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明白“会好好考虑”是什么意思，更别说林晓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冒犯。
林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诚然，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在乎钱的人，就算是以前穷的时候，放着钱不赚就图一个自己心里痛快的事也干过许多次，但像今天这样刚见面没聊几句就毫不客气地拒绝，却是第一次。
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本能地不喜欢觊觎她的男人？
这算是单纯的占有欲，还是爱呢？
林晓不知道，不过这件事在眼下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此刻已是饭点。
“一份鲜虾牛油果沙拉。”林晓点完单，抬头看向对面低头翻看着菜单，面露难色的小姑娘，忽然一阵恍惚。
大概是因为看对方久不下决定，一旁等候多时的餐厅服务员忍不住说道：“小姐姐，要不要试下我们新出的黑松露菌菇意面？我们店今天做活动，一份意面再加一份八英寸的帕尔马火腿披萨，一共只需要九十八哦。”
“不好意思。”少女合上菜单，对旁边的服务员歉意一笑，“我，我不饿。”
“好的。”服务员一边收起菜单一边轻轻点头，同时脸上露出过分标准化的笑容，拖长的声音更有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林晓一下子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抬手叫住了服务员：“你好，你刚才说的那个套餐听起来很不错，来一份吧。啊，对了，再来两杯手打柠檬茶。”
“你干嘛？”
“听起来很好吃呀，我想吃。”林晓说着，又打了个响指，“还有，你们店做的那个蒜香鸡翅，来三份吧。”
不等对方阻止，林晓便解释道：“我和老金有事要谈，他一会儿会过来，我这是帮他点的。”
看着眼前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的小姑娘，林晓不禁开始为自己先前对她的负面看法感到抱歉。
这孩子虽然不懂人情世故，还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家教还是不错的，看着东西不便宜，竟然宁可饿肚子也不点菜。难不成她是觉得我会让她AA吗？
林晓觉得好笑，然后主动开启了话题：“怎么样？上午体验了一下，有什么想法？”
“啊。”谢晚抬起头，作思索状，接着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还挺有趣的，只是我的英语还不太好，很多东西都看不大懂。虽然有翻译软件，但金老师说很多时候还是需要和客户进行视频交流与确认。公司每年参加的各种展会，也都会有和外国人当面交流的情况，所以想要好好进修一下英语。”
林晓听完，顿时有种长辈看到上进的晚辈时的那种欣慰。
老师总是欣赏勤奋好学的学生，不是吗？
“是的，既然你选择了国际贸易，那英语一定要学好，绝不能马虎。不过你也不用太有压力，很多客户本身也是来自非英语母语的国家，他们的英语一样没多好，碰上口音重，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总之，做生意嘛，首先气势上不能落后于人。学一门语言，最重要的也是敢说，不能害羞。”
林晓说完这番话，自己也觉得满意，但也不忘在心里提醒自己万事都有个度，说教太过的话，用当今的流行语来说就是一股“爹味儿”，让人反感了。
就在林晓想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和对方讲些有趣的故事作为刚才这番道理的佐证时，谢晚忽然问道：“你喜欢做这个吗？”
林晓先是愣了一下，尔后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想着这大概是人年轻时都会有的一个问题，所以并未敷衍，而是同样认真地回答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你现在大概会觉得喜欢的事和工作可以是同一件事，但实际上工作是不管喜欢或不喜欢都要做的事，就像每天的饭菜哪怕不合你的胃口，你也得吃，不然就会饿肚子。总之，如果刚好工作的内容就是你喜欢做的事，那是很幸运的，理应珍惜，但大多数人是没有这个福气的。也有一部人是把喜欢的事变成工作后就开始讨厌原本特别喜欢的事，这是很可悲的。至于更多的，则只是为了生活下去而工作而已。”
“这样啊。”
“你还年轻，我建议你多尝试。我总觉得，一个人先得看过世界，才有资格说自己喜欢什么地方，不喜欢什么地方，一个人总得吃过很多东西，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吃的是什么，所以，先勇敢地尝试，然后再做选择。当然，我能帮你的地方，肯定不会拒绝。”林晓想了想，最后又憋出一句，“总之，加油吧，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兴致并不太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问道：“你，你能讲讲这些年，嗯，我的意思是，关于公司的事吗？”
林晓只当她是想了解一下自己的创业过程作为参考，倒也不扭捏，当即点点头，开始了讲述。
故事从六年前林晓回到三江市开始。
那时的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兜比脸都干净，人际关系比兜还干净。好在林晓的父母亲早在江对岸的新城区刚开始大举开发的时候就为他置办了一套两居室，所以倒不至于沦落到露宿街头的结局。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就是裴艳秋。
之前那些年，林晓与裴艳秋说是一直没有联系过倒也不准确，只是的确是回到三江市之后，两人的联系才开始变多。
那时的裴艳秋已是律所的执业律师，每天事务繁忙，但她却常以老同学的名义来找林晓，将当时深陷焦虑与抑郁情绪之中的林晓带出了家门，重新拥抱了阳光。也是在裴艳秋的建议下，林晓最终决定投身商业。
当然，一窍不通一无所有就敢直接开始创业的，最终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林晓先是找相关的公司投递简历，入职进行学习。
由于年纪已经不小，再加上没有相关的从业经验，这个过程自然很不顺利，最后还是靠着裴艳秋的介绍，才终于有一家小公司收留了他。
不得不说，林晓虽然不喜欢社交，人也并不外向，但对于买卖却有着天生的敏感度，而且大概是天生聪明再加上勤奋，所以学起来异乎寻常的快。
很快，林晓便已经熟悉整个流程，并在裴艳秋的帮助下打通了相关环节，成功建立起了自己的人际网。之后，林晓迅速离职，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说是公司，但一开始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就三个人，工作地点就是林晓住的那间房子。他也完全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几乎是一睁眼就开始干活，做到困才会停下。期间包括财务、网站、运营、业务等等，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不会的就学，实在不行再外包，就这么熬着，大概是因为运气不错，再加上裴艳秋的帮助，林晓的公司在完成几个大单之后迅速扩张，慢慢的也就发展到了如今的样子。
当然，如果林晓能改改他那自称“不上进”的性格，公司大概远不止现在的规模。不过现在他已经足够满意。
“就是这样。”林晓笑了笑，“当然，你别看现在我可以在这里跟你谈笑风生，但实际上一开始是很辛苦的。我中间无数次想过要放弃，也的确放弃过，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总之，我想告诉你的是，对于想要做好的事，努力和坚持是必须的。”
对于林晓长辈式的说教，小姑娘表现得无动于衷。
这也在林晓的预料之内。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不是对年长者的话嗤之以鼻？况且这也没什么错，因为社会正是靠着年轻人不听长辈的话才会进步，不是吗？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小姑娘在意的，似乎是他刚才多次提到的一个人。
“裴艳秋。你和她的关系，很好？”
林晓摸了摸鼻子：“还，还不错吧。嗯，你也应该多和她接触一下。你的裴姐姐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性，我想你一定能从她身上学到很多。”
谢晚嘴巴动了动，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随后一把将林晓面前的沙拉给抢了过去。
“我要吃这个！”