌管三名囚犯飲食起居的勞碌命看守,照料三餐的責任也理所當然的屬於犬飼。

    在臨時宿舍不受監獄直接監管較為自由,可以使用監獄下撥的經費自行採買。經費的部分犬飼憂人當然是不會貪污掉的,要讓隊友們吃的好睡的好,在Paradox live中獲勝改過自新啊。

    不如說,犬飼還常常自己貼錢。

    土佐凌牙替犬飼提著一部分購買的物品,沉默的站在他身後。

    這次採買中,肉品有,但不多。

    根本不夠吃。

    「熱死了,快點進去!」

    再不進去,那一點點肉就壞了。

    「是!」

    兩人快速將購買的物品收拾完,生鮮放進冷藏,乾貨擺在架上,再將散落在地的瓶瓶罐罐裝袋,提出屋外,丟到樓下的垃圾回收箱裡。

    回屋時,犬飼順便將門前的郵筒清了,將信件公文一類拿進屋裡分類。

    「呃啊,水電費帳單……」

    記得也是從經費裡扣。

    水費倒是還好,主要是御子柴的電腦配件、主機等,幾乎是24小時運作,耗電量驚人。

    再加上一些獄Luck成員在狹窄的公寓內搞出的一些洞,或有時候自己眼前忽然出現的,不知怎麼變得破破爛爛的器材……林林總總的維修費。

    「大家……拜託安分些啊!」犬飼看著帳單上的金額,再度有感而發。

    三人或是無視,或是微笑帶過,只有土佐凌牙看起來聽進去了,只是身體動得比腦袋快的特性導致這個提醒大部分時候並不管用。

    犬飼只能從電費的部分想辦法,向上級以御子柴君會幫忙資料調查為理由,盡量減低這方面的支出。

    因為離開監獄,公文的傳遞不甚方便,因此要處理的公文比起在監獄裡擔任獄警時少了許多,這部份的工作量分散給其他同僚,讓自己能專心負責手下的三名囚犯。

    犬飼舒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紙張整了整,然後「啪搭」掉出一包信。

    確實是一「包」,厚厚一疊,光聽墜落的聲音就覺得很有份量,為了防止被內容物撐變形還特地選用了稍大的信封。紫色的信封很有格調,從淺色漸變成深色,還有如被水暈染開的痕跡,像是雨滴落在其上,又像是漣漪。

    這個夢幻到格格不入的東西就這麼被夾在日常生活的一地雞毛之間。

    「這個東西……」

    「看來是呢~」

    「要送給、紫音。」

    犬飼將信翻面,果然寫著「致甲斐田先生」。信上沒有貼郵票,是被直接投進門口的郵箱的。

    「說起來,自從上次,火花小姐很久沒來了呢。」

    四人想到上次的經歷,都不由得陷入沉默。

    「那件事已經結束啦!笨蛋看守!真是的,那傢伙到底在幹嘛?這種東西直接給不就好了。」

    「有人一次性丟給火花醬好~多『假』棋譜,似乎正在研究中呢~」

    「喂,紫音,你為什麼會知道?」

    「沒事就好,要好好相處哦!」

    甲斐田紫音緩緩彎腰,拿起那一包信喃喃自語:「真是的,為什麼要這時候送來呢?」

    犬飼沒聽清,問:「怎麼了嗎?」

    「沒。」甲斐田紫音露出從容的笑:「好期待啊~會是什麼內容呢?」

    御子柴賢太看甲斐田紫音走進臥室,很快出來,手上已沒有東西。

    「不看嗎?」

    「柴賢~你很好奇嗎?」

    「沒有啊。」御子柴賢太聽起來像在賭氣。

    甲斐田紫音以不必要的性感神秘的說到:「好吃的東西要留到最後再享用喔。」

    「去對你的炮友拋媚眼啦!」

    「啊啊啊!御子柴君,那個、那個詞你是從哪裡聽來的?不可以這樣說話啊!」犬飼紅著臉結結巴巴的問。

    「誒~犬飼醬害羞啦。」

    「幹嘛?平常什麼話我都說過了,就這個不能說?這也太好笑了,難道你還以為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鬼嗎?不就是炮……」

    後面的字被犬飼用更大聲的慘叫蓋過了。

    今天依然是個和平(吵鬧)的一天。

    飯後,甲斐田紫音獨自進入臥室,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打開那封信。

    不可否認,甲斐田紫音因為火花,內心狠狠地動搖了。害怕被她的隻字片語所打動,害怕被她的一言一行所牽絆。

    那可是大小姐啊。

    甲斐田紫音又想起那似乎看透靈魂的目光。

    她又了解我什麼了,怎麼可能連我的靈魂都愛著呢?

    我又該拿什麼,去回饋那份真心呢?

    甲斐田紫音在黑暗中自嘲的笑。

    我要不起。

    談不上戀愛那種喜歡。

    自己一直以來的目標都是成熟女性,經驗豐富,又無後顧之憂,說散就散。但是,一顆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心,有誰能不被打動呢?

    甲斐田紫音抽出信封裡的事物,藉著窗外的月光翻看。

    是一疊明信片。

    每一張明信片上皆是白日的燦爛光影,在山坡上、在河堤邊、在明亮的街道上、在古舊的巷弄中,捕捉那一瞬最美的風景。

    就算在昏暗的房間中,那一幀幀相片依舊燦爛無比。

    照片是用高解析度的攝影機拍攝,上頭的風景很清晰。

    是甲斐田紫音從未看清過的景象。

    二十二年來,甲斐田紫音早已習慣躲避著太陽,在黑暗中生活,也早已不再好奇這些璀璨的風景。

    有時甲斐田紫音也會想,或許自己生來就屬於黑夜。

    這時,卻有人為自己送來「白天」。

    甲斐田紫音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自己何德何能?

    只不過是當時,抽了一根菸。

    甲斐田紫音擦去臉頰滑下的眼淚,平復心情,許久,才重新拿起那疊明信片翻看。

    照片中的時間依排序漸漸推移,從橘黃藍紫等交錯的晨光,一直到晚霞滿天的黃昏。

    明信片最底端標注了每一幅景色的位置,都在市區或近郊,在隨御子柴追蹤火花的蹤跡時,也曾經過那些地方,可以猜到,這些照片都是由火花親自拍攝。

    最後一張明信片的背面寫著:夜晚是什麼樣的呢?

    是火花努力成熟,但仍稚嫩的筆跡。

    「可愛的邀請。」甲斐田紫音輕笑。

    成為筆友,果然是有些古板的大小姐的風格。

    比起螢幕上電子組成的文字,留在紙上的痕跡更有心意嗎?

    「小姐的邀請,可不能用便條紙隨便應付啊。」

    「看來,得準備正式的信紙呢。」

    此時,火花來不曉得自己獲得了獨一無二的筆友身分,放學後,在數不清的街巷之中獨自閒晃。

    前陣子,火花詢問宅邸裡的幫傭、廚師、司機、保鏢:大人喜歡什麼呢?

    錢、豪車、名牌、海濱別墅、女人等等不識趣的答案偶有出現。

    還有休假、商品特價、菜價下降、菸、酒、健身器材、高畫數的相機、最新款的手機、遊戲最新作、喜歡的二次元企劃推出新活動等。

    美食、旅遊時看見的美景出自溫柔和藹的廚師之口。

    「如果要說會因此而開心的事物,大家都是一樣的喔。」

    「大小姐,您喜歡什麼呢?」

    於是,在回家路上總是陷入沉思的火花在河堤邊偶然抬頭,看見了夕陽,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但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懷揣著不確定的心情,火花展開了行動。

    在推演棋譜和學習Hip hop音樂的同時,火花的日程安排又添了一項。

    從清晨的光影灑落時開始,到日落西沉,拍攝出自己滿意的照片,然後製作成明信片,塞進信封裡。

    最後一張明信片上是太陽即將落下的瞬間,火花忍不住想到:夜晚是什麼樣的呢?

    就算自己整個下午都在外頭閒逛,晚上有門禁必須回家。

    當然,偷跑出去那次是家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門禁不算嚴格,但必須遵守。

    作為長宗我部家的「繼承人」,必須以身作則。

    所以,除了那一次的叛逆,火花未曾見過屬於大人的夜晚。

    請告訴我吧,甲斐田先生。

    我平日所見的景色,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呢?

    「前面那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一道充滿元氣的聲音呼喚。

    許多人自信回頭,可惜並不是在叫她們。

    「大姊姊們也很可愛哦!」

    玲央小跑步搶先站到火花面前,「呐!我們上次有見過吧!」

    「妳好。」北齋緩緩問:「一個人的話,要和我們一起嗎?」

    火花有些困惑的看著玲央,然後視線移到高大的北齋身上,鶴立雞群的身高喚醒了火花對眼前兩人的印象。

    「你們好。」

    「怎麼妳又是一個人啊?」

    紗月才說完,後腦勺立刻遭到拳頭的制裁。

    「哎呀,猴子的後腦勺有一隻蚊子,好!打死了!」

    「蛤?真的嗎?……還有別叫我猴子!」

    「那……謝謝各位的好意,可以跟我一起走一段嗎?」火花說。

    「沒問題!」

    「那是相機?是用來拍什麼的呢?」玲央指著火花脖子上背得相機問。

    「啊,這個……」

    火花打開電源,屏幕上出現了一幅驚艷的美景。

    「哇!好強!」紗月嘆為觀止。「這是漁港邊的落日吧!」

    「這是妳拍的嗎?」玲央問。

    「嗯。」火花看著照片露出微笑,「我想把這些風景,讓一個人看見。」

    「很了不起喔,這份心意。」北齋誇讚。

    「男朋友?」玲央問。

    「不不不不不是……」火花連連否認,「我怎麼敢……」

    「誒——要是我收到這麼有心意的禮物肯定立刻就答應交往了。」玲央感嘆。

    「我、我只是希望,如果他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能夠開心就好了……」

    「一定會開心的!」紗月肯定的說。「還有,做了這麼了不起的事情就要抬頭挺胸說出來!」

    「是!」

    「是呀!」玲央難得的附和,「還有,妳剛剛在想喜歡的人的時候,露出了最棒的笑容哦!下次去見他時,那個笑容一定可以征服他的。」

    又走了一陣,期間三人和火花推薦最近的嘻哈樂曲,火花則向三人推薦甜品店,然後,雙方揮手告別。

    「下次再見哦!火花!」

    「再見啦!」

    「掰掰。」

    「今天謝謝你們,下次見。」

    這次,是火花第一次向他人提起「自己有喜歡的人」這件事。

    或許是希望得到祝福吧。

    美麗的景象能否敲得開那個人的心門呢?火花不知道。

    但是,火花期待著與甲斐田紫音的下次見面。

    火花想著自己在最後一張明信片背面的留言。

    會有回應嗎?

    要是……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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