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

    朝廷琼林宴刚结束,元自虚好些日子没上朝的都难得出席了,宴会后回到后宫,骆皇后便求见元自虚,向他道贺:“恭喜陛下今日又喜得栋梁无数。”

    元自虚今日刚饮了酒,如今酒意上涌,就越发想要服丹,好去修行一番,看到骆皇后是有些不耐的:“年年如此,也不见得什么良材,多是鱼目混珠,也只好凑合使罢了。”

    他心中却还记挂着一事,催问骆皇后道:“这都二月了,梓童可为太子选了侧妃人选了?”

    骆皇后笑道:“正是因着有了妥当人选,这才来向陛下禀报。”

    元自虚道:“可真选好了?是哪家闺秀?到不必太挑高门,侧妃关键是要太子喜欢。”

    骆皇后道:“此事却是与今日琼林宴相关了,今日二甲进士出身里,有一位名唤容墨。妾挑的人选,正是这位容进士的妹妹,良家子出身,承平十五年进的宫,却是宫里在籍的宫女。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位容司帐的哥哥刚好中举,可不正是个大大的好兆头?”

    元自虚一怔:“承平十五年入宫的宫女?多大了?”

    骆皇后笑道:“二十二岁,虽然比太子大了两岁,但太子未经人事,本就需要年长些的宫女。说来话长,这容氏入宫后一直在尚食局,之前我见她样貌好,性格又安静顺从,还做得一手好菜,便将她指了为太子司帐。但后来弋阳公主远嫁,太子友爱,怕公主身边无人使唤,这司帐却是个擅长烹食的,便将这司帐指给了大公主那边去了靖北。”

    元自虚道:“哦?那是已去了靖北?那恐怕不好封太子侧妃吧。”

    骆皇后一拍手,露出了些少女的娇俏来:“要不怎么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呢,偏巧公主和靖北王去年底打发了这位容司帐又回了京来在公主府里主持着些杂事呢。听说因着之前护卫公主,立了些大功,公主很是器重,在公主府也算是个执事。她原本就伺候过太子,容色又好,又是大公主的身边器重的人,如今兄长又有出息考取了进士。不如便直接从司帐升为太子侧妃,如此也算是赏了这容司帐一片忠心耿耿的护主之心,公主知道了,也必定会念着陛下的君恩的。”

    她笑得甜美:“陛下说是不是正是一举两得?既是公主身边器重的侍女,太子想来也不会推拒,看在公主面上,必定能早日开枝散叶,为陛下生个小皇孙。”

    元自虚心中微微一动,又问了句:“公主遣这婢女回京是做什么?”

    骆皇后微笑:“陛下若是见过那婢女便知了,容色颇佳,又立了功,听说那婢女还有个长兄也从军,这次也在靖北军那里立了大功,如今正在禁军这边任着教头。咱们女子,若要个好的出身,无非是夫贵妻荣,但靖北那边,最贵的也就是靖北王了……不如送来京里,她毕竟还在宫籍上,是太子的司帐呢。”

    元自虚若有所思,笑道:“也对,弋阳一贯是不许自己丈夫纳妾的,从前宋驸马也是老老实实的。既本来就是太子的司帐,又立了宫,升为太子侧妃也算顺理成章。”他静了静又笑道:“想来定国公这边还是很给弋阳面子的,禁军教头这想来也是宋国公替她安排的了。”

    骆皇后笑道:“听说那容司帐也替大公主送了礼去承恩侯府,这次中了进士的容墨,也是得了承恩侯的教导,郑探花引荐了大儒,这才得高中呢。”

    元自虚眉头微微蹙紧,又快速松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但仍然道:“既是宫籍,还是早日接回宫中,正了太子侧妃的名分,送去服侍太子吧,在宫外边成何体统,此事交给你办即可。”

    骆皇后连忙笑着道:“臣妾遵旨。”心里却已明白,元自虚听了自己的话,多少还是忌惮了,哪里还会留着这宫女在外边?自然是拘进宫来和太子一处关着安心。

    中宫谕令很快出到了礼部,容氏为在籍宫女,良家子女,原本就为司帐,如今封为太子良娣,正四品的诰命,但毕竟是侧妃,和聘正妃不一样,则六礼就简单许多。

    加上皇上皇后都有意尽快办理,当日礼部也就拟了圣旨,遣了使者,又根据皇后这边女官的指示,择了吉日,将圣旨、纳吉纳征的聘礼一并送去了容氏的兄弟在京的宅子,当日便遣了中官、女官过去,迎太子良娣容氏入宫侍奉太子殿下。

    皇家仪仗、马车和鼓吹手铺满了整个小巷子,前些日子庆贺容墨中进士的鞭炮屑尚未散去,张灯结彩和一挑挑铺着皇绸代表着至尊无上的皇家聘礼已源源不绝送入了小小院子里,容家三兄妹满怀忐忑接了圣旨。

    玉十二等护卫们都满脸惶然迷茫只能在一旁观望着。

    礼部官员和中官带着圣旨下了轿子,入内颁圣旨。拗口桀牙长长的“容貌端洁、德性纯美”等溢美之词后,是封容氏女为太子良娣的旨意。

    颁了圣旨,女官们就已一拥而上,为容璧更换太子良娣的喜服,梳妆打扮。

    来为容璧理妆的女官竟然是昔日教导她服侍太子的高姑姑,上前含笑行礼:“奴婢见过良娣娘娘,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昔日就觉得娘娘有造化,果然是有大造化的。”

    容璧看到她眼睛微微一热,微微侧身问道:“高姑姑,怎的如此突然来了圣旨?”她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之前,王妃许了放我回乡的。”

    高姑姑连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娘这可是大喜事,可千万别想着回乡的事了,谁不想家呢?但是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娘娘本就是太子司帐,如今侍奉有功,升为良娣,这是天大的恩惠,光耀门楣祖宗的事。”

    容璧看了眼被拦在了外边的两位兄长,知道大哥在禁军任职,二哥也在军中,三哥如今又才中了进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抗旨,也只能任由宫女们替她更衣梳头理妆。

    朱衣绯罗的翟衣层层叠叠换上了身上,头发盘起高髻,佩上了三树花钗的宝冠,插上四品命妇该佩的六钗金钿,沉甸甸地几乎抬不起头,而眉目一经粉妆脂点,越发颊粉如霞,艳压桃李。

    众宫女们都赞叹起来,这容色令屋内都光彩顿生。

    容璧却和高姑姑说话:“请我两位兄长进来,我与兄长们道别。”

    高姑姑微微一愣,看向进来就一直站在门边没说过话的周尚宫,周尚宫是骆皇后身边的尚宫,昔日正是她将自己挑了出来送到骆皇后跟前,推为司帐,容璧自然也认得她,但她进来就不说话,她也没理会。

    周尚宫一直绷着脸,面如冰霜:“娘娘是宫里的人,当知道规矩才是。兄长也是外男,娘娘如今既为太子良娣,岂能轻易面见外男?外边礼部、鸿胪寺、宗室司负责迎亲的列位大人都还候着,莫要误了吉时,还是请上车吧。”

    容璧安坐泰然:“周姑姑,便是天家,也没有娶媳妇不许和家里人道别的道理。礼部是哪位大人在外面?既是礼部的大人,想来就更知道礼仪了,不如请礼部的大人进来,我问问看,是不是我这个良娣,离家入宫,都不能和兄长辞行了。”

    一时屋里静得针落可闻,周尚宫面上下不来,却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施威的时候,这位太子良娣看来不是柔软性儿,若是对峙起来,牛性犯了左,误了入宫的使臣,那却是她办差不利了。

    她绷着脸道:“请两位容大爷进来说几句话便好。娘娘当惜福才是,这样天大的福分,可别自己糟践没了。”

    容璧面色不改:“多谢周尚宫周全,还请列位姑姑、姐姐们先出去,我与哥哥说两句体己话儿。”

    周尚宫脸一绷,但看容璧理所当然的脸色,便知道若是不允,只怕还要拖许久,料想容璧一入宫,也出不来,且先赶紧办了正经事,料他们这许多人围在外边,便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能说什么体己话呢,索性便命了宫女们都退出,只隔了帘子守在外头。

    一时内侍们引了容毅和容墨都进来,两人眼眶通红,看着妹子一身大礼服,姿容绝世,偏偏又要去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还是去服侍那传说中被囚禁的太子,那与囚禁何异?他们眼泪几乎就要涌出来,上前行礼。

    容璧连忙道:“哥哥们不要多礼,叫你们进来只是交代几句。店子有师傅在,也有白缨红缨在,且让她们看顾着,等到爹娘进京了,就接手就好。至于我这边,不必担忧,我本就是宫里呆了许多年,上下都熟惯的,太子待我也极好,哥哥们不必担心。”

    容墨含泪道:“怎的如此突然,妹妹一切小心。”

    容毅却拿了一匣子银子出来:“匆忙凑的,妹妹带进去赏人用,若是有需要银子花用的地方,只管让人捎话出来。”

    容璧道:“家里爹娘就要进京了,将来用钱的地方多,我在宫里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哥哥留着吧。”

    容墨却忽然道:“哥哥们不是傻子,你且留着傍身!”

    容璧看三哥声音已经带了哽咽,连忙笑道:“好,哥哥放桌子上,我带进去便是了。这是妹妹的好日子,哥哥们当替妹妹开心才是。”

    她看到骆皇后身边的周尚宫,就已明白此事和骆皇后脱不了干系。然而她多次与太子交换灵魂,对函宫也已视为另外一个家,那里的菜圃都是自己亲手开辟,前些日子看到春日已到,还在想着不知道函宫里的韭菜是否已发了春芽,太子是否知道吩咐下人们趁着春雨种下新菜——而函宫里有密道,并不是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到时候和太子商议应对的方法便是。如今太子显然稳操胜券,只待时机,自己进宫去无非也就是种种菜做做饭,也并没什么可怕的。

    但两位哥哥却并不知道底里,只是又惊又怒,容墨擦了眼泪哽咽着,眼睛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容毅也深而忧虑地看着他。

    容璧道:“太子龙章凤质,温文尔雅,一贯待下宽仁,我心慕太子已久,如今得偿所愿,哥哥们不必担忧。”却是担心两位哥哥太过忧心,甚至作出什么糊涂事,冲撞了官员,违抗圣旨,招来祸事,只胡乱说了些话以宽他们的心。

    但说到心慕太子,她仿佛忽然看到太子就在跟前,耳根不由微微一热,有些羞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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